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约定

“我已是一条将废的命，不值得你这样冒险，我们都知晓活着到底有多难，我不想你浪费。”

“我可以将今后的一辈子都浪费在你身上。”

明夕的话说简短又坚韧，一弯浅眉淡淡的压在眸心顶上，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笃定的神情，雾未散尽，缥缈潮湿的萦绕在她远远近近的面容上，长风这时方才看清，她的面颊上竟也乌涂了许多迷蒙泪水。

明夕不想杀人，可为了长风，她又不得不去杀人，很无奈很决绝，同样决绝同样无奈，长风因懂了便更加心痛起来。

长风的诸般情绪从眼底漫漫席卷出来，落定在明夕的脸上，骤然起身在她唇上烙印上一个炽热的吻，热感从他的心肺传递到她的唇齿间，两个从来一无所有的人，似乎终于在彼此身上寻找到了归属感。

他紧紧的抱住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宽大粗糙，惯于执剑的手掌覆在她的脊背之上，缓缓摩挲，光是活着便已经耗费尽了长风的所有气力，所谓男女情事，是他所陌生的，此刻却因为怀中女子的温柔与勇敢，而真切的触摸到一种别样且从未有过的感受。

长风本是终年萦绕在月牙檐深谷里阴暗苍凉的刺骨寒风，直到某一缕同样无心的阳光驱散恶寒，勾连渲染，终使得他也大白于天地。

月牙檐立世百年，一直是个强者的世界，低级杀手挑战高级杀手，且被挑战者不能拒绝，若是能够成功，便能继承死去者的地位与所有，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影子。

那张云鼎殿前的老旧战台上，曾染过许多知名与不知名的人的性命，他们之中，有的年轻有的年老，却都无一例外的成为了月牙檐这条血色奔淌巨河里的一粒小小的水滴，终也消散在风里，不留痕迹，

明夕外表虽柔弱，却自小由沼泽泥泞中长成了一副钢筋铁骨，她不是个能够任人摆布的人，因而她从进了这里便日夜刻苦，其实是在暗暗夯实舍弃一切以求自由的决心。

而这一切，将为长风而改变。

一个女人又该有多么在意一个男人，才能够放弃自己过去生命叠加的一切，只因想要他活着，与自己同在世间，这份沉重的爱，又如何能轻易抵偿。

对战前夜，长风偷偷的来看望她，月影斑驳，穿过林梢洒在地上，碎成轻泠的暗影。

明夕坐在院子里，纤细的指腹随着白布在闪烁的剑身上摩挲而过，日积月累的执剑使她的柔软的手也出现了硬硬的茧，长风出现在她身后，轻飘飘的夺过剑来，又默默铺开双臂静静的圈住明夕的身子，明夕不做反应的由着他抱，缓缓笑着开言。

“我就晓得你这个笨蛋肯定忍不住会来找我，我从前讲的话不知道你记住了没，若是我从明天开始真成了你的主子，你可不能再这样敷衍我了，哼哼，可若是我明日不行了，嗯……你要远远的跑开，远远的站到我波及不到你的地方去，没道理一条命没有还要再搭上另一条，我们两人总归是要活一个的，你说对吧？”

明夕笑的动人，长风心中却涌出忽然的悲痛，他隐忍着痛楚，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明夕不能呼吸的从他怀中转身，双手携着小寒从长风的胳膊摸到肩头，带起他肌肤的漫漫寒意，她眉间疏阔，放低之后，更是沁满清寂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