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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噩耗

胡书楠得到林小丰涉嫌走私,被带走调查的消息,大吃一惊。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现在香港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多种,立刻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胡书云正在应酬,电话中传来妹妹焦急的声音,让他抓紧时间找钟声了解情况。

钟声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胡书云知道他肯定是躲了起来。于是,一边安排人寻找钟声的下落,一边联系特区的朋友了解林小丰被查的原因,回复妹妹耐心等待。

胡书楠已经定了时间最近的航班赶回香港。

胡书云知道林小丰是妹妹的救命恩人,在她心中有极重的份量,便要了航班号,让人去接机。

美国到香港的航程要十几个小时,漫长而无聊,乘客们有的看电视,有的读书,有的吃东西,用各种方法来打发时间。

胡书楠调整好座位,塞上耳塞,戴上眼罩,半靠在椅上,看似休息,脑海中却波涛翻滚。

当时,一气之下来到美国,原以为新环境下会调整好自己,开始新的生活。可脑子里全是林小丰的影子。

“他是个骗子!”胡书楠刻意提醒自己,想像他的可恶,竭力想把他从心里赶出去。可一瞬间林小丰又笑容满面的站在面前。感情这个东西真的太奇怪了,越想忘掉却越是放不下。胡书楠恨恨的想,自己怎么会这么不争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工作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胡书楠慢慢跟上了华尔街的节奏。这个金融世界就像盛大的交响乐团一样,每天都在演奏着华彩的乐章。

股市、汇市、期市……动辄几十上百亿资金投入,一掷千金成为家常便饭,资本运作大开大阖,像是乐团中重金属器乐齐声鸣奏,气势恢弘。

种子资金、天使资金又像滴滴甘泉滋润着创新的萌芽。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创意、一家只有两三人的公司,只要有前景,都会得到基金公司的青睐,一路加持。犹如乐团中的小提琴和短笛,曲调委婉、明亮。

胡书楠沉浸在美妙的乐声中,把林小丰渐渐藏在了心底,只是偶尔在梦中与他相会。

牛大夯一个电话,突然把她从梦中唤醒,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打给哥哥电话的同时,定下了回国的机票。

胡书楠了解林小丰的为人,知道这次危机的根源是钟声,解铃还需系铃人,必须赶回去,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钟声来化解这场灾祸。

飞机落地后,胡书楠直奔哥哥的公司商量对策。

胡书云在香港耕耘十多年,结下了广泛的人脉关系,为找钟声动用了所有的资源,终于得知他住在铜锣湾的一处公寓里。

兄妹俩见面后,胡书云看到妹妹一脸倦容,关心的让她去休息半天倒倒时差。胡书楠一分钟也不想耽搁,催着哥哥带车一起去找钟声。

钟声在别人面前永远是一付大大咧咧的样子,但看到胡书云亲自过来,老实了很多。得知兄妹俩的来意,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接着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华南沿海的走私日益猖獗,引起了高层的重视,严令彻查,派出的调查组一个月前已经着手这项工作,几个重大的走私集团已经被掌控。这时,调查组收到了一封上面转过来的举报信,信中列举了十二辆走私桑塔纳的详细情况,根据这一线索,顺藤摸瓜抓到了一个走私团伙,接着进行了跟踪调查,发现国安公司参与了这批车的销售,故而对公司进行了查封,并带走了林小丰。

“你把国安总经理的位子让给林小丰,是不是想让他帮你挡子弹,当替罪羊?”胡书楠质问道。

“要有此心天诛地灭。”钟声拍着胸脯叫屈道,接着解释说:“国安公司是做了一些违规的贸易,走了一些灰色路线,但法律上找不到毛病,做这一行的,哪个公司没有问题?竞争这么激烈,不这样干没法生存,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的问题出在湛江公司的王经理身上,以前让他购车都是有批文的,没想到这批车难搞,他为了完成任务竟直接从走私团伙手中拿了货,真是该死。”

胡书云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沉吟道:“依你看,这事会怎么处理,你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难道能躲一辈子?”

钟声又叹了口气说:“我是想先避避风头,过了这几天就回去。这两天我也想了很多,可以保证公司交易绝大部分是合规合法的,灰色的部分该罚该打我也认了,不过小丰的事可能会很麻烦,他在销售单上有签字,作为单位主管要负法律责任。”

“你……”胡书楠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事怪我,害了小丰,我真不是存心的。”钟声指天发誓。

胡书楠还想再说什么,胡书云摇了摇头,拉着她离开了公寓。

回到车上,天色已晚,兄妹两人坐到了后排座位上,胡书云摇了摇头说“这事麻烦大了,林小丰会坐牢的。”

胡书楠喃喃的问道:“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尽管知道这句话等于白说,还是期盼哥哥能给出一个主意。

