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原之战:决定天下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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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生死关头

秀吉死后,五大老之首的德川家康,除了公然违反太阁生前立下「诸大名不能私婚」的遗命,引起其他大老与奉行的不满,当然反应最大的当然是三成。这一连串的婚姻不仅将丰臣家有力武将绑在自己这边,也将手伸进东北与四国,这样一来很明显的尾张武断派与三成有利益冲突的家康走在一起。此外家康更自主对朝鲜战役的将领封赏,这当然引起当时还在世的利家与五奉行、中老的反对。

这时政治圈主要围绕着三成和家康这两位关键人物,不可避免出现『三成派』与『反三成派』,其中『反三成派』有加藤清正、福岛正则、细川忠兴、池田辉政、加藤嘉明、黑田长政以及五奉行之一的浅野幸长等,『三成派』以小西行长、大村纯忠、有马晴信、毛利秀包和寺泽广高诸将为羽翼;另外还有『家康派』与『利家派』共四个犬牙交错的对立阵营。在敦贺隐居的吉继对于这一切都了然于心,当下的选择是家康派。前不久前田利家公然质问家康私自与大名缔结婚约的事件中,派兵保护家康宅邸的大名计有黑田长政、加藤清正、加藤嘉明、细川忠兴、浅野长政、池田辉正、蜂须贺家政、有马丰氏、藤堂高虎、森吉成、京极高次和他,这一切随着利家的过世,天平倾斜的更加明显。

政争最激烈的时候,三成的心腹岛左近曾献策:趁家康夜宿大阪城下他信任的藤堂高虎官邸时,趁夜将他刺杀了事。只不过当下从长束正家手下口中得知不利的消息,反三成的加藤清正、福岛正则和细川忠兴等人为了保护家康,将会齐聚在藤堂官邸。此外小西行长、增田长盛和前田玄以等人也对这个计划抱持否定的态度。权衡之后的三成终于放弃刺杀的计划。

当夜大坂城,武断派的福岛正则与加藤清正、黑田长政、细川忠兴、加藤嘉明、池田辉政及浅野幸长共七人率众冲进三成的宅邸,但是在那之前得知消息的他早就在左近等家臣的警告之下,在佐竹义宣的保护下选择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避难:家康在伏见城中的宅邸。不愧是擅长处理行政事务的头脑,想出来的方式就是与他人截然不同,但即使保住性命,当夜也达成条件交换:保住性命可以,但是得退回居城佐和山城隐居,不得干预政事,言下之意就是要他退出丰臣政治核心,万般不得已的三成只能答应。次日面对气冲冲的福岛等人,家康遵守诺言拒绝交出三成,更别说处死他的要求,不敢冒犯家康的众人,只好悻悻然的回去大阪城。

为什么三成会选择德川家的宅邸,因为他料定家康必然不会杀他,让他活着会有更大的用处;另一面家康考虑到未来必然爆发丰臣政权的争夺战争,需要三成站在自己对立面才能让水面下隐藏的矛盾激化,进而逼各地大名表态站队,是敌是友一目了然,之后通过战争手段消灭对自己具有敌意的诸侯,三成的存在能够让憎恨、仇视他的武断派团结在自己身旁,从丰臣忠臣转变立场为帮助自己夺取天下的棋子,如果没有三成,这些武将势必会站在秀赖方,对于自己夺取天下是有害无益。考虑诸多情况的家康才选择庇护三成,两人的博奕完全是充满互相利用、深深了解关键在哪才做出的选择。

解决完三成后,家康以打理政事为名待在伏见城静观事态变化,用意在测试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二十一日家康与毛利辉元交换起请文,家康说与辉元的关系「仿佛兄弟」,辉元称家康「就像父兄一般」。九月七日,家康再次进入大坂城,在秀吉死后曾在城内北面山里中聚集所有女眷召开紫藤花赏花会的秀吉正室于弥,之前已经在城内西丸剃发出家称高台院,这时主动退出城内将原先住所给家康,自己在他的帮助下隐居到京都三本木。两天后以齐聚歌贺丰臣秀赖为名在重阳当天齐聚大坂城表御殿内,当然家康待在仅次于秀赖的位置,也是不意外的事情。

其实家康结亲最着力的,并非是丰臣家武将,而是浅野家,怎么说呢?浅野家不是名门、也不是有力大名,但是有个人是关键,那就是秀吉正室高台院,她是浅野家的养女,笼络浅野家等于有了她的协助,加上秀吉在世时她被封为女性最高的从一位,尊称为北政所,官阶上可是比家康的正二位内大臣还高,争取她的支持自然非常重要。

佐和山城这天迎来某个客人:强撑病体的吉继从敦贺前来探望三成,劝导失意中的他:「您总是认为金钱是最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把钱全部分给他人,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您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金银虽是宝贝,使用方法不正确就会有危害,家臣对您的真情实意才是做大事时真正需要的。恒久与人为善,那么不论遇到怎么样困难的处境都能挺过去。以前源义经虽然四处漂泊,跟随者还是很多,就是他四处散财的缘故。您要记住人心才是根本。」这番话三成是否听进去了,连说这番话的大谷都没把握。

