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巨赃疑团
秦潇一听问道:“你等会儿,什么袁公子呀?”
周烔嗞了一声:“昨晚刚见过,你怎么忘了?”
“袁克己,袁公子啊?”
秦潇在脑中乱麻里捋了半天,才断断续续串起昨晚的事情来。
他脸一沉道:“他干的都是发国难财的生意,我才不去呢?”
“哎你这人,要是那生意,我不早给你推了?”
“告诉你,人家找不到你,一早就来捕房找我说了,那可是真真正正利国利民的生意!”
“你看,人家为显是诚意,可是亲自上门了!还都是老熟人!”
“袁公子的面子,可是法国领事都要给的!你怎么也不能驳吧?怎么都要见见!”
“来,走!婉毓你去把别人送的明前龙井泡上!人家可是见惯场面的大人物,可别笑咱小气了!”
说着说着,秦潇就被周烔拖到了前厅。
此刻袁克己正背着手,在客厅里看墙上的一幅油画。
那是黄世荣连宅子一并送的,周烔根本就不知好赖,就看着上面画的是绿野田园,直接就挂前厅了。
袁克己听见周烔叫着进来,就拿扇子指着那幅画道:“周烔,没想到你品味还不错!”
“这可是塞尚的画,在欧洲他可是活着就出名的画家!他前几年又死了,这画价儿就等着翻番儿吧!”
周烔哪里懂这些,就打哈哈道:“袁公子说值钱我就信!谁不知论品鉴赏玩公子可是真正的大家呀!”
周烔毕竟在外面场合混迹久了,马屁功夫也练出了一些。
袁克己一听,笑着回头,只见他戴着个玳瑁框金丝墨晶眼镜,一袭白色西装白皮鞋,倒是显得极为儒雅,品味不凡。
周烔忙让座,并把秦潇推到前面去。
这时宋婉毓已经亲自端茶上来了,袁克己起身绅士般行礼道:“没想到尊夫人也是国色天香!周烔呐,你这个大探长可有福了!”
宋婉毓是第一次见袁克己,见此人如此斯文又满嘴夸奖,心想这样的人可还能给师兄什么坏生意?定是师兄多想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当初那混蛋唐季孙看起来又何尝不是这样,不还是个衣冠禽兽?
看来这帮子官面上的大人物都不怎么信得过,等下要让周烔给师兄提醒提醒才是。
想到这儿,她朝袁克己笑着施礼,而后给了周烔个眼色就退了出去。
袁克己看着秦潇道:“怎么样?秦老弟,醒酒了吗?”
秦潇讪讪道:“袁公子,如果您要我做您那样的买卖,最好免开尊口!”
这要是旁人对袁克己这样无礼,他早就怒了。
可秦潇毕竟救过自己一家,而现在他又暗中有着一番盘算,自然不便发火。
他继续和颜悦色道:“秦兄弟,我做的哪样买卖,让你这么动气呀?”
“还不是走私军火,屠戮百姓那样的事?”
谁知袁克己听后却是哈哈大笑,笑得十分轻松。
秦潇不明就里,有点生气道:“难道袁公子认为杀戮百姓是件有趣的事儿?”
袁克己摇头道:“我不是笑别的,是笑你没看清当下的形势!”
“什么形势?要给双方提供军火,让大家打成一片,而后百姓遭殃?”
袁克己道:“就知道秦兄弟是正气凛然,所以袁某才必须得跟你说清楚其中的利害!”
袁克己收起笑脸道:“你可知黄花岗一役革命党为何失败?”
“还不是因为人少枪少打不过清军!”
“着了!你说现在朝廷到处对革命党打压,实行军火禁运,那他们哪里来的枪炮革命?”
“还不是得有我这样有路子的人才能成全他们!”
“可你父亲怎么说也是当朝一品,怎么还想着给革命党枪炮呢?”
“他曾经是,现在不是闲赋在家了?”
“而且他可是朝中的革新派,要是慈禧老佛爷还在,他没准儿就把立宪这档子事儿给撺掇成了!”
“那孙文他们也不用叫嚣革命了!谁知时也运也,现在这朝堂之上的人就算是说立宪都没人相信了!”
“还有我父可一直是暗中支持革命党的,他也认为革命党能给朝廷施施压,没准儿能推动立宪呢?”
“可谁成想,换上了另一帮败家的玩意儿当家,这朝廷眼看就没救了!”
“那现在有了革命的群情,也有了声势,可没枪没炮怎么成呢?”
“你说这时像我这样,还能疏通关系帮上一把的,怎能不帮呢?”
“况且现在有能力帮的人可不多了,所以革命党应该感谢我都来不及呢?”
“我说的是屠戮百姓的事儿?”秦潇气道。
“秦兄弟,你怎么钻上牛角尖儿了?是看着朝廷继续糟蹋百姓,还是让革命党推翻朝廷,还百姓个太平盛世,孰重孰轻,你不会看不明白吧?”
“这时革命已经势在必行了,那就要帮他们赶紧壮大,赶紧把清朝推翻,那才是真正对百姓有益!你说对不对?”
