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巾帼须眉
冬去春来，玉晓的想法在一点点落实。
猪崽和小鸡都养起来了。
院子里栽种了石榴、葡萄、柿子、山楂、枣树等多种果树，以及可供食用的花生、向日葵等多种植物。
原先荒凉、破败的院子不知不觉间焕发出勃勃生机。
玉晓又在院墙外的空地上栽种了六颗白杨树。
白杨树生长快，几年后虽不能做栋梁之材，但做建房用的椽子还是可以的。
接下来，玉晓开始了建房的第一步：制作土坯。
当时，村东头有一个壕沟，壕沟上宽下窄，深度10米左右。通往壕沟的土路虽然整体还算平缓，但全路并不宽，旁边缺少安全围栏，有些路段的坡度也较大，估计有15～20度。
村里的男人都是在这里制作土坯。女人，尤其是未出阁的年轻姑娘，独自下壕沟制作土坯还从来没有过。
每天，天刚蒙蒙亮，玉晓就会扛起铁锹，提着一只水桶到井台打水。然后肩上扛着铁锹、手里提着满满一桶水来到壕沟。
她先用铁锹挖出黄土，堆成一堆，再将黄土用水泡散，搅拌均匀。之后急匆匆赶回家，随便扒拉几口饭，赶紧和母亲一起出工。
中午一收工，玉晓就直奔壕沟。
这时，早上泡发的黄土正好适合制作土坯了。
她先对模具进行沾水处理，再用铁锹把泥土装进模具里，然后拿木板拍实，最后搬起模具倒扣在平整的地面上，一块土坯就制作好了。接着开始第二块的制作。直到将早上泡好的泥土全部制成土坯，才急匆匆地赶回家吃午饭。
下午还要照常出工。
制作土坯是一种高强度的体力活，时间久了，青壮男劳力都有些吃不消。对于一个刚出校门的女孩，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了，何况还是加班加点地做。
每天晚上，玉晓浑身都像散了架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但为了改善全家人的居住条件，玉晓硬是咬牙坚持着。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听说你一个人来壕沟做土坯，我还不信，这下可算是见识到了。”
正在埋头制作土坯的玉晓不用抬头就知道谁来了。
“有你什么事？回家歇着去。”玉晓没好气地说道。
“我好心来陪你，还不欢迎？”长林阴阳怪气地道。
“我没空理会你。”
“可我有的是闲工夫。我就纳闷了，这人和人怎么就那么不同呢？就拿我来说吧，从小就是享福的命。现在又有了五间簇新的大瓦房。爷爷奶奶可说了，我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爷爷奶奶能养你一辈子？”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而你呢，虽说生在大户人家，其实连丫鬟都不如，说白了就是吃苦受累的命。”
“我吃苦，我乐意，关你什么事？”
“这话鬼都不信。这天底下还有愿意吃苦的？看在咱俩曾经一起上学的份上，我倒是乐意把房子匀给你住，可惜爷爷奶奶不让。我高兴，我今天真高兴……”长林哼着小曲离开了。
望着长林晃晃悠悠离去的背影，玉晓不由得在心中叹道，看你能猖狂多久，早晚有你哭的那一天。
这天下午收工后，玉晓推着小推车来到壕沟，准备把制好的干坯运回家。
她搬起一摞摞的干坯，放到小推车上码好。很快，小推车里就堆满了土坯。
头天早上，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壕沟的地面还有些湿滑。
玉晓艰难地推着小推车，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前面就快到上坡的地方了，玉晓使出全身力气想借助惯性冲上坡，无奈脚底开始打滑，车子越来越不稳。
“不好，车要翻了”，玉晓一边嘀咕，一边死命抓住车把，两只脚费力地想抓牢地面，但无济于事。
正当玉晓感到力气在一点点耗尽，小推车开始往下滑时，一双大手抓住了车的前沿，小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这哪是你们女孩子该干的活呀，让我来吧。”
玉晓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是本村的团支部书记兼民兵连长张志杰。
“谢谢！多亏你了，要不这一车土坯就全部报废了。”玉晓哼哧带喘地说道。
“土坯报废倒没什么，就怕连人带车一起报废了！让我来推吧。”
“不用，你帮我拽着点就行了。”
“你就是太要强了。”张志杰不再说别的，绕到车把跟前，示意玉晓让开，推起车就走。
玉晓见状，赶紧跑到车前，抓住车的前沿，用力往上拽。
此后，张志杰一有空闲，就会来壕沟帮玉晓一起干活。
两个年轻人有说有笑，玉晓感觉轻松了许多，她从心眼里感谢张志杰的帮助。
“呦！找到帮手了。张志杰，不愧是团支部书记呀。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被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你。”长林又一次溜来了壕沟。
“你个二流子，胡说八道什么啊？玉晓是你姐姐，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说风凉话。”
“她算我哪门子的姐姐？她娘就是我家想擤却怎么都擤不掉的一团粘鼻涕。”
“我叫你满嘴喷粪！”正在铲土的玉晓被气得抡起铁锹冲向长林。
长林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左右躲闪着，嘴里并没有停下来。
“被我说中了吧。玉晓自己找野男人了，我要嚷嚷得让满世界都知道。
“玉晓找野男人了，玉晓找野男人了……”
长林一路嚷嚷着跑走了。
玉晓扔下铁锹，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张志杰默默地守候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大约七八分钟，玉晓止住哭泣，捡起铁锹继续干活。
“张志杰，你明天不用来了。”
“长林那二流子的话你也当真？”
“不是，我是怕对你影响不好。”
“玉晓，你我的品性乡亲们是知道的，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这可保不齐，人言可畏啊！再说，总让你帮忙算怎么回事？我家又没有什么可回报的。”
“你这话就见外了。乡亲们哪个不知道你不容易？想帮你的人多了。别再胡思乱想了。”
也不知从哪天起，针对玉晓的谣言果真在村里传开了。
“不知羞耻”，“不要脸”，“还想自己找婆家”，“也不看看自己家的情况”……
这些风言风语像锥子一样扎进玉晓的心里。我怎么就不知耻了？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天中午，张志杰再次来壕沟帮忙。
“你回家吧。以后也不用来了。”玉晓开门见山地说。
“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又没做什么？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喜欢你。别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呗！”憋在张志杰心中许久的话终于喷薄而出，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拿起铁锹准备干活。
“我没有资格让你喜欢。”
“什么没有资格？我觉得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我今天回家就让我娘托人到你家提亲。”
“你别天真了。虽说乡亲们平时对我都不错，但真要娶我进门，不管哪家都会有顾虑的。我想等把房子建好后再考虑婚姻大事。”
“玉晓，你何苦为难自己呢？”
“我再说一遍，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即使你不在意，我还在意自己的名声呢。”玉晓一把抢过张志杰手中的铁锹，拼命干了起来。
张志杰愣愣地看了会儿，无奈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