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排题记

这本小书曾由生活书店印过四版。在付印前它在审查老爷的朱笔下受过刖脚的重刑。出版后书店方面又说文艺书没有销路。我一则不愿意让书店多亏本，二则不愿意让删改过的书多流传，便要求书店同意我将版权收回。

这还是前年的事。我把改订后的《旅途随笔》交给开明书店出版。这改订本也不能说是完璧，不过腿下已装上假肢，不像残废者了。《亚丽安娜·渥柏尔格》给收进了《短篇小说集》第一集，所以删去。《捐税的故事》因为原稿已经遗失，而且文章也该重写了，就让它仍旧阙着。其余的则依照原稿补入。

去年我两度去广州，重温旧梦，在那里过了一些令人兴奋的日子。今天，在那个可爱的城市沦陷以后，重读几年前初到广州时的旧作，回忆当时的情景，不禁感到深深的惆怅。

但是我并不绝望。我对朋友们说过，甚至在阴云蔽天的时候，我还看见未来的晴天的亮光。现在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能够站起来做人。我始终相信我们民族的新生的力量。

这本小书是为朋友们写的。它是纪念物，也是凭证。它证明我过去、现在是一个怎样的人，将来也会是怎样的人。倘使有一天我违背了书中的诺言去做一个朋友们所鄙弃的人，那么让他们毫不怜惜地弃绝我！

1939年3月11日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