秦潇本就容易进入思维的漩涡,听他此言,又觉得有些道理。
可他又问道:“那你还卖枪给大清,又怎么解释?”
“卖给大清?呵呵!告诉你吧,秦兄弟,现在朝廷国库可都被满清权贵给掏空了,是一个子儿都没有!”
“卖给他们,谁来付钱呐?”
“不怕告诉你,买的一方不是朝廷,而是个叫海旭的小官儿!”
“他那是想武装自己的家丁,而后跟朝廷要点儿好处!”
海旭?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熟,可秦潇脑中混乱一下想不起来了。
他只得问:“要什么好处?”
“此时朝廷已经发不出军饷了,没人再卖命了!这时谁自告奋勇站出来给朝廷卖命,那就是大功臣,肯定要加官进爵!”
“那个姓海的就是图的这个!”
“可你不是说朝廷马上就要被革命党打败了吗?”
“这话我们知道,可海旭不这么以为!而且朝中像他那样的也是有的!”
“毕竟危难时挺身而出,就能换来高官显爵,自古肯为这个冒风险的也是大有人在!”
“毕竟革命反清是一种风险,挺身保清也是一种风险,就看参与者怎么看了!”
“那你就卖武器给他们双方,让他们对着干,一起残害百姓?”
袁克己摇头道:“秦兄弟,你又看人不明了!”
“在大清像海旭这种官儿我是见得多了!这些人嘴里总喊着忠君爱国,为朝廷效命,可却是地地道道的机会主义者!”
“等他到了前线,打着打着见苗头不对,可能随时就转向!”
“他们手里有枪炮,还可以用枪炮跟革命党对阵,可是一旦没了枪炮,就随时可能用治下百姓挡枪子儿!”
“这种事儿,史书上还少吗?秦兄弟!”
而此刻秦潇突然想起了海旭是谁,他猛地说道:“海旭是不是那个好色无度,抽大烟,仗着祖上的封荫在关外敛财无度,养着亲兵,作威作福那个?”
袁克己吃惊道:“怎么,你也认识他?看来大清还是小呀!”
“不过他已经不在关外了,现在跑到安徽当个小官儿,敛财嘛,看起来他也没多少财可敛!”
“他家祖上不是在关外有大片封地,还关着矿产盐运,怎么跑到安徽了?”
袁克己惊讶道:“看来秦兄弟还真知道地不少呀!那是他以前!”
“自打徐叔当了东三省总督之后,矿盐全都收归了朝廷,现在兵荒马乱的,他那些地呀还值什么钱?总之身家是大大比不上以往了!”
“这不他娘家亲在朝中失势,他那关外肥差自然也就没了。”
“他那经历了一番波折,最后差不多掏光了家底儿才在安徽谋个小官,这不才砸锅卖铁买军火想趁机能东山再起一把吗?”
秦潇听他说得如此轻松,心中恶寒,怎么死伤无算地事情在他嘴里说出竟会这般轻描淡写。
可袁克己却看出了他眼中的寒意道:“我可以打包票!这小子不会给朝廷助力,但也不会给革命添乱,这总行了吧?”
“可你不还是在做这让百姓受苦的勾当!”
袁克己眉头皱起道:“秦兄弟,我可是跟你推心置腹了!你想,要是没枪没炮,他们就不打了?那时百姓死伤更惨!”
“我要是不卖枪炮,他们就买不到了?还不是一样?”
“至少我还可以多坑坑海旭,也多给革命党些实惠,让他们能顺利革命!”
“你说说,我这么做可是有什么不对?”
秦潇一听确实没话了,对呀!历史上没枪没炮时百姓不都是攻守双方的沙包,不都是被随意屠戮的对象?
说穿了要打仗的是双方的人,那跟卖枪炮的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随即就否定了袁克己地歪理,毕竟少一个卖枪炮的世上就会少些枪支弹药,那百姓总还是要少些死伤地吧?
不过这道理他一时找不到什么来佐证,只是闷头想着。
周烔在一边打圆场道:“哎呀,别为这些事情再争论了,事情都过了,咱们得着眼现在!”
袁克己向他挑了个大拇指,而后看向秦潇问道:“怎样?秦兄弟,现在能谈正事儿了吧?”
秦潇只得道:“说好了,伤天害理的我是绝不会干的!”
“怎么会?要不能来找一身正气的秦老弟?”
