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曲江风景区的衰落
唐末战乱之后,曲江风景区遭到极大破坏,迅速走向衰落。曲江风景区的衰落,与长安城的毁灭有很大的关系。唐昭宗天祐元年(904)正月,军阀朱温强迫唐昭宗迁都洛阳,对长安城进行了彻底破坏。史载,朱全忠“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取其材,浮渭河而下,长安自此遂丘墟矣”。经过这次浩劫,长安城被毁灭了,关中地区也遭受了巨大的创伤:“百司之盛,空余坏垣;三辅之雄,宛若列郡。”时人子兰在《悲长安》诗中写道:“何事天时祸未回,生灵悉悴苦寒摧。岂知万顷繁华地,强半今为瓦砾堆。”韦庄在《长安旧里》中也说:“满目墙匡春草深,伤时伤事更伤心。车轮马迹今何在,十二玉楼无处寻。”这些诗篇都形象地反映了当时长安一带的残破景象。经过这次浩劫,曲江风景区的人文景观破坏殆尽,自然景观也被弄得面目全非。
曲江风景区的衰落与黄渠的断流也是息息相关的。曲江风景区的水主要来自于黄渠。张礼《游城南记》载:“(曲)江(池)故有泉,又引黄渠之水以涨之。泉在江之西,旱而祷雨有应。”曲江池原来的水源主要是“汉武泉”,故水域面积较小。唐代在修凿曲江池时,为了从根本上解决曲江池的水源问题,专门修筑了黄渠。“黄渠水出义谷,北上少陵原,西北流经三像寺,鲍陂之东北,今有亭子头,故巡渠亭子也。北流入鲍陂。鲍陂,隋改曰杜陂,以其近杜陵也。自鲍陂西北流,穿蓬莱山,注之曲江。”自终南山的义谷引水,流经鲍陂,再向北流入曲江,全长约20公里。其主渠遗址自今大峪向西北,缘韦兆之东,戎店之西,大兆之西,东曹之东一分为二:一支经大鲍陂,五殿坡,春临村,至于曲江。今曲江池东南有一沟形地段,俗谓之寒窑的地方,就在这沟形地段中。这条沟形地段长约半公里,沟深约15米,显然是黄渠流入曲江的地方。另一支过大鲍陂之东,经亭子头,三兆东,至黄渠头,折向西南,流入曲江。黄渠水沿少陵原东侧流向西北。少陵原的地势是东南高西北低。今大峪口的海拔高度为715米,西北部的大兆海拔648米,大鲍陂西北561米,曲江池村450米。由于南北地势落差明显,开渠引水,自然较为顺畅。黄渠之水注入曲江池后,曲江池水量大增,成为长安城东南隅最大的湖泊。唐末朱全忠毁坏长安城后,关中一片残破,渠水无人管理。于是黄渠渠道逐渐残破,至五代终于断流。在这种情况下,曲江池便无法逃脱干涸的命运。
五代以后,长安城失去了国都的地位,曲江池一带也变得越来越萧条:湖水干涸了,莲花没有了,树木毁坏了,鸟儿也大量飞走,不仅人文景观不复存在,生态环境也进一步遭到破坏。时人荆叔在《题慈恩寺塔》中写道:“汉国山河在,秦陵草木深。暮云千里色,无处不伤心。”。覃用之《再游韦曲山寺》也说:“六街晴色动秋光,雨霁凭高只自伤。一曲晚烟浮渭水,半桥斜日照咸阳。休将世路悲尘事,莫指云山认故乡。回顾汉宫楼阁暮,数声钟鼓自微茫。”这种荒凉的情形直到北宋初尚无多大改变。方回诗云:“客从函谷过南州,略说长安旧日愁。仙隐有峰存紫阁,僧居无寺问红楼。兰亭古痤藏狐貉,椒壁遗迹牧马牛。万古不随人事改,独余清渭向东流。”由于五代以后曲江池逐渐干涸,加之关中地区丧失了首都的地位,没有人再对曲江风景区进行修复,所以到曲江池去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到北宋前期,曲江风景区已变得相当荒凉。宋人张礼在《游城南记》中描述了当时的情况。他说:“(大雁)塔自兵火之余,止存七层,长兴中,西京留守安重霸再修之,判官王仁裕为之记,长安士庶每岁春时游者道路相属。熙宁中,富民康生遗火,经宵不灭,而游人自此衰矣。”“倚塔下瞰曲江宫殿,乐游燕喜之地,皆为野草,不觉有黍离麦秀之感。”宋人惠崇在《游长安》诗中有“人游曲江少,草入未央深”的说法。北宋中期以后,曲江风景区便被“兴庆池”所取代。到了明代,文人学士来到曲江,无不为曲江的荒废而感叹。明人胡侍《曲江池》诗云:“曲江旧是跃龙川,江上云霞媚远天。钟鼓夹城通辇道,跤鼋出水负龙船。佳人晚拾金堤翠,彩凤春楼碧树烟。乐事胜游今不再,野风斜日草芊芊。”当然,如果遇到雨很多的年份,曲江池中偶尔也会积水。末寿《曲江新水》诗云:“废苑千年余瓦砾,濯潴重见是龙渊。”即便如此,池中的积水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给人留下的依然是曲江风景区衰落的伤感。虽然曲江池在明清时期仍被列为“关中八景”之一,但实际上已经不能与唐代同日而语了。现在西安碑林藏有朱集义的“关中八景图”。朱集义对曲江流饮津津乐道,咏诗赞美:“坐对回波醉复醒,杏花春宴过兰亭。如何但说山阴事,风度曾经数九令。”但在绘制“曲江流饮”图时,曲江风貌已荡然无存。故从所绘图画中,已不能看出昔日“曲江流饮”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