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世
两日后，长守出嫁。
婚房的烛火明灭，映他侧脸白玉无瑕，门外传来热闹的声响，入眼都是通红，在这一场盛大的婚礼上，所有人都很快乐，只除了他们当事人。
长守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的小师妹了。
自云霄从陡崖海回来，无瑟就不见了。
师尊说她是去寂灭海找枉生目，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然而长守却并不这么觉得。
小师妹太乖了，他太了解小师妹了，她不是那样任性妄为的人，定然是师尊隐瞒了他什么。
……可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陡崖海是靠近悬崖的一处海，过去三四里才是寂灭海，而寂灭海里有鬼，死去的人尸首飘在寂灭海里，他们无依无靠，有生魂也有死魂，据说往寂灭海的深处去便是魂飞魄散。
枉生目便是镇压在寂灭海底部的一道法器，又称开天眼，所得者可有通天彻地之能，着实不凡。
然而若要去寻枉生目，就必须得到寂灭海最低处，这和去死又有何区别？
所以云霄才说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可长守却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想去找云霄，只是留守门之大又岂是他能想象得到的？
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只能在房里安安分分的当着他的新娘。
长守一直都知道云霄修炼的是无情道，所以他一直都以为，云霄应当是不会娶妻的。然而出乎他意料的，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云霄还是成亲了。——和他这个大徒弟。
但长守并不觉得云霄会喜欢自己。他更觉得，云霄似乎谁也不会喜欢。
同样的他也知道，无瑟喜欢云霄，就像是他喜欢无瑟一样。
……真的是好一出三角恋。
他真的很难过，但比起难过更重要的是什么？
快乐。
比起难过，他更想让无瑟高兴。
不过显然的师尊并没有这等想法。
他不爱任何人，所以别人的喜怒哀乐也与他无关。
可长守还是想要问他，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你真的不知道无瑟喜欢你吗？
我想你只是不在意而已。
红艳的婚房里，长守穿着喜服，对镜抿唇。
云服华礼，俯首作揖谢过天上神；折扇轻哉，抬手一动则万物倾覆；无情不浮，剑出风过又引谁人心？
云霄实在是太出色了，无论是样貌还是实力，都是当世绝尘，让人难以不动心。
他就犹如天上神明，无情无欲，举手投足间只是折扇一挥，却也万物颠倒。不怪无瑟会动心。
她本就跟在师尊身边多年，哪怕后来有了他的加入稍稍分了点心，可这依然不是别人可以比拟的。
无瑟是师尊的二弟子，但在他之前，师尊却只有她一个徒弟。她不善打架，资质尚可，但在炼丹这件事情上有着绝大的天赋，所以师尊给了她一块令牌，让她去万药堂可以畅通无阻。
当然，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听别人，或者无瑟说给他听的。他毕竟缺席了那么多年，不知道也是正常。
可长守不甘心。
云霄擅剑，他本身就是个剑修，根本就教不了无瑟什么。
长守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云霄会收无瑟为徒，亦或是他又是几时收无瑟为徒的？
他搞不懂这些事，所以只是想了想，就将它搁置在一旁于不顾。
一年一度的大比开始了，人山人海中，长守站在台下，和所有人一样仰望着高台上的人。
【三年后，留守门见。】
长守是一个孤儿，在魔兽潮来临后他连养父母的没有了。等他从藏山林回来，偌大的村庄里一个人也没有，全都是尸体，所及之处，鲜血遍地。
似乎等待他的只有危险，以及危险过后的话。
仙人说，三年后，去留守门，我收你为徒。
长守很茫然。
就这？
真的就这些吗？
连条件都没有就收徒吗？
可他来不及悲伤，就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说：“弟子遵命。”
他不敢浪费时间，等仙人走后，花了很长的时间将全村人都埋了起来。
其实，比悲伤更深刻的是什么呢？
大概是仙人离开，仙人身边的女童落后一步，同他笑道：“哥哥别怕，师尊其实很好的，他就是外冷内热。……我在留守门等你啊！”
就像是一开始无瑟看见了鲜血中的他，扯着云霄的衣袖，一双明眸可怜兮兮地看着云霄一样，她说：“师尊，这还有个人。”
然后，云霄才看到了他。
师徒二人只留下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和一大堆的疗伤丹药，就走了。
其实已经很好了，比起其他人，在修仙这一块，他真的是起步就遥遥领先。
忽然的，有人俯首抱拳，于是所有人也都俯首，和他一起大喊：“见过云霄仙君！”
半空中有两人乘云而来，年长的一身白袍，面冠如玉，一双凤眸狭长，眉眼清冷。身边的少女穿着淡粉色留仙裙，明眸皓齿，清雅灵秀。
见到他们，高台上的人也起身拱手，道：“云霄仙君。”
二人落地，云霄只是略微冷淡地颔首，跟在他身边的无瑟脆生生道：“无瑟，见过掌门！”
掌门笑着点头。
作为云霄的亲传弟子，无瑟不必向其他人行礼，便也一律抱拳应付过去。
台下的弟子没人敢看，而长守不一样，他偷偷抬眼，见无瑟转身落座后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对，无瑟先露了一抹笑意。
长守连忙垂首，听云霄注意到她的举动，不由问道：“无瑟，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低哑醇厚，和本人一样，透着一股冷意，亦或是疏离。
不够亲密。
无瑟在他身旁笑道：“没什么师尊，只是看着前面，有点忍不住。”
她话只说了一半，也很含蓄，然而所有人都听懂了。
哗哗啦啦，好一阵，所有人都归位，人群中有人嘀咕：“这一届的应变能力不行啊。”
前任领头人对此表示了无言以对。
***
我为你衣不染尘，愿此间再无离分，桃花斑斑也难逃一数。
天地转瞬间，你可曾拥我入怀？——无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