袁克己接着就把事由说了一下,可是听得秦周两兄弟是诧异不已。
原来就在二月,曾经在紫禁城内红极一时的、慈禧太后最亲近的、原大内总管李莲英在京城病死了。
本来一个太监而且是过气的,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这位是的确不一样,在生前他是备受慈禧老佛爷的宠爱,据内档所记,几十年间光是老佛爷赏赐的皇家珍宝就不下几十件。
而且此人生前可是权势无边,哪个大臣想在老佛爷面前办成事儿不得贿赂他呀?就是曾经的李、翁二位中堂都要给他孝敬,恭亲王这等权贵都要给他上供。
所以据统计,此人曾经收受的各种贿赂不下近千万两之巨。
可怪就怪在,此人自从被逐出了紫禁城,就在京城凄凉地住着,而最后死时也是极为寒酸。
内府曾经派人把他的家乡老宅、居所甚至坟地都暗中搜了个底朝天,一丝一丝地找,愣是一根钱毛都没找到。
他是太监没有子嗣,之前也没传出他跟那个宫女结成对食,也没有认养儿子。
而他那些所谓的太监干儿子们,都是嘴上说说当不得真。
而且凡是被怀疑有点儿瓜葛的人都被查了个底儿掉,就是找不出一样东西,一两银子来。
于是内府就觉得此事奇了,这么大笔宝藏竟然就平白消失了吗?
其实那些银子还另说着,关键是慈禧赏他那些宝贝,据载可都是顶级国宝。
其中尤其以一样,圣祖时期寮国进贡的百宝黄金面具为最。
据说这以前是交趾国和寮国战争时期地遗物,有通幽冥的异能。
而当时李莲英最会给慈禧没事唱折子戏解闷儿,老佛爷一次偶然见他与心中人面不对版,就叫人取出这面具给他戴上。
而此后这面具就一直没入库,所有人都认为是被李莲英私藏。
所以如此多的皇家珍宝下落不明,这对朝廷来说是个重大损失。
朝中内府便有心要派专人,来寻找这些李莲英贪墨的赃物。
可是事有不巧,现在恰逢天下开始大乱,内府中根本就派不出得力的人手了。
而袁世凯虽然下野,但袁家在朝中还是很有些关系眼线的。
袁克己听闻此事,觉得这件事要想办成,非得是品格高尚的局外人不行,最好就是个功夫绝伦、义薄云天的江湖人物。
这不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秦潇,就亲自上门来游说他出马。
秦潇听后,有一个疑问:“既然说是老佛爷的赏赐,那怎么还成了赃物?”
“你说得对!这个我还专门去内务府打听了!”
“人家说:上赏说是恩典,那更是皇家的威严!如果把上赏摆在台案上世代供奉,那没问题!”
“但是如果把上赏给私下吞没了,那就是胆敢窃取皇家至宝的贼,怎不是贼赃?”
“可那是你赏给人家的,就不许是人家的了吗?”
“这个我也同样有过疑惑,人家说: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有!上赏也不例外!”
“除了上赏给满清亲族的,都只是代天子保管!你怎知下一个主上会不会要让你家后人把赏赐给还回去呢?”
“所以上赏就是供奉用的,任何私藏损毁着都是犯了重罪!”
“‘那以前的和珅和中堂,不是皇上经常给他赏东西吗?’”
“那嘉庆皇上最后不是通过抄家,都给收回来了吗?”
袁克己这几句学着内府人的腔调,听得周烔直想笑。
秦潇听完却倍感疑惑道:“不过这也说不通呀?李莲英掌管大内都几十年了,他平时进进出出地谁敢管,自然也就找不到内廷记录!”
“那保不齐这些年间他已经偷偷地把这些银票呀,宝贝呀都运出宫去藏起来了,要是这样,他现在人死了,可是彻底断了线索,还能上哪里找?”
袁克己笑道:“还是秦老弟心细呀!这个我也疑惑过!”
“但是自打慈禧老佛爷病重后,李莲英直到被搜查干净赶出紫禁城前,就一直没出过宫,可是其间发生了一件事,却是更加诡异!”
见二人又来了兴趣,他喝了口茶道:“在老佛爷病重期间,曾经有个老佛爷八竿子才打得着的远亲,曾经贿赂他十万两,就是想在慈禧太后去世前能让他给说和个差事!”
“可是老佛爷死了,此人却没得到任何官位。这不,他一怒之下把李莲英给告到了内务府!”
“就说是李莲英索贿却没办事,他这口气顺不下!”
“而后内务府马上就把李莲英监视起来,是一顿好搜呀!可就是没见着那张十万两银票的影子!”
周烔突然问:“那就不会是那人趁机讹诈,其实根本没这回事?”
“哎呀,这个人呀秦兄弟认识,说他蠢笨都好,但还真不是个拿不出的地主儿!”
见秦潇疑惑,他唉了一声道:“就是那个海旭呀!你也知道那个货,没钱都要撒银子,更何况求官儿这样的大事儿了!”
“所以内务府是采信他的证词地,可是银票却千真万确找不到!”
秦潇周烔相视一眼,秦潇道:“那还可能是那些稽案的人监守自盗!毕竟再大面值地银票只是一张纸,随便就能藏身上了!”
袁克己苦笑道:“秦兄弟可是太小瞧内务府的眼界了!要说紫禁城最方便贪赃的是哪里?就是他们!”
“他们平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折腾出大把钱来,还用得着趟这大案的浑水?”
“所以那张银票就是不翼而飞了!”
“那八成是李总管见势不妙,自己给烧了呢?”
他见袁克己正用莫名的眼神盯着自己,也就不再多说了。
却听袁克己道:“如果谁人都有周老弟这份魄力,那可就天下太平了!”
