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春秋公羊学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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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有序的合乎逻辑的展开

关于研究中国哲学史的态度和方法,陈寅恪有过颇为精辟的论述:“凡著中国古代哲学史者,其对于古人之学说,应具了解之同情,方可下笔。盖古人著书立说,皆有所为而发。故其所处之环境,所受之背景,非完全明了,则其学说不易评论,而古代哲学家去今数千年,其时代之真相,极难推知。吾人今日可依据之材料,仅为当时所遗存最小之一部,欲借此残余断片,以窥测其全部结构,必须备艺术家欣赏古代绘画雕刻之眼光及精神,然后古人立说之用意与对象,始可以真了解。所谓真了解者,必神游冥想,与立说之古人,处于同一境界,而对于其持论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诣,表一种之同情,始能批评其学说之是非得失,而无隔阂肤廓之论。否则数千年前之陈言旧说,与今日之情势迥殊,何一不可以可笑可怪目之乎?”[5]他讲对于古代思想家之学说,必须联系其环境背景,设身处地,采取了解、同情的态度,然后对于学说的真谛和著述的目的,才能有真了解。这与历史唯物主义关于要把问题严格地提到一定历史范围之内,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原则,是相通的,因而对我们审视历史很有启发。今文经学实以公羊学为主干。清代今文学的复兴,就是公羊学说重新提起和被改造推演的历史。公羊学的复兴和盛行,乍看起来,似乎带有怪异的色彩,有旁门左道之嫌,难以索解,实际上,我们若能知人论世,以了解、同情的态度考察,则它在百余年中,由重新提起—张大旗帜—改造发展—达于极盛,是环环相扣,十分合乎逻辑地展开,又因时代条件变化和思想家不同的学术个性而注入新的生命,更与政治、社会、外交上迭起的风波息息相关。这一学术变迁史,也从一个侧面展现出18世纪至19世纪中国人哲学探索的历程和救亡图强思想的不断高涨,就其波澜起伏、腾挪跌宕的特点而言,又可视为一部有声有色、饱含隽永哲理的多幕活剧。


[1]龚自珍:《杂诗,己卯自春徂夏,在京师作,得十有四首》之一,见《龚自珍全集》第九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441页。刘礼部即著名公羊学家刘逢禄,官礼部主事。虫鱼学,指朴学末流烦琐考据、脱离实际的学风。卖饼家,指公羊学。《魏略》:严幹,字仲公,善于《春秋公羊传》。时司隶钟繇不好,而尤以《左氏》为大官厨,《公羊》为卖饼家。

[2]龚自珍:《杂诗,己卯自春徂夏,在京师作,得十有四首》之一,《龚自珍全集》第九辑,第442页。

[3]启功《夫子循循然善诱人——陈垣先生诞生百年纪念》有云:“清末学术界有一种风气,即经学讲《公羊》,书法学北碑。陈老师平生不讲经学,但偶然谈到经学问题时,还不免流露公羊学的观点。”见《励耘书屋问学记》,三联书店,1982年版,第107页。

[4]叶德辉:《郋园北游文存·龚定盦年谱外纪序》,孙文光等编:《龚自珍研究资料集》,黄山书社,1984年版,第123—124页。

[5]陈寅恪:《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审查报告》,《金明馆丛稿二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24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