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清要”与行政历练
翰林作为国家的储备人材,为清要之官,在翰林院时读书养望,写写应景文章,属于帮闲性质。毕业后最好的出路,是外放任省乡试考官(多为副主考),顺利的话则再任该省负责文教的学政。对有幸入选的翰林来说,这是一种机遇和锻炼,是从单纯文字匠向行政官转变的开始,既符合其文教优良的特长,又锻炼行政能力,转轨十分自然。当然,对清政府来说,也是对人才的进一步考察。所以翰林是否做过一省乡试考官,涉及其荣誉。李鸿章虽然一生“功业”彪炳,但至死也为未任过此差而遗憾和被人嘲弄。
张之洞在同治六年七月任浙江乡试副主考。八月,被简任湖北学政。其间主持湖北乡试。同治九年,任满返京。十年,又回任翰林院教习庶吉士,重过清要生活。同治十二年,出任四川乡试副主考。是年九月,又被任四川学政,光绪二年底任满,次年返京,再操京曹生涯,直至光绪七年。
主考、副主考,属于“差事”,虽是临时工作,但决定一方士子文运,万众仰望,地位显赫。副主考主要职责是襄助主考完成乡试,张之洞在浙江、四川的两任乡试副主考任内,认真、高水平履职,法眼所及,公平选拔了一批人才。如在浙江考选的陶模、许景澄、袁昶、孙诒让等皆是一时人望,此后皆成为清季政、学界重要人物。在湖北主考时主持全面工作,他更加兢兢业业,认真负责,从而也博得“知人”的盛誉。
而学政,则是正式官位,主持一省文教行政的大员,与总督、巡抚并列,有很多行政工作,既要与直管的朝廷礼部官员沟通,还要和所在省的封疆大吏总督、巡抚及布政使、按察使、道、府、县各级主官打交道。恰当处理条块关系,特别是恰当处理好与地方行政官员的关系,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其能否顺利度过任期。这是对行政能力、官场规则很好的实践机会。张之洞同样没有虚度。
对于本职工作,他完成得很出色,大体来说有这几项:
一是除弊。特别是在四川。当时四川科举考试腐败已闻名天下,实属积重难返的重灾区。张之洞迎难而上,制定规章,严禁各种违规行为,严惩考生中的捣乱强横分子,严惩舞弊者及与作弊考生沆瀣一气、兴风作浪的胥吏、劣绅、地棍,通缉枪手,使考试大体步入正轨。当然,由于科举至晚清早已彻底腐朽,更由于人治效用毕竟有限,所以张之洞也不可能根治病入膏肓的科举腐败,特别是他一离任,人亡政息,四川科场之弊至清亡仍旧存在,且臭名远扬。
二是兴革。与除弊的“破”相呼应的是加强文教建设的“立”。同治六年到湖北履任伊始,他即通饬各处生童呈送诗文以为观风,并可随卷附送平时著作。同治八年,又奏请将新进文童复试的经文科目改为经解,以提高其理解水平。与李鸿章一起创办湖北文昌书院,奏请将各省捐输团练经费所增名额进行核实。同治九年,在鄂省的岁、科两试试卷中,择优编为《江汉炳灵集》。在四川,又建尊经书院,捐自己廉俸购买四部数千卷,培养出“戊戌六君子”之一的杨锐等得意门生。他还编撰了旨在提升学生思想品德的《轩语》,委托缪荃孙编撰为成都尊经书院学生开列应读书籍、提示读书门径的《书目答问》。该书列举古籍约二千余种,并附《国朝著述诸家姓名略》,在图书分类、经学研究等方面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迄今仍是文史从业者必读的工具书。
在这段时间中,张之洞十分勤政,同时也很廉洁,如在四川裁革各种陋规银不下数万两,离任时,因缺路费而出售所刻万氏十书经版,始得成行。与各处官场处理得很和谐,鄂、川的官员特别是大吏对其评价很高,支持其履职。其中原因,一是张之洞确实工作认真,富有成效。作为名声赫赫的少年才俊,清廷赏识、着意栽培的对象,他的地位,对于油滑、极善窥测上意的官员们来说一清二楚,当然乐得捧场;但更由于张之洞也熟谙官场之道,很会与人周旋,下面要提到的处理东乡案即能证明这一点。
《书目答问》书影
总之,这前后十年,张之洞内外旋转,清要、行政轮换,多有历练,干得风生水起,为日后升迁奠定了良好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