“那可是十万两!对谁都是要藏着掖着的大数目,别说李莲英就是我也舍不得烧呀!”
秦潇问道:“那既然这事确定是发生了,但贿赂的银子找不到了,可人家又上告了,那朝廷可怎么解决?”
说到这儿,他又苦笑道:“真是匪夷所思,贿赂者因为别人收钱没给办成事,还要去告状把贿赂的银子要回来,真是可笑!”
“你可别笑!”袁克己一脸无奈地道:“这种事儿呀在京城我是屡见不鲜了!尤其是这帮子远亲金贵们,他们的银子可真不是好拿的!”
“朝中实权派汉臣以前都怕了这些人,他们上门要疏通关系办事儿,差不多都得给人办了还不能收钱!”
“否则呀,会被这帮人当话把儿念叨一辈子!”
“不过现在汉臣可没什么烦恼了,实权部门都被亲贵占着了,爱怎么算账瓜分让他们自己掰扯去!”
他有喝口水道:“但是呀那个海旭这么一闹,掌权亲贵也没办法,只得跟他商量又让他出笔钱买了个小官儿!”
“什么叫又让他出钱买官?”秦潇问道。
“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地?现在大清的官儿都是明码实价的,没钱屁官儿都别想!”
秦潇听得黯然,可把刚才的话前后都思索了一遍,他为难道:“袁公子,这事儿貌似到了现在线索都断了!看来我也是无能为力了……”
袁克己忙道:“别介!我还没说完呢!”
“要是像之前那么下去就是千古悬案了,我也不会大老远来找老弟你!”
“这不就在不久前,有件东西嗖地就浮出了水面!”
那是日前在天津的一家古玩行——瑞兴行,掌柜的接待了位神秘的客人,而此人带来的一间物件可是差点儿没把全行行家看傻眼。
那是一件一尺多高的帝王翠佛手瓜,整个儿是浑然天成,没有任何雕琢痕迹,就是天然形成的。
而唯一能判断此物不是从矿里直接挖出来的证据,就在连接于一起的底座上。
那显然是雕刻成食盘的模样,下面刻的两行字虽然被刻意磨去过,但在行家眼里依稀还可以看出有‘缅甸’‘乾隆’‘内务’等字样。
瑞兴行掌柜顿时惊了,这可是从内府出来的宝贝!
而且仅就天然佛手瓜器形和翡翠的等级来说,这就是个无上至宝!
民间都知道清宫有件翡翠白菜,那是惟妙惟肖,美轮美奂。
白菜的清白寓意,加上内府工匠刻上的寓意多子多孙的螽斯和蝗虫,使得那棵永久不腐的白菜在百姓中被传得神乎其神。
而民间也兴起了翡翠白菜热,只不过那价值和宫中至宝可是不能同日而语。
而这件天然佛手瓜,更有福气在手的寓意,此物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掌柜的虽然知道内府地东西随便碰不得,但又实在心痒难耐,便起了私自收下的念头。
可是一问要价,却也把他吓了一跳。
对方直接开口二十万两不还价,那岂不是要把瑞兴行外面的通货,都给抵卖了才收得起?
可掌柜的却不想错过这难逢的发财良机,他说此物这价钱别说是天津卫,就算是京城琉璃厂也没有古玩行收得起。
但他提出这宝贝,如果能让他组织个围局来请些真正的大行家来竞买,那二十万只是个底价。
那人就问如果要找何不在京城,天津卫能有什么大行家呀?
掌柜的就说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很多事情不能太明目张胆。
可天津卫就不一样了,洋华混杂,市井繁荣,很多京城的王公巨富们都是来这里收宝的,而且是既出得起钱又拿的稳宝。
掌柜地夸下海口,定会办个帝王级的围面,请些最上身份的买主过来,价钱一定底不了。
不过他有个条件,就是成交价他要抽两成的佣。
那人犹豫半晌,最后还是答应了,但东西没给留下。
不过瑞兴行毕竟是大收家,店里就有照相机,掌柜吩咐给这翡翠佛手拍了一通照片这才定好日子,公开竞卖。
此后掌柜的洗出照片,给一些大行家发放约人。
可是当时的顶级藏家里皇亲贵胄可是占着多数,所以这才让内务府得到了风声。
他们细细一查,李莲英被赏皇宝中正有这翡翠佛手,于是就想马上派人海捕拿人拿赃。
不过还是让明白人给按住了,拿一个人一件东西容易,可是要是就此线索又断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索性将计就计,放长线钓大鱼,就等着成交后尾随卖主而后将他们一窝端了。
故此袁克己为秦潇毛遂自荐了,上面也认为这来卖货的多半是紫禁城的,官面出面也容易被认出来,有个能干的生面孔出马那是最好不过。
秦潇听了这一大段讲述,只有暗暗苦笑:这是什么事呀?朝廷要追回给人家的赏赐,还用国宝之名说得冠冕堂皇!
