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活着

月牙檐里的日子并不好熬，影子营每十天一筛选，凡是病弱或是性格懦弱的人皆会被丢出月牙檐外自生自灭，这里是强者生存的世界，实与外面无异。

少年的天赋并不算高，只是他跟别人比起来，更加在意活着这件事而已，他日日夜夜刻苦练剑，事事都求到最完美，似乎只有攀爬到顶端，让人见到他的不能取代，方才能在月牙檐继续安全的活下去。

从生死里打过滚的人，大抵都有这样的恐惧吧。。

夜寒星凉，穹顶高阔，枝上条叶随着剑气齐齐下落，少年背后的薄衣被汗水浸透，半透的汗渍映凛然在幽暗间，剑尖从手中一定，收势极为利落，少年缓下心头的热度，悄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徐徐转身间，余光忽然瞥见树下站着另一个少年。

他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别人畏他阴沉寡言，不敢与他过分亲近，而他也无心于这些虚无缥缈的情谊，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故而他虽望见了那个树下的少年，却并没有在意，抬步正要走时，反而是那个人首先叫住了他。

“等等……”

那人声音里明显打着颤，他不耐烦的将冰凉深淬的目光转回到那人瘦小的身形上，那人的年纪比他略小些，背光而立时，整个人都拥挤在黑暗的色泽中，颤巍巍的可怜，他局促着双手，匆忙从怀里抱出两个馒头来。

“他们讲，要我用馒头来换你的剑招。”

十四的面容中不禁飘出一痕疏凉的笑，影子营是个斗争惨烈的地方，若无实力再无心机，很快便会成为他人垫脚的骨石，只怕自己今日也是被有心之人当做了除敌的利剑。

他双臂叉起抱起长剑，目光从容的在眼前那个明显出身农家且入月牙檐不久的憨厚小子身上打了个转，不明缘由的便不自觉放缓了神情。

“你回去和他们说，我要你往后日日晚上给我送馒头，若是我一日不见你，他们便都别想活了，在这影子营里，死个把人再是寻常不过。”

那孩子被他吓得楞住，木头一般戳在原地，半日方才哆哆嗦嗦的答了声“是。”

世事终究难料，长风那时又怎会想到，眼前这个矮小笨拙的傻小子，会被前来挑选影子的高瑟瑟一眼相中，随着她步步登天，直至成为先生的左膀右臂，又亲手被自己最亲近信任的主子作为替罪羊一般处死，终究潦草一生，草草收场，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那个孩子名叫长昔，长如今昔的意思。

春华苒苒，酷暑寒冬几个轮回后，十四终于在影子营的最后试炼中脱颖而出，淅沥的小雨冲刷了剑上血痕，当他踉踉跄跄的拖着剑从一众尸体里走出来，骤然力竭扑倒在地，压在血腥之中的唇角却暗自漂浮起了一抹安心的笑。

尽力做到如此，他总可以活下去了吧，好好的活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