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竞争和自然选择有关
只要某一物种的一些个体能从其他生物那里,以及它们生活的物理条件的无限复杂关系中得到好处,那么这些个体就会将这样的变异保持下去,并遗传给它们的后代,使其获得更好的生存机会。
首先,我们得清楚,这里的“生存竞争”是带着广义和比喻意义的。这一术语所涵盖的,除了某一生物对另一生物的依存关系,还包含着个体生命的保持,以及它们能否成功地遗留后代。两只狗类动物在饥饿时会相互抓咬,其实它们是为了获得食物和生存而互相竞争。生长在沙漠边缘的一株植物为了生存而抵御干燥,其实是它们依存于湿度。一株植物每年可以结上千粒种子,却只有一粒种子能够开花结果,事实上,它是在和已经覆盖在地面上的同类和异类植物进行竞争。槲寄生依存于苹果树和少数其他的树而活,但如果非要说它是在和这些树相竞争,也讲得通,因为如果一株树的寄生物过多,它就会因衰弱而死去。但是如果几株槲寄生的幼苗密集地寄生在同一枝条上,那么就可以肯定地说,这些幼苗是在互相竞争,因为槲寄生的种子是由鸟类散布的,所以它的生存便决定于鸟类。也就是说,在引诱鸟来吃它的果实借以散布它的种子这一点上,它是在和其他的果实植物相竞争。为了方便,我便在这几种彼此相通的意义中,采用了一般术语——“生存竞争”。
蚱蜢与兵蚁的战争
达尔文的进化论指出,“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是生物界生存竞争的法则。图中是一只兵蚁勇敢地向体积数倍于自己的蚱蜢发起猛攻,为了打败对手,更好地生存下去,它义无反顾,别无选择。在生物界中,这样的例子不计其数。
在此之前,我不得不简明地说一下“生存竞争”与“自然选择”之间的关系。通过前文的论述,我们知道,在自然状态下,生物存在着某种个体上的变异。关于变异,虽然尚存一些争论,但就我们所讨论的问题而言,将一群可疑类型称为物种或亚种或变种,都不重要。只要承认一些显著变种存在的事实,那么无论把不列颠植物中的200到300种可疑类型归为哪一级都不会有问题。但是,如果仅仅知道个体变异和某些少数显著变种是必要的,也不能帮助我们去理解物种是如何在自然状态下产生的。身体构造的这一部分对于另一部分及对于生存条件的一切巧妙适应,以及这一生物对于另一生物的一切巧妙适应,又是如何完成的呢?从啄木鸟和槲寄生身上,我们能很明显地发现这种美妙的相互适应;而对于附着在兽毛或鸟羽之上的最下等寄生物,对于潜水甲虫的构造,对于在微风中飘荡着的具有冠毛的种子,我们却只能模糊地看到这种适应。简而言之,在生物界的每一个角落,这种美妙的适应都是存在的。
遭鳄鱼攻击的野牛
塞伦格提平原上的迁徙性野牛群每年都会成为尼罗鳄的主要食物来源,在与尼罗鳄的长期斗争中,野牛变得十分警惕,不会轻易落入鳄鱼之口。这就是生存竞争导致的结果,为了更好地生存,弱者也会逐渐变得强悍不可欺。上图表现的是尼罗鳄猎杀野牛屡试屡败的场景。
还有一个问题,即那些被我称为初期物种的变种,最终是如何成为良好、明确的物种的呢?显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之下,物种之间的差异比同种变种间的差异要多得多。那些构成不同属的种群之间的差异比同属物种间的差异要大得多,而这些种群又是如何产生的呢?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些都是从生存竞争中得到的。不管这种竞争是多么微不足道,也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变异的产生,只要某一物种的一些个体能从其他生物那里,以及它们生活的物理条件的无限复杂关系中得到好处,那么这些个体就会将这样的变异保持下去,并遗传给它们的后代,使其获得更好的生存机会。虽然任何物种都能按时产生许多个体,但只有少数部分能够生存,因此我将那种把每一个有用的细微变异都保存下来的原理称为“自然选择”,以便与人工选择相区分;但是,斯潘塞先生却称之为“最适者生存”,后者更加确切,也同样方便。我们可以看到,人类利用选择产生了一些伟大的结果,并通过累积“自然”所给予的细微且有用的变异,使生物变得对人类自己更为有利。但是,我们以后将看到,“自然选择”是一种不断活动的力量,与微薄的人力相比,它有着极其显著的优越性,二者的差别正如“自然”的工作和“人工”的工作一样。
现在,我们将对生存竞争进行详细的讨论。在我计划出版的另一部著作里,还会着重讨论这一问题,因为它有这样的价值。早在这之前,知识渊博的老得康多尔(瑞士的植物学家,植物地理学的奠基者)和莱尔就已经详细阐述了这个问题——一切生物都生存在激烈的竞争中。
关于这个问题,曼彻斯特区教长赫伯特以无与伦比的气魄和才能针对植物进行了讨论,当然,这有赖于他渊博的园艺学知识。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在口头上承认普遍的生存竞争这一真理更容易的了,但同时,也没有什么比在思想上永远牢记这一结论更困难的了。但是,如果在思想里没有彻底体会这一点,我们就会对包含着分布、稀少、繁盛、灭绝以及变异等多种元素的整个自然组成产生模糊的认识甚至误解。我们能看到自然界呈现出丰盛而喜悦的活力。但我们却看不到或者忘记了那些在我们周围闲适地唱歌的鸟,多数是以昆虫或种子为食的,因此它们常常毁灭生命;或者我们忘记了这些唱歌的鸟或它们的蛋,或它们哺育的小鸟,会被其他的食肉动物所毁灭。我们也许从未想过,食物在今天是过剩的,但明天未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