当然这理由也就算了,但你怎知卖家就不是只有这一件东西,弄不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正盘算着怎么找个理由婉拒呢,袁克己却问道:“怎么样?秦老弟,这活儿对你这轻功高手来说是手到擒来吧?”
秦潇却道:“袁公子,不是我不想接,也不是想驳你的面子!而是要是那人真的只有一件宝贝,到时难免扑空!”
“你说这活要是接了却干不下来,不是大大损伤你的面子吗?……”
袁克己却眼角一笑道:“我知道了,怕白辛苦一场!”
还没等秦潇反驳,袁克己就拿起一只皮箱来,边开边说:“我袁某是这样让兄弟白忙活的人吗?”
“这里是定金,办成办不成都是老弟你的!”
秦潇一看过去,原来是十根黄澄澄地金条。
周烔也惊道:“十条大黄鱼!哎呀,师兄这下你可赚到了!”
“事成之后,如能追回十件以上宝物,十倍酬金奉上!”
虽然秦潇不怎么爱财,可是一说还有百根大黄鱼酬金,倒是真动心了。
在上海滩,精于世故的上海人给金条起了个极具生活化的名字——黄鱼。
大黄鱼就是指新制十两也就是一斤的金条,而一两的金条就叫小黄鱼,当然有些私铸的二两三两等的也算。
这一百根大黄鱼相当于多少钱呢?当时他们在法国为周烔求药时,沐掌柜开出的价钱是千两黄金,也就是一百根大黄鱼。
当时钱千金折算的英镑价是七千四百多,而英国普通一家人有个三四百镑就够体面地生活一年。
而当时在法租界,这些钱也足可以买下周烔住的宅子,可见这是多大一笔钱了。
秦潇心动了,但还是有些顾虑。
袁克己看出来了,笑道:“秦老弟,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你就以买家身份进入危局,而后就等着竞买结束施展你的手段了!”
说罢,他又从箱子里拿出个牛皮纸袋子,递过去道:“秦老弟,这是明天的船票,还有盘缠,我为你定了大后天里士满酒店的客房,围局当天一早有人接你过去,之后他也会接应你的!”
接着一指箱子下一个黑乎乎地物件说:“为兄还为你备了手枪一把,怎么还不放心?”
秦潇一看对方都准备得如此充分了,再也不好拒接,只得应了。
袁克己是心满意足地走了,周烔去送客,剩下秦潇坐着发呆。
周烔回来看他还傻坐着,笑道:“怎么,师兄,这么多金条还不满意?”
“我就是在想他怎么找上我了?我这两年就是废人一个呀!”
“那人家也不知道!早上在捕房他还跟我提起你仗义出手救他全家的事,还是感慨万分!”
“所以他说有这样发财的机会,当然留给师兄你了!”
“不过,我能有这么好运气?”
“你运气还不好?到了上海就被两个漂亮姑娘先后缠上,这都快赶上齐人之福了!”
“周烔你别乱说……”
“好好好,不说,就说这个事情,对你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秦潇见实在是拗不过,只得点头了。
这时宋婉毓进来道:“师兄你此番过去,定要多加小心,这群当官儿的坏着呢!”
周烔忙搭上爱妻的肩膀道:“哎!这次就是跟踪个贼,不碍事!”
随即他看向秦潇问道:“师兄,这金条?”
“我那里又不能放,你就帮我收着吧!”
周烔把金条放到宋婉毓怀里推她出去放钱,而此刻这两人只要有一个能仔细看看金条背面的歀,也都会多思量一番了。
因为但凡是正规金条,都有款识,标志着铸造单位。
只要这两人看看,就知道那绝不是大清的金条,而是刻着英文的缩写。
而此时秦潇却是想着如果得了这笔钱,那他今后一二十年什么都不用干了。
那他是不是该有所转变,该放下一切去找莫沁然呢?
第二日上午,他上了由上海开往天津的轮船。
除了身上的穿戴和钱他是什么也没带,除了几坛酒。
也幸亏是袁克己给他订的是单人头等舱,要不同屋非得被这浓重的酒气熏死。
船提前到了,可安排接待的人却早早地等在了码头。
接完人,对方就驾着马车一溜烟儿地驶到了位于租界的里士满酒店。
约好了明日接他的时间,来人一走,秦潇在客房中就无聊起来。
现在时间尚早,且他肚内的酒虫早已蠢蠢欲动,于是他就一人来到街上找酒馆。
天津做为最早的通商口岸之一,其繁华与上海那样华洋交错商贾林立的地方还有不同。
这里随处可见留着辫子的大清警察,各色南来北往地大清人在租界里倒显得很是主流。
作为曲艺圣地地天津卫也到处可见专为说评书的、唱戏曲的、说相声的设立的茶楼茶肆。
可秦潇的眼里现在只有酒,根本就不顾经过的那些人头攒动的场所里传出的阵阵欢笑声,而是直奔一家酒楼而去。
进去点了几坛当地的名酒平沽高粱,随便叫了几个菜就开始灌酒。
其实这酒也是白干烧酒的一种,开封便是清香馥郁,入口浑厚绵长。
可被秦潇灌入肚中,无非就是压惊定心的必备,早已品不出好坏。
半坛子下了肚,他才感觉心神安宁了些,边吃菜边环顾起这间他闷头找酒进来的饭馆了。
他坐在一楼靠里的边座,旁边有楼梯直上二楼,显然上面是专有雅座大间的。
而一楼硕大的楼面,桌椅却是摆在四周的,空出了中心像个大圆似的空地。
此时尚未到饭点儿,所以食客三三两两并不多。
他见清净索性叫过小二来,这小子是个精瘦麻利的小伙儿,弄块白毛巾搭在肩上,见人就赔笑哈腰,一副招人干练的模样。
小二过来看秦潇一身西装革履,看样子都不是大路货,说话就陪着客气。
他先打个千儿道:“先生,您叫小的嘛事儿?”
