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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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要命的深坑

凌晨,阿芒醒来。这次是手掌上的疼痛弄醒他的。

小狐狸在舔阿芒手掌上的伤口!阿芒很反感,再次把小狐狸扔到对面的角落。小狐狸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委屈地哭起来。

阿芒把嗓子都喊哑了。无效。

阿芒继续自救行动。

阿芒手上只有一根细细的树枝,用尽办法也没能在洞壁上挖出一个可以接脚的小孔。这个鬼山洞太难对付了。阿芒是熟悉这片山林的,但他竟然不知道这个山坡上潜伏着这样一个凶险的山洞。阿芒好烦恼,唯一能做的就是呼喊。

母狐和公狐同样心急如焚,不断来洞口探看,每一次都被阿芒的喊叫吓得狼狈逃开。

阿芒想:身边有个手机就好了,那样,不就拨一个电话的事吗?阿芒几次请求老爸给他置一个手机,老爸就是不肯,不是说小孩子家家要那东西没用,就是说山村里信号不好,有了手机也不好用。这么想着,阿芒就生老爸的气,就想困死在山洞算了,让你小气老爸去懊悔死吧!

……

对人和狐来说,这个白天真是度日如年。

除了恐惧,折腾阿芒和小狐的还有难耐的饥渴。一整天了,小狐只舔了一点苔藓吃,阿芒只嚼了几枚“野乔乔”的荚。

野乔乔是一种野生的豌豆,结出的荚窄窄的,荚中排着十几粒绿豆一般大小的豆子。和家种的豌豆一样,野乔乔也是藤蔓植物,大多偷长在麦田里,缠绕在麦杆上。这一支野乔乔偶然长在山坡上,偶然缠在一枝灌木上,而这枝灌木又偶然被阿芒扯到了山洞里。

野乔乔豆的浆汁不少,嚼着,青涩中有一点点甘甜。阿芒把十几枚豆荚都吃了下去,还是不济事,肚皮还是咕咕叫。后来,肚皮不叫了,叫不动了,就觉得肚皮和背脊贴到了一起,“空”得难受。

阿芒用一枚野乔乔的空荚做了一个哨子,吹出来“波波”的声音。江南的孩子都会做这种哨子的。野乔乔是长在麦田里的,结荚时正是麦子成熟的季节,这种哨子叫麦哨。

波波的声音哑哑的,听着有点温暖。小狐先是竖着耳朵听,而后小心地站起身,走近来,小眼珠溜溜的,看着阿芒唇间的怪东西。

阿芒这时才认定这只小狐狸是黑色的,愣头愣脑地挺可爱,就伸出手,动着指头轻声唤:“过来,过来呀……”

小狐狸犹豫着,有点害羞,却被头顶上落下的一个严厉的声音制止了。

母狐在洞口警告小女儿:“回到角落里去,别靠近人!”

……

洞口的天光在一点一点暗淡下去。阿芒的感觉是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向地下陷落。

……

深夜,瞌睡虫终于暂时压倒了饥饿,阿芒蒙眬睡去。

……

这种孤苦伶仃的境况,小黑狐已经是第二次遇上了。第一次就是被它亲妈丢失的那一次。那天真冷,小黑狐胡乱找了个石缝,钻在里头过夜,孤独,肚子又疼,根本睡不着。后来小黑狐壮起胆子去把那块黑绒布叼到了石缝里枕着睡,才迷糊着睡着了。这块黑绒布是小黑狐在山路上捡到的,那天搬家,小黑狐就是为了回去叼这块布,才和妈妈失散的。

半夜时分,阿芒醒来,发现弄醒他的是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出于本能,阿芒把这团毛茸茸的东西推出去老远。等到毛茸茸的东西哀哀叫起来,阿芒才想起来——这就是小狐狸。

小狐狸哀哀叫唤,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婴儿在哭泣,哭得那样委屈无助。

原本被黑暗抹掉的洞口现在又出现了——那是因为月光。圆圆的洞口这会儿看上去像是一个月亮,而在这个淡淡月亮上叠着一个毛茸茸的剪影。

母狐是一直守在洞口的,听到了小狐的哭声,就探头来看。母狐低声叫着,含义不明,好像是安慰,又像是央告——安慰小狐狸,央告洞里的人别伤害它的孩子。

听着母狐和小狐一声声凄伤的对话,阿芒心里不是滋味。为了让小狐狸停止哭泣,阿芒决定允许小狐狸睡在他身旁;用柔软的声音呼唤:“小狐狸,过来,过来吧……”