胡书云没有回答,车外下起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车身上“啪啪”作响,前方的道路变的模糊不清,驾驶员把雨刷器调到了最高档,发出“刷刷”的声音,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淹没在雨雾中。

胡书楠的心情像灰蒙蒙的天空一样,沉闷压抑。林小丰这么年轻就要面临牢狱之灾,一辈子说不定就毁了。胡书楠心里觉着特别的委屈,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胡书云从座位旁的纸盒里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说道:“小丰有这一劫,客观上有各种原因,主观上自己也有责任,这么大一个公司,做为责任人,怎么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呢?太不成熟了。经此一难也不一定是坏事,他还年轻,今后的道路长着呢,跌倒了还有时间爬起来。事已至此,急也没用,今天你先休息一晚上,有事明天再说。”

胡书楠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决定明天过关去找牛大夯。

见到牛大夯时,胡书楠发现郭一鸣、汪国荣、黄春生都在他的公司。得知林小丰出事后,几人都从香港赶了过来,和牛大夯一起商量对策。郭一鸣还把长海公司的法律顾问,香港顶级的大律师吕中杨请了过来,共同分析案情。

林小丰已经被带走三天了,各方面汇总的情况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根据警方初步调查情况,林小丰任总经理以来,国安公司绝大部分的交易都是合法的,涉嫌违规的部分都是在钟声任职期间。钟声今天已经回到特区,去警察局配合调查,愿意承担责任。忧的是销售这批走私汽车证据确凿,林小丰作为单位主管,难逃干系。

看到胡书楠从美国赶了回来,众人知道她在特区的影响力,满怀希望的看她是否能带来好消息。

胡书楠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众人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个个低头不语。

“吕大律师有什么好办法吗?”胡书楠问道。

“如果在香港,我们可以交纳保释金,让林先生先出来,法庭辩护中可以去查找法律上有没有漏洞,或者看执法过程中存不存在程序问题,这些都是入手点。最后即使辩护失败被判有罪,危害性不太的案子还能考虑以罚代刑,交足罚款可以不用做牢。但是,这是在大陆,法律体系不同,既没有保释制度,也不能以罚代刑,所以这个案子很麻烦。”

“嘟,嘟……”

吕中杨话音刚落,牛大夯的手机响了,众人一齐望去,牛大夯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牛大夯的父亲打来的,传来一个噩耗,林昆鹏遭遇车祸生命垂危,正在医院抢救。林小丰妈妈打不通儿子的电话,情急之间打到了牛师傅那里,让牛大夯帮着联系林小丰,赶紧回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众人都惊呆了,牛大夯拿着电话不知道怎么答复父亲,转脸看着大伙,不知所措。

“请牛叔叔转告林妈妈,就说小丰出国了,暂时联系不到,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他回去。”

还是郭一鸣冷静,他想缓一缓再把实情传达回去,这个时候林妈妈肯定急死了,如果再得到儿子出事的消息,她会承受不住的。

牛大夯连忙转告父亲。放下电话后,果断的说道:“我马上赶回彭州,小丰是独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家中没人照料不行。”

“我跟你一起回。”黄春生、汪国荣同时说道。

胡书楠想了想说:“这样最好,有事三人也好商量,这样吧,我马上联系警方的朋友,看有没有可能让小丰回去看一看父亲。一鸣跟吕大律师准备法庭辩护材料,力争最好的结果。”

郭一鸣点头同意,众人分头行动。

半个月前,上级根据群众举报派来了调查组,了解信中反映的林昆鹏利用手中的权力,为儿子的公司大开绿灯,以权谋私情况。调查组来到后分别找到物资、商业、供销等系统的负责人谈话,查阅了各单位过去几年的往来帐目。

林昆鹏一点也没往心里去,他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歪,相信调查组会还自己一个清白。

这个季节,正好赶上汛期,连降暴雨,阳县几个在山区的边远乡发生了洪涝灾害,农田被毁,道路受阻。林昆鹏接到报告后,下乡查看,回程的路上遇到了泥石流,滚落的巨石砸中车身,被紧急送到了医院抢救。

第二天傍晚,牛大夯、汪国荣、黄春生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宣布不治,撤下了所有抢救仪器。

花古彰陪着林妈妈坐在医生办公室里商量后事。花古彰满脸悲切,如丧考妣,含泪劝慰林妈妈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并提出建议,林书记以身殉职,市委、市府两办连夜安排人在家中搭建灵堂,接受吊唁,三天后举行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在烈士陵园安葬彭州的好书记。