在秦潇耳中,天津话虽然口音有些奇特,但听起来干净利索,还挺入耳。
“小二,你们这么大酒楼怎么不会做生意呀?”秦潇反正无事就接着酒劲儿微来的兴奋聊起话来。
“瞧您说的,我们这是嘛?汇海楼啊!不瞒您老,这可是天津卫海河边最大的酒楼啊,别无分号!”
“就俺们家的大师傅,那可是宫廷正宗传下来的,满汉大菜是没有不会的!”
“您老听着,俺们家的酒楼可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
这小儿嘴里利索,噼里啪啦一顿,听得秦潇直晕,但他隐约觉得这些话怎么好像跟自己在刚才路过的一家茶肆,听上面说相声的讲的那么一样呢?
他忙打住道:“小二,你不会是来给我说相声的吧?”
小二一听,立码喜笑颜开道:“还是先生通事,这就是报菜名!咱天津卫的小伙计没谁不会倒背如流的!”
“我可跟您老讲了,这报菜名的菜可就是从俺们酒楼抄过去的……”
秦潇听这小二干练是不假,可就是太贫了,他忙打住问道:“你歇歇吧!我就是想问你们这么大铺面,可中间的地方为什么都空着,这不是不会做生意吗?”
“您老一说这个就证明您是第一回来我们家酒楼!”
“您老可是不知道,这中间是留给每晚来这里献艺的手艺人!”
“他们知道俺们酒楼买卖大,每晚都来表演赚些赏钱!”
“咱们掌柜的大善人!不想断了人家饭碗,就专门留地方给卖艺的!”
“您老今儿个可来着了!您再吃着喝着,等个个把时辰,就能看见今晚的耍猴大戏了!”
秦潇乍一听这里每晚都有表演,心中很是佩服这掌柜的生意经,这可是多好的招徕客人的手段呀!
上海那些酒楼怎么就不学学,也省着他每次都一个人喝闷酒。
但听到耍猴,他笑道:“耍猴的谁没看过,有什么好看的!”
却见小二一脸正色道:“我向您老保证,您保管就没见过恁么精彩的猴戏,就没见过恁么聪明的猴!”
“不信您老等着看看,要是不出彩儿,我把您老喝剩的酒坛子吞喽!……”
秦潇听这小儿还要开贫,忙又叫了坛酒把他支走了。
他倒是对猴戏没什么兴趣,反而想起了要做的事情。
这大太监李莲英可是曾经红极一时的人物,虽然没有手握大权,但权臣们却无一不得给他溜须拍马。
就像李鸿章等军机重臣都要进贡孝敬他,那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她离慈禧太后最近!
这不就是不管你掌握了多少权势,都不如那个靠在分发权力的人身边。
这整个大清,就是一群人在围着那么一个团团转,时刻惶恐着,唯恐当中的那位一不高兴,自己就得被抛出圈子。
每个官员都是诚惶诚恐、唯唯诺诺,唯恐手握生杀的那位一旦怒了,自己救没吃没喝,甚至连命都保不住了!
这就是君权帝制,莫沁然虽然因为满怀愤恨一心要推翻它,但她可能并没有见识过这许多背后的龌龊与无奈。
她只想用一腔热血身体力行,却没想到这其中的许多关联。
帝制虽然是一个人手握生杀,可是下面不还是有万万千千官员呢吗?不还是有像李莲英这样的权力媒介呢吗?
没有他们光靠一个皇帝,一个太后怎能成为桎梏万民的帝制?
所以要想彻底推翻皇帝,那得是从上到下制度的改变!
或许就像是孙文先生说得那样,要建立一个新的共和国,那人民才能见到希望。
他胡思乱想着,酒也飞快地下着,慢慢地天色渐暗,酒楼里张起了灯,食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而这些人似乎都是要看表演,没人上楼去,都在楼下坐着热议纷纷,小二开始忙个不停。
秦潇又冒出了想法,其实这在座的每一个,包括自己,不都是被帝制耍弄地猴子吗?
