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先生

再次踏入月牙檐，明曦的身边已没有了从来如影随形的影子长风，她孤单的立在云鼎殿的殿门前，因身后没有了长风，脚下的衣摆被劲风吹起吹落，露出青竹剑料峭的剑锋。明曦惨白着一张寒泊的脸，没有表情的单膝下跪来向高阶上的先生复命。

虽然被称为先生，可眼前热其实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细眉长目，淡淡的没有血色的唇，总是裹着一身或青或蓝的素衫，高高的立在高处，像是从天而降的一种不可违逆的力量。

“你做的很好。”

先生的夸奖轻飘飘的落在明曦脚下，他不很会夸奖人，这样几个字已是极致。

明曦却不领情的将目光撇开，浮动的声线里满满都是虚无，似乎在答非所问：“你交给我的任务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先生不意外的淡笑，接着称许明曦：“只有你明白我。”顿了顿，他的声音隐然多了丝凉意：“我对长风存疑，不能让他就这样留在你身边，若是他能过了这个考验，我倒是可以考虑……”

凛凛如刀的风吹乱明曦的眉眼，她的眼中一幕一幕的闪烁过长风的笑，或是遥远，或是苍凉，或是温柔，她将他丢弃在那里，任由他落入敌人的手里，他将受些什么折磨呢，她不忍继续想下去。

阳光攀援到脚下，山崖下堆积的骨骸折射处刺目的光，明曦的浑身黑衣与这世间上的一切美好都格格不入，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倦色，她垂下眼睛，淡淡的从唇齿里无所依的道。

“我累了。”

“累了便去歇着吧。”先生缓缓迈近几步，欣长的手掌虚浮在明曦的头顶上，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她的发顶，像小时候那样，可他终究还是放弃了，在明曦无意转身的错失里，他怅然偌失般轻轻放下手，捻下的眸中盖满情绪。

“你的新影子随后就到。”他向着她的背影，声音清扬的越过几步之遥。

背过光去，明曦影子撒在地面上，长长的延绵至他的脚下，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听得到她不似如昨的坚定与强硬。

“我会等他回来。”

她身披着黑暗，却还在阳光下行走。

先生遥遥望着明曦身上被血侵染的黑衣，层层深淬过阳光下流淌的血色，苍白的唇独自绽开悲伤的笑，他唤她的名字，唤的认真。

“阿昭，我真希望你能快些变得强大起来。”

蓦然在脑海后又浮现出另一个女子的面容，心口震颤，一抹鲜血极快速被他用袖口抹去，空旷的风从山崖下川流回旋，他独自低着眉眼，深深望着袖口上残留血痕，在竭力控制自己不倒下的同时，连一丝蹙眉都不曾浮现。

他身处人间的高处，生来便注定执掌生死，他算计了那么多人，利用了那么多人，也妄伤了那么多无辜者或是不无辜者的性命，早知天道有偿，从前想，至多也不过是自己的一条性命，却不想上天竟然这样擅长作弄世人，他将不久于世，将要做的事情却还没有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