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裂痕
两匹骏马在南原境内一路疾行,晶莹雨滴落飘落到斗笠上,小小的水珠碎开来,飞快的坠下马去,无声无息的碾落在尘埃之中,一天之内,长风明曦便赶到了南原的边界,只要出了这里,屈家鞭长莫及,再想抓住他们就难了。
也就在这里,长风与明曦决定稍作休息。
赶了一天的路,风尘仆仆,长风解下马背上的水来想要为明曦解渴,打开一看却是空的,他猛然间意识到什么,犀利的目光顷刻望向了明曦。
雨幕下明曦的目光澄澈而复杂,她掩饰着心虚向他承认。
“我的确背着你,在客栈的井水里投了毒。”她顿下语调,双手从头上摘下避雨的斗笠,任由水珠洗刷着她的面颊,秀丽的眉眼恍惚一张水墨画,格外缥缈平淡:“他们见过我们,若我们想要活,就一定不能留下他们的性命。”
这般狠心的话,她说出口的表情却是那般自然,自然的使长风骤然恍惚起来,那个在匍匐在谢家屋脊间,为将要不得不染血的双手踌躇伤感害怕的少女到底是谁?
沾了雨的衣衫在风中缥缈遥遥,淅沥雨幕被劲风吹斜,长风低下头,压紧了声音方敢质问。
“主子答应过我的。”
明曦轻笑,她的目光被雨水沁深,深到若不仔细看,就被伪装的无情骗过了。
“你觉得我做错了?”她反问长风。
长风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剑柄,是他的大意才使客栈中的数十无辜者惨遭无妄之灾,是他太过天真,错看了明曦。
他与她,从来都不同,从来都不是同路人。
她生在高寒之处,视所有性命为被自己摆布的蝼蚁,而自己,则是生来下贱,活该被人摆布的棋子,她不懂蝼蚁的可贵,更加不懂性命的贵重。
一将功成万骨枯,她是一将,他是枯骨。
心口闷闷的有些发疼,好像有什么真相终于剥去了外壳,残忍的显示在了长风面前,他的头低的更加深,延绵的声调化在了潮湿里,又是初见时的疏离端正,没有起伏。
“长风只是主子的影子,是没有资格评论主子的对错的。”
明曦的情绪却骤然激动起来,绝望的嘶吼从她的声音里遥远的传来,生生隔了崇山峻岭,她似乎满腹委屈,又似乎满腔愤怒,不管不顾的质问着长风。
“你觉得我不该杀那些人,可你也不要忘了,我不杀他们,遭殃的便是你我!”
苍白颓然的音调骤然消弭在空气之中,明曦的声音轻飘飘的,伤感又不真实。
“……把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是月牙檐和你。”
明曦多么盼望长风能够抬起头,望一望自己的脸,自己的眸子,可长风到底还是没有,他跪在自己的脚边,跪在山崖边的尖锐石块上,从始至终深埋着头,从未想抬眸望她。
身体里忽然灌满了无力,明曦再也不是当初的宁昭昭了,从为了长风而杀掉蓝书的那一刻开始,世上再无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