而就在他第三坛酒喝到一半时,酒楼门口突然一阵铜锣响起。
紧接着一个猥琐汉字背着个大包,边敲锣,边牵着一只猿猴走了进来。
他一路走一路给周围的食客鞠躬抱拳,看起来有些人是看过他的戏耍的,还纷纷打招呼。
这汉子到了秦潇跟前,也是深深一揖,可秦潇的目光全都被那汉子牵着的猿猴吸引过去了。
一般人耍猴戏,用的都是身材较小的猕猴,这才能做得出很多高难度的灵活动作。
而小猴子通常都是坐在耍猴人的肩上,东张西望龇牙咧嘴讨吃的。
可此人牵着的是一只体型好比大型獒犬的猿猴,这猴直立起来得有十岁左右男孩般高矮。
就见它也不胡乱张望,更不兴奋激动,而好像是被不情不愿地牵着。
而最让秦潇惊异的是,这猿猴的眼中竟然流露出深深的悲苦之色。
秦潇也是见过不少动物的,就算是号称最通人性的狗和马,都不会从眼神中传达什么感情色彩。
而这猴的眼神倒是像极了秦潇经常看到的,底层饱受各种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眼神。
这眼神甚至让他心头一凛,惊异不自觉就流露了出来。
而那猿猴也抬眼看着他,张张嘴巴,似乎要说些什么,却一声也发不出,只是用更为悲苦恳求的眼神望着他。
秦潇瞬间觉得一定是自己喝多了,否则怎会出现这种幻觉!
那分明就是被凌辱到绝望的眼神!分明就是绝望中残存哀求的眼神!
他猛地晃晃头,再使劲儿揉揉眼,等他再看时,耍猴人已经带着猿猴绕场走完,回到中央。
就见他把铜锣往外圈地上一放,铜锣底部朝上。
他抱拳用听不出是哪里的怪异口音说道:“各位客官,各位老少大爷!小的带着猴崽子来经贵地,先多谢各位大爷照应!”
说到这儿,他一边的猿猴却真像人一样,马上就后退跪倒,像人那样对着四周磕了几个头。
这耍猴者连碰都没碰那猴,而且言语中也没有任何命令,而猿猴就像是懂人言一般就下跪磕起头来。
人众都是见过的主儿,但见如此新奇,也都纷纷叫好,一时间已有不少铜钱被抛进了中央。
那猿猴不等人吩咐,自己救到各处拾了铜钱,放到铜锣里。
秦潇见状也是十分震惊,这猿猴得是训练多久,才能有如此灵性!
接下来,耍猴人掏出一把竹片,上面写着一到九的汉字。
他把竹片散扔到地上,对着猿猴叫道:“去看看今天来了多少大爷!”
猿猴立刻围着场子慢慢转了起来,不时还探头顺着人缝看过去。
但它又经过秦潇时,他又被那猴的眼神刺地心里一痛。
猿猴数完了,从地上捡起两块数字竹片摆在一起。
耍猴人举起两块竹片,亮着上面的五和七字道:“原来今天到场的是五十七位大爷呀!”
小二刚才也已数过,忙叫着回应:“对了您内!正是五十七位客官!”
众人见如此新奇,纷纷叫好,又往场中抛了不少铜钱。
可秦潇更是惊诧莫名,这只是只猴,怎么可能?
紧接着耍猴人就继续抱拳说道:“今天呢我和猴崽子就给各位大爷们表演点儿新鲜的,还望大爷们捧个钱场,赏口饭吃!”
说罢,他就从大口袋里往外掏东西,而后一样样放到地下。
秦潇也看不明白那些家伙是干什么用的,只是他见每一样东西摆到地上时,那猿猴就被惊得眼神一动一动,但就是不敢躲。
等东西摆完了,耍猴者抱拳道:“大家可能奇怪,我拿这些家伙是干什么用的!”
“那我就告诉大家,今天有个名头叫‘齐天大圣过刀山’!”
众人都是竖着耳朵听着,而有看过的不禁露出得意笑容,向身边人耳语。
“各位大爷都知道地府有个生死簿,那是掌管人间生死的!”
“孙悟空曾经到地府勾销过生死簿,今天我这猴崽子就要过刀山下地府为大家取掉生死簿上的名字,让大爷们都能福寿无穷!”
大清的有钱人谁不想长生不死呀,听后果真都纷纷鼓掌叫好。
那人一边组装着器具,一边道:“上次猴崽子取了百家姓上‘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大爷们的,名字,今天就轮到了‘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说着他已经组装完成了个两端有口的长条铁笼子。
这看上去就好像是河里网鱼的串网一样,只不过是生铁的,在内里还有无数的尖刺倒钩,要从铁笼子里出去,就要穿过这些刀刃。
而在铁笼的各间隙还挂着不少姓氏牌,但数目却有几十个。
耍猴人弄完这一切后道:“大爷们可看好了,这里有几十姓氏牌,可今天呢只是轮到了‘冯陈褚卫,蒋沈韩杨’等诸位大爷!”
“大家喜欢看,迟早会轮到您的!”
