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透支建房
玉晓把自己和树旺的决定告诉母亲。
“怎么？你要随树旺去辛庄？”母亲一听就急了，嗓门立马提高了八度，把怀里的辛勤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姥姥。
“娘，你别激动，看把辛勤吓的。”
“我能不激动吗？说好的四间大瓦房说变就变，你还有没有一点孝心？”
“娘，我和树旺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分着吧？”
“让他过来不就行了。”
“你也看见了，我为此没少费唇舌，可他死活不答应啊。两口子过日子，总是要相互妥协的。要知道，我不只是你的女儿，我还是树旺的媳妇，辛勤的娘。你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好吗？”
“你的难处？分明就是想撇下我！我原本想你结了婚，多了半个儿子孝敬我。谁承想会这样？我现在是鸡飞蛋打呀！”
“瞧你说的，我始终都是你的女儿。先建两间，也够你和玉容住了。”
“我要的是四间大瓦房，才不会被人笑话。我算是白养了你。真没出息，连个男人都管不住。”
“娘，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夫妻在一起，是靠关注对方的需求、照顾对方的感受来影响对方的，指望靠蛮横霸道来降服对方，最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反正你什么时候都有理。孝顺，孝顺，你就不能顺着我？”
“别动不动就拿孝顺来说事！你又什么时候肯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呢？你就像唐僧，有一点不顺着你就念紧箍咒！”一向沉稳的玉晓也被母亲逼急了。
“姥姥，姥姥。”辛勤惊恐地看着姥姥。
“算了，看在辛勤的份上，我啥也不说了。”母亲抱着辛勤出门了。
1966年是玉晓一生中最为辛苦、也最为难忘的一年。
一年内要建好两处房，这对结婚才三年多的小夫妻是何等艰巨的任务。
玉晓和树旺要建的房子是表砖房，也叫一斗一卧房（就是砌砖时一块砖是横的一块砖是竖的，这既是为了省砖也是为了省钱）。
青砖是准备好了，但是房梁与檩条、椽子、雨席、门窗等也是缺少不了的，这种房子的墙里面仍需要大量的土坯来填充。
他们面临的困难还很多。大小五间房共需要15根粱木，刨去拆掉西厢房可用的6根粱木，剩下的9根粱木以及堂屋房门都必须花钱解决。光这一项就把玉晓多年辛苦攒下的那些积蓄花了个底朝天。其它建房需要的东西只好自己动手来解决。
玉晓和树旺先是砍伐了栽种在院墙外空地上的白杨树，把树干和树冠分开。树干风干后留着建房用，树冠去掉小的枝叶，截断风干后可作椽子用。
第二步是制作土坯。不巧的是，玉晓发现自己再一次怀孕了。
她不忍心看着树旺一个人忙碌，偷偷瞒下了怀孕的消息，一如既往地忙前忙后，忙里忙外。
制作好足量的土坯后，两个人接着开始割苇草。割好的苇草背回家晾晒，晒干后制作成雨席。
等到雨席全部准备完毕，玉晓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
“雨席总算搞定了。”玉晓用手托着腰部，缓慢地站起身来。
“玉晓，你怎么胖了？”树旺上下打量着玉晓，这才恍然大悟。“玉晓，你是不是又有了？怎么不早说呢？”
“我可不想让你一个人辛苦，这是咱们共同的家，我能分担多少就分担多少。”
树旺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伸出宽阔的臂膀将玉晓紧紧地揽进怀里。
好学的树旺这几年通过帮工，学会了木工和瓦工手艺。
他手脚不停，出工之余，开始加班加点制作门窗。到10月底，所有的门窗总算做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
玉晓和树旺决定先为母亲和妹妹把房子建起来。
听说玉晓家要建房，众乡亲纷纷前来帮忙。
玉晓挺着七个多月的身孕，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玉晓，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快歇着吧。”乡亲们纷纷劝说。
“我没事。大家都来帮忙，我哪能袖手旁观？”
“春花，你真有福气，摊上这么好的女儿女婿，终于要住上大瓦房了。”
“福气啥呀？说好的四间变成了两间。”
“知足吧，孩子们也尽力了。自己还没房住呢，就先尽着给你建，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哎，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这闺女呀，终究靠不住，结婚才三年，就跟人跑了，心里哪还有我这当娘的？枉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
“快别说了，会伤孩子心的。”
经过三天紧张、有序的劳作，两间青砖大瓦房拔地而起。
接下来，玉晓和树旺马不停蹄到辛庄建属于小两口自己的房子。
“玉晓，我想说件事。”树旺开口了。
“什么事？说吧。”
“爹说咱们的经济实力比不上两个哥哥，让咱们先建两间将就着住。”
“我知道爹是为咱们好，建好我娘的房子，剩下的青砖建三间房确实有些不够，但我还是想一口气建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有的青砖能建多高就建多高，铺地只好用些碎砖了。爹那边，我该怎么去说啊？”
“爹问起，你就说‘行，我们会量力而为的’。等咱们打好三间房的地基，生米煮成了熟饭，爹估计也就不会有意见了。还有，”玉晓补充道，“建好房后，我想把院门开在东南角，西边砌起一道围墙。这样，咱们就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小院子了。好吗？”
“好的，就依你。还有，这两天我有些不痛快。”
“不痛快就赶快说出来吧，憋在心里，会闷出病来的。”
“就是你娘！咱们拼着性命为她建房，她不感激也就算了，干嘛还满肚子的牢骚。”
“我娘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有口无心。我给你赔不是了。好了，别生气了。”
“没事，我就是心里有些别扭。”
“摊上这样的老人我也没办法，爹好像也没说过一句中听的话。”
“也是。”小两口相视一笑。
建房开始了。
已近八个月孕期的玉晓已极度疲惫，真想好好休息一下。
但当她看到乡亲们都在帮着忙前忙后，生性要强的玉晓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艰难地一趟一趟地往施工现场搬着砖。
“都这么大月份了，别干了，快歇着吧。”乡亲们劝道。
“没事，我能行。”玉晓咬牙坚持着。
“停下，都给我停下。”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把玉晓吓了一跳。
公爹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施工现场。
“说好的建两间，建两间，谁叫你们建三间的？拆掉！都给我赶快拆掉！”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
玉晓怕树旺和公爹起冲突，赶紧上前劝解，“爹，你消消气。”
“你给我闭嘴，不是你从中挑唆，树旺哪有胆量这么做？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爹，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现成的砖差不多够建三间房，我们就想一口气把它建好，免得日后再大兴土木。你就别担心了。”
乡亲们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帮腔，“地基都打好了，哪有拆掉的道理？”，“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做主吧，咱们不要管那么多了。”……
在众人的劝说下，老爷子气哼哼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