林妈妈平静的说,不麻烦大家了,一切从简吧,这也是老林一惯的作风,等儿子小丰回来,看他爸爸一眼就送回老家安葬。

三天后,胡书楠、郭一鸣陪同林小丰回到了彭州,同行的还有两名便衣警察。

走私车销售案调查已经结束,侦察材料移交检方适时起诉,林小丰从审讯阶段移交到看守所,本着人文情怀,警方同意林小丰回家参加父亲葬礼,安排了两名警察全程监护。

墓地选在了阳县老家,郭仲里、郭子夫分别从香港和终南山赶来,花古彰带着市、阳县各级领导、林小丰的朋友们也都来参加葬礼。

花洁如作为县领导也来到现场。

不久前,县政府换届,她被推举为参选人,成为阳县最年轻的副县长。有人说她动用了哥哥花古彰的关系,阳县的干部却认为务实的作风是花洁如胜选的主要原因。

葬礼时,花洁如恰好跟胡书楠站在一起,两人见面互相握了握手。下葬时男人们都去帮忙,花洁如把胡书楠叫到了一边,把跟林小丰分手的前因后果坦承相告。

“林小丰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子,才华、能力、人品都是一流,用万里挑一这个词一点都不过。可惜,我俩没缘分。”

花洁如幽幽的叹了口气。看了胡书楠一眼:“听说你去了美国?之前的事是个误会,不能怪小丰。这次你能过来,我很欣慰,他这次遇到了难关,希望你能给他鼓励。”

刚说到这里,远处有人叫她,原来葬礼结束了。花洁如跟胡书楠再次握握手,上车离去。

胡书楠愣住了,呆呆的站在那里。

葬礼上,林小丰全程没有说一句话,被牛大夯和黄春生掺扶着,木偶似的鞠躬、下跪,这么短的时间接连遭受两次重大打击,他仿佛还没有清醒过来。

林小丰时常做梦,有时会做噩梦,但噩梦醒来看看窗外晴朗的天空会轻松想,只不过是个梦而已。这次他觉着还是一场梦。可掐掐大腿,很疼,腿被掐紫了才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被警察带走后,林小丰并没有太担心,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违法行为。唯一不确定的是购车这件事。当时跟程进沟通后,知道采购很难,没想到仅隔一天,王经理就办妥了,按规定签字前应该仔细查看全部手续,可不知怎么,严美雯的面孔出现在脑海中,也没多想便挥笔签上了名字。

是怕办不成事才刻意回避正规的程序吗?林小丰心中问过自己很多遍,没有确切的答案。最后得知销售的是一批走私车时,才知道真的遇上了麻烦。而更大的打击是父亲殉职的消息。

在林小丰的记忆中,从小就生活在父亲的严厉管教中,每当做错事时,父亲的一个眼神都会让自己胆战心惊。自从入伍后,父亲慈祥了很多,那次父子间仅有的一次谈心,父亲宽厚的手按在自己肩膀上,林小丰感觉到是那么厚重、温暖,深深体会到了父爱如山这句话的含意。是的,父亲就像一座大山,支撑着这个家,支撑着自己。在父亲的光环下,看到的全是笑脸和谦恭,听到的都是赞扬和祝福,生活和工作中从来不知道忧愁为何物,即使将来有落魄的那一天,还可以回到家的港湾。然而这一切突然消失了,天塌了。

父亲入葬后,林小丰跪在坟前,呆呆的看着墓碑前的遗像。父亲微笑着,目光柔和亲切,像是想说些什么。林小丰双手扶在地上,嘴唇不停的颤抖,泪水滚滚而下。

“爸爸!”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天空。

林小丰号啕大哭,牛大夯和黄春生搀扶着他泪水滚滚而下,胡书楠双手捂住面孔,双肩不住的抖动着,呜呜的哭出声来。

众人拥上前去,想拉起林小丰。林小丰挣扎着擦去泪水想再看看父亲的遗像,手上的泥土和着泪水模糊了双眼……

分别的时候到了,候车时,花古彰让接待办安排火车站准备了一间贵宾室。

妈妈把林小丰拥入怀中,抚摸着他的头发,哽咽的说:“丰儿,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照顾好自己,妈妈等你回家。”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胡书楠擦拭着泪水,赶紧把她扶到一边坐下。

郭子夫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走了过来,搂着林小丰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小丰,坚强一些,你遇此一劫,千万不要灰心。这本小册子是我的一些心得,也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林小丰接过来,封面写着一个“静”字,笔法古朴。

郭仲里坐在沙发上,大声说道:“小丰,你爸爸是个好领导,我非常尊重他,你不要担心以后的事,郭爷爷为你作主,等官司了结,就到长海来,跟一鸣一起打理公司。”

“呜……”火车进站了,林小丰擦了一把泪水,走到妈妈跟前,深深鞠了一躬,“妈妈,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请放心,我会好好的,您多保重。”说完,和牛大夯、黄春生等人告别后跟着两个警察一起出门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