下面人有的点头,有的得意,有的还有点儿不耐烦。
秦潇一听这买卖做得好,一天取八个姓氏,百家姓上有五六百个姓,足够他在一家酒楼表演两个多月都不重样。
耍猴人布置停当一切,就牵着猿猴到了铁笼一端道:“进去吧,猴崽子!记住是‘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那猿猴显然是极不情愿,用前爪探进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可耍猴人只是在猴身上轻轻一挥袖子,猿猴立刻就乖乖进去了。
别人没看到,秦潇却是眼见,他就见那人在挥袖同时,手上飞快地在猴身上用尖针刺了几下。
而那几下,更是让他觉得疑惑不已。
原来这几下刺到的如果按人体来说,都是人的重要穴位,一刺上肯定是痛苦不已。
可这不是只猴吗?刺到人的穴位上还能如此管用?
见猿猴已经往铁笼子里去钻了,众人都是摒住呼吸看着。
这猿猴不像是一般猴子那样灵动地上蹿下跳,辗转腾挪,而是像个人一样在留意着每个倒刺尖刃,同时还在分辨着各个姓氏木牌。
它每走一步都要前后仔细观望,而且并非是手足并用,而是像人一样,先拿两只前肢小心试探,而后再慢慢地挪动后肢。
它每一步都极为小心,而且还努力地把身子收缩,避免碰到尖刃。
就这样,小心翼翼磨磨蹭蹭半晌,它才摘下来两个姓氏牌,但猴身却并未被刮蹭到。
耍猴人显然觉得猿猴速度慢了,猛地一敲铁笼,那猴子顿时就加速了。
可秦潇那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他敲击时袖子的摆动,只见在那一瞬间,一支长细钢针一下就刺到了猴肩胛内侧的膏肓穴上。
这穴位在人身上一按就疼,更何况是拿针刺,但到猿猴身上也是一样管用?
秦潇是越来越疑惑,但还是完全不明就里,只得继续看着。
只见猿猴一加速,猴身立刻就被尖刃倒刺刮破,刹时就冒出血来。
可这猴的猴毛本来都像打了粘一般,血一流出倒像是被猴毛封住了,不再多流。
猿猴努力地加速穿过尖刃倒钩,并急速的识别摘下姓氏牌。
而它也因速度快,不时被刮到。
可奇了怪了,任何动物受伤都会有强烈反应并发出叫声。
可这猿猴愣是一声不吭,直忍者到了全部姓氏牌到手并通过了尖刃铁网。
等它把姓氏牌往耍猴人手上一放,那人亮出牌子,果然就是‘冯陈褚卫,蒋沈韩杨’,一个不错,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
耍猴人说:“恭喜这八个姓氏在场的大爷,您们的名字已经被孙悟空从生死薄上摘除了!”
食客中有同姓的已经兴奋地起身拍手,而其余人众也纷纷发出赞叹之声。
一时间叫好四起,铜钱撒雨般落到场中。
而有人竟直接掏出银元掷入场中,中间已经有了几十块白花花的银元。
秦潇看着群情欢腾,耍猴人忙着捡钱,而那已经有了不少刮伤的猿猴却黯然地蹲坐在一边,用两只前爪捂着背后较重的伤口。
他看着直是摇头叹气,这都是什么呀?如此把戏竟哄的国人如过节一般,猴子就能让你长生不死?这愚昧的风气呀!……
可就此时,他又看了看猿猴,却见它举起爪子到眼前看看出了多少血,而后又把爪子放回到背后伤口上。
这细节怎么看起来这么像人?秦潇再看此刻已经有些血淋淋地铁笼。
只见一根倒刺上正挂着一块白色的东西,他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秦潇心念一动,身形疾动,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这白色的东西抓到手中重新坐回椅子上。
耍猴人显然可能感觉到了风声,他回头见秦潇正坐着举着块东西在那里看。
他脸色一变,赶忙把银元往身上揣好,而后把满满一摞铜钱往袋子里一倒,而后麻利地卸掉铁网,纷纷抛进袋子里,牵着猴做着揖就要走。
可到了门口却被小二给拦住了。小二叉腰道:“我说爷们儿,懂不懂规矩!”
“昨了你头演,掌柜的宽宏不收场子钱!”
“可今儿个你得交了,要不怎么跟掌柜的交代呀!”
耍猴人显然不想得罪这里的人,忙陪笑道:“对不住小哥儿,一急就忘了!”
他向衣服里边掏边问:“多少钱,小二哥?”
这小伙计是极为聪明,他掰指道:“我刚才看了,你银元一共收了三十三枚,铜钱倒是有八千多!”
“这么着,我给你打个折扣,你交十五个银元,三百大子儿就行!”
啥后者耍猴者一听当时就急了:“什么,怎么这么多?”
小伙计压根不退让:“你老也不打听打听,进门占场卖艺就是五五开,你要是到了外面大街上,警察得收你八成!”
“怎么介,不想给?那行啊。赶明个全天津卫没哪个地界会让你进内场!上大街自己耍去吧!”
耍猴人显然是之前领教过租界警察的厉害,叹口气只得往外掏钱。
可这时,就听身后有人叫道:“你别走!你这个害人做猴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