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简学:中国古代思想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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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简的发现

2008年夏,在即将召开北京奥运会的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7月15日,清华大学毕业的某实业家从古董商手中购入大量的竹简,并将之寄赠给母校。这批简称“清华简”的竹简群,经过第一次调查结果判明,为战国时期竹简,共约2000余枚。上述的郭店楚简约700枚,上博楚简约1200枚,而清华简的数量更是远超其上。

因竹简的一部分发霉劣化,清华大学立即成立了专门的工作室进行了清洗与保护。当世人正为奥运会狂热的时候,研究人员们却夜以继日地投入整理工作中。

10月14日,整理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清华大学便召集了中国国内的11名研究人员举行了一次竹简鉴定会。以古文字学研究的权威裘锡圭为首,在出土文献研究领域经验丰富的研究人员参加了此次会议。鉴定的结果认为,这批竹简毫无疑问是战国时期的竹简。于是,清华大学立刻将清华简的概要在媒体公开,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尤其令人瞩目的是,其中包含有或为《尚书》的文献,以及与《竹书纪年》类似的编年体史书等文献。

其后,清华大学着手清华简的拍摄工作。在此过程中,确认了竹简的总数为2388枚(含残简)。

12月,受清华大学的委托,在北京大学进行了碳14(C14)年代测定。其结果,判明了清华简的年代为公元前305±30年,也证实了先前的鉴定结果。清华简与郭店楚简及上博楚简同为战国中期竹简的事实,终于得到了科学的证明。

以战国时期的楚文字书写在竹简上的这些出土文献,立刻受到了世界的瞩目。在中国大陆、中国台湾地区、美国等地相继召开了国际会议,同时在互联网上也每天都在公开新的论文。中国古代思想史的研究,迎来了一个新的局面。

2009年4月25日,清华大学正式成立了“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以下略称中心),担任中心主任的李学勤教授对清华简的概况与意义进行了说明。当时,李学勤介绍了拟称为《保训》的由11枚竹简构成的文献。其中有一段“惟王五十年”起始的文章,文章的内容被证实为是迎来在位50年的周文王为其子太子发(武王)所立的遗训。

在如何对待清华简问题上,同时也出现了一些批判的声音。因为中心在未公布清华简的照片的情况下,就零星地发表了一部分释文。结果网络上开始出现一些仅基于释文而做的研究,进而还出现了对那些研究进行的批判。释文的公布显得有些操之过急了。

当然,中心可能是出于好意尽快介绍一部分内容,但这也使国内外无法见到实物的研究人员,不得不以中心介绍的释文为前提展开讨论。是否公开实物及照片,关系到清华大学对待学问的态度。但是,考虑到郭店楚简,从发现至正式公开用了5年时间,上博楚简也是在7年后才终于开始公开,清华简在得到的第二年便及早介绍其中一部分这件事还是应该予以积极评价。《保训》的照片(计11枚竹简)与中心的释文的正式公开,是在《文物》杂志2009年第6期上。但是,清华简的实物还未公开。

因此,笔者于2009年7月与中心取得联系,提出拜会李学勤,并阅览清华简实物的愿望。这也是因为,以笔者为代表的研究小组正好申请到了日本学术振兴会共同研究项目“战国楚简与先秦思想史的综合研究”平成21年度至平成25年度(2009—2013)的科学研究、基盘研究(B)的研究基金。承蒙中心的好意,我们于8月30日来到北京。

我们首先就被领到了收藏清华简的房间。房间配有保安人员。或许是空调的缘故,略有些寒意。在中心的刘国忠、赵桂芳、沈建华三位研究员陪同下,我们阅览了除去盖子的4个托盘中的竹简。房间内共有70个托盘。允许我们阅览的是第66号至69号等4个托盘。托盘各覆以透明的玻璃板。竹简收藏的状况如下所示:

第66号托盘 竹简号码2272至2291 竹简枚数20

第67号托盘 竹简号码2292至2318 竹简枚数27

第68号托盘 竹简号码2319至2335 竹简枚数17

第69号托盘 竹简号码2336至2360 竹简枚数25

(但第69号托盘,为展示保存状态,仅展示了竹简背面。因此其上未记录文字,即所谓白简的状态。)

各枚竹简均放在细长的玻璃板上,以白绳固定,整齐地排列在托盘当中。竹简整体颇黑,但文字鲜明。字体类似于郭店楚简及上博楚简中所见的楚系文字。简长除较短的残简外,大致为30cm到40cm左右。竹简两端平齐,无圆形或梯形的情况。不知道是否因为专门挑选比较美观的竹简展出,不见有如张家山汉简一般弯曲的竹简,留给人的印象是整体的保存状态比较良好。

托盘内的竹简,并非同一种类的文献。例如,第66号托盘中,从“一”(阳)与“八”(阴)构成的卦画可见,其为与《周易》有关的文献。第68号托盘中,还收藏有与其他的竹简相异的宽幅的两枚竹简。其他竹简的宽度不满1cm,而这两枚则为1.5cm左右。其中,一枚竹简上记录着两行文字,并且,文字与文字间划有红色横线,明显为图表形式的竹简。另外,还有记录有年代及国名的像是史书的文献。

我们后来转移到其他房间,与李学勤举行了会谈。除了陪同阅览竹简的三位以外,李均明研究员也参加了会谈。会谈中的以下几点引人瞩目。首先,清华简未称为“楚简”,是因为整体的详细调查工作尚未结束,为了慎重起见使然。我们所阅览的竹简上的确是楚系文字,70个托盘中,是否还有无法断定之物?而且,虽然近年发现的竹简称为“楚简”,但尚未发现有其他地域,例如齐、鲁、三晋等地的战国竹简。如此一来,则判明出土地的郭店楚简姑且不论,可否将清华简称为“楚简”,的确现阶段尚无法判断,也许正是因为还有这方面的慎重考虑。

其次,郭店楚简、上博楚简、清华简的书写时期的问题,中心依据科学方法测定(前述的碳14测定)、文字、内容三点,认为基本上是同一时期。如果是战国中期的书写,则文献的形成当然更早。因此有可能是战国前期或更早的春秋时期的文献。

此外,迄今的出土文献与墓主的关系问题引人瞩目。例如,睡虎地秦墓竹简为与秦的法律相关的文书,所以墓主或为法吏;银雀山汉墓竹简中兵书占有大半,因此墓主或为与军事有关人员。清华简又如何呢?虽然尚未公布全貌,但据中心公布的内容,其内容或为《尚书》组成部分的文献、类似《竹书纪年》的编年体史书、类似《国语》的楚的史书、与《周易》有关的文献、类似《仪礼》的文献、音乐方面的文献、关于阴阳月令方面的文献、与马王堆汉墓帛书《相马经》相类似的文献等。因此,完全可以考虑墓主或为史官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