小狐狸听不懂人话,还是低低地哭泣。

阿芒在洞底摸到那个麦哨,波波地吹响。

小狐狸似乎明白了,停止哭泣,小心翼翼地向这边靠过来。阿芒发觉小狐狸在瑟瑟发抖。小狐狸触到了阿芒的身体,感到很亲切。原来,阿芒的衣裳是用绒布做的。

特别是对年幼的狐狸,身旁有一些又暖又会动的东西是相当重要的,能大大地减轻孤独感。小狐狸依偎着阿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它睡得并不踏实,不断“喀达喀达”地微微发抖,又会“唰”地全身哆嗦一下。它是在做噩梦呢。

初夏的深夜,这深坑里有一种潮湿的、令人伤感的寒意。

……

凌晨,阿芒醒来。这次是手掌上的疼痛弄醒他的。

小狐狸在舔阿芒手掌上的伤口!阿芒很反感,再次把小狐狸扔到对面的角落。小狐狸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委屈地哭起来。

……

黎明的青光慢慢镀亮了洞口,洞口的草尖慢慢由黑色变作翠绿。洞外传来鸟的啁啾。

阿芒站起身,在洞里走来走去。昨天长时间的呼喊,晚上又着了凉,阿芒的嗓子挺难受,不断咳嗽。

站起来的人太高大了,小狐狸被吓着了,再不敢叫唤,抱着自己的尾巴,在角落里紧紧地缩作一团。

看着小狐狸的可怜样子,阿芒不忍了,又吹起麦哨来。

听着哨音,小狐狸很快镇定下来,耳朵向后伏倒,轻轻地摆尾巴,看上去就像一只小狗。狐狸属犬科,在小时候与犬尤其相似。

总得有所作为,阿芒又昂起头向洞口喊叫:“有人吗?有人吗……”他还是不好意思喊出一个“救”字。

除了让鸟鸣停止,阿芒的叫喊还是没有效果。在深深的地洞,声音是传不远的。

阿芒忽然想起了他的两只鸡:不知藤篮里的两只鸡,现在怎样了?

就像是回答阿芒的问题,洞口一暗,从那儿掉下来一团东西,扑通一声,有什么凉凉的液体溅到阿芒脸上。狐狸扔下来的是一只血淋淋的鸡,溅在阿芒脸上的是滑腻腻的鸡血。狐狸是在向洞里投食呢,它们的好意却把阿芒激怒了,他挥舞着拳头,冲着洞口大喊:“鬼狐狸,滚开!滚开啊……”捡起死鸡,一扬手就把鸡扔出洞去。

扔出来的死鸡恰好打在母狐身上。猝不及防,母狐狼狈地跌了个跟斗,想逃开去,听得洞里的人在可怕地叫喊,担心小狐,又小心地匍匐到洞口,向下张望。可怜天下父母心,母狐的尾巴在微微地颤抖。一夜的惊恐不安,母狐已经极其疲惫,它用力闭了闭眼睛,才把目光凝聚起来。它看到了洞里的人走投无路的样子,明白人了人的狂躁是因为无法出得洞来,它原本以为人下洞去是为了逮杀它的孩子,进而在那里潜伏着想逮住自己。看来不是这样的,原来这个人也和它女儿一样遇上了麻烦。

小狐狸的哀泣和老狐狸的窥探,使阿芒心烦意乱。这鬼山洞把阿芒折腾得万分狼狈,万分沮丧。

这一刻,阿芒才想起来爷爷常说的一句话:“别和狐狸打交道!和人打交道,狐狸就会变成精怪!”想起爷爷这句话,阿芒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自己遇上这倒霉事,不就是和狐狸打交道起的头吗!本来在山道上好好的走路,翻过山头就能搭车进城了,自己怎么就和装瘸的鬼狐狸较了劲呢?结果怎么了?结果是困在这深坑里,被老狐狸小狐狸折腾了整整一夜晚。更要命的是这倒霉事还没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路过这个荒僻的小山呢。

阿芒是再也不想和狐狸打交道了,他走过去,一把抓起小狐狸,认定了洞口的方位,集中全身力气和注意力,一扬手把小狐狸像死鸡一样扔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