没过几天,家康收到来自五奉行中两人增田长盛与长束正家的共同密报:由前田利长发起,浅野长政、大野治长和土方雄久等人共谋的刺杀计划,究竟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情,又或者是家康指使两人,更或者是两人为了讨好故意设下的圈套,这些都只能是猜测。事件传出后就有风声指出家康有意征伐加贺,受迫于压力的利长,没有父亲的威望与魄力,本来想透过细川家及宇喜多家要求丰臣派兵支持,但果断遭到拒绝,不得已之下只好与生母、也就是和利家胼手胝足创下这番事业的芳春院(阿松)商量,将她送往江户作为人质,作为前田家没有贰心的保证,这个情况看在许多人眼中或许会觉得利家才过世没多久前田家就落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感叹。

相关牵连的四人,当然家康也没放过:浅野长政被发配到他的领地武藏国隐居;大野治长被判流放;土方雄久与大野治长被托付给常陆国的佐竹义宣严加看管。借由此事家康重重打击丰臣氏重臣在大坂甚至天下势力,让天平更倾向自己。

当然家康进城后也没闲着,就在西之丸大大方方的建起天守,这下大坂城同时有两座天守,也各有主人,堪称是日本城池史上最诡谲的一幕,更让天下人都觉得家康篡夺的时机即将到来,只是看他什么时候动手,又或者说意图引蛇出洞?

这个秋天西国又发生大事:五大老之一的宇喜多家爆发内乱。起因是当主秀家常年居于大坂,虽然在丰臣政权中他是重量级人物,但是家臣也不少是万石以上实力,相对于其他小大名来说也没有差到哪去,这样的组成年轻的秀家管理起来也很头大。加上正室豪姬是义父利家的女儿,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家臣中村次郎兵卫,加入与『长船纲直、户川逵安、冈家利』三人负责领国事务的宇喜多四天王,但是由于是前田家派来的身分,加上豪姬的影响,逐渐取得主要权力。其他三人逐渐不满他专擅大权,联合一门众宇喜多诠家向身在大坂的秀家抗议,明白要求将中村次郎兵卫流放。结果呢?不仅没有好生安抚,秀家还当场以无法无天斥责众人,甚至拔出佩刀,见此情况众人只好强压怒火返回领地。

会相安无事吗?当然是不可能的。不久双方矛盾再次爆发,中村与长船、户川两方集结兵力准备开战。听闻事态严重的家康让吉继、榊原康政和津田秀政三人赶紧兼程前往备前调解。就在中村逃回前田家的时候,交战一方的户川逵安在前往吉继宅邸的路上遭到刺杀,万幸的是没有得逞。事后宇喜多诠家查出杀手居然是主君秀家聘请的浪人。秀家的愚蠢举动在三人努力调解双方矛盾的关头,无疑是火上浇油、自取死路的行为,家中重臣户川逵安、宇喜多诠家、冈家利、花房幸次四人剃发出家表示抗议。

第二年庆长五年正月,人在大坂城的家康突然要求担当调解的吉继三人停止,派人传信给心腹康政:「务必如此隔岸观火,等宇喜多家自取灭亡即可。」一如预料,三人停止调解后,逵安、诠家、家利、幸次四人随即愤怒出奔,还有七十多名有力家臣随他们一同行动,这可就让宇喜多家不仅失去许多栋梁人才,不管军事还是政治实力都遭到削弱。当时就有传言,家康故意派人调解,突然在中途无故中断,就是要让丰臣家中势力一等一的宇喜多家自行溃散。

这件事情家康是完全胜利者吗?倒也不是。虽然事情是由自己的愚蠢行动引起,但是家康这种事情做一半抽腿的作法,完全惹怒秀家,不管实力有没有被削减,站在对立面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了。其次是大谷吉继,原本心理是倾向屡屡对自己示好的家康,更何况当时各派别都来拉拢,表示他是能够超越派别、受到信任的人物,在当时可说是仅此一位、别无二人。看着三个月来的辛苦工作泡汤,更怀抱对丰臣家支柱秀家的同情心理,对于使出不义之举的家康产生厌恶感受,逐渐对家康的示好保持距离也就不那么令人意外。作为受到众人信赖的吉继,非常清楚对抗家康无疑是极为愚蠢行为,为了家族的存续,只好以虚与委蛇的心态跟从,心中的打算只有自己知道。

被家康威胁回到佐和山城隐居的三成,真的就这样蛰伏了吗?如果是,那他就不是他了。不久谋刺家康的事件被证实是子虚乌有,原因却随着传闻越来越复杂,比起事件发生时更加难以理解,最被人所接受的说法是三成为了离间前田家与家康的关系,特意放出这样的谣言,想要让利长偏向大坂,结果没想到让前田家被绑在江户,这下真的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已经没有人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