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难忘“乌龟壳”
◎李孝洪
“乌龟壳”是20世纪70年代初期,攀钢密地机修厂在二公司防空涵洞的左上部,用钢筋水泥浇注出来的自建房,因其非常坚固,大伙给这幢楼取名为“乌龟壳”。建成初期,特意用来解决处级干部及部分工程师的临时居住问题。到了80年代末期,成为密地机修厂部分新婚双职工的临时房。1996年3月我与老公结婚后,为了有个“窝”,我厚着脸皮三天两头往后勤部跑,足足跑了一年多,1997年5月才分到“乌龟壳”一间不足12平方米的临时房。
提起1997年至2004年住在“乌龟壳”里的那8年,本能的第一个反应是怕!怕什么呢?怕蛇!也不知道“乌龟壳”是不是建在“蛇窝”上了,到了夏天,什么气扁蛇、银环蛇隔个十天半月就要来骚扰大家一下。不是爬到谁家屋里的冰箱下,就是挂在哪家窗户上,要不就是横拦在走廊里,常常把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于是乎,整栋42户人家,家家都备有雄黄、竹棍,户户更是不敢随便乱开门,就连一日三餐在走廊里煮饭炒菜,随时都要把门关上,以防蛇爬进屋里。
记得是1997年6月的一天,我在单位连班,回到家时已是晚上8点钟,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兴许是饿心慌了,在走廊里用蜂窝煤炉子煮面条时,一下子就忘记随手关门。就短短半个来小时,一条气扁蛇就悄无声息地爬进了我家小组合音响上盘起,我一进门,它就立马伸着头,呼呼地吐着信子对着我,那一瞬间,又不敢跑,又不敢出声呼救的我整个人都快吓瘫了,幸好隔壁家的杨大哥上我家来借面条,看到我屏着气与蛇对视的一幕,扭身回家拿了根长竹棍,麻着胆子把蛇挑走,这才解了我的围。自此一吓后,我连家都不敢回,做梦都在尖叫,整天吵着闹着要搬家。无奈单位房源紧张,无法调配临时房。而自己呢,因刚与老公结婚,双方都是农村孩子,根本没有经济能力购买商品房。迫于现实问题,只能提心吊胆地继续住在“乌龟壳”,但自此之后,对蛇的恐惧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即便是电视屏幕里出现蛇的图像,我也会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发软,着急忙慌地把电视关掉。
如果蛇令大伙害怕,那么“乌龟壳”的硬件设施不配套则令人抓狂。首先是不通风,这幢楼两头没有窗户,只有一道门,空气完全不对流,再加上没有公用厨房,几十户人家全在过道上用蜂窝煤炉子炒菜做饭,不要说夏天热如蒸笼,就连冬天在过道里炒个菜,也会热得汗水直淌。而且,到了做饭的时间点,遇到谁家炒个尖椒,楼上楼下几十户人个个呛得眼泪直流。同时,水电也是个让人特别闹心的事,整栋楼总共4个水龙头,一到双休日,天不亮就有十多二十个大浴盆泡着满满的衣服等着洗,有时一等就是大半天。电用起来,也特别让人揪心,因线路老化,谁家要是用个电饭煲煮饭,电路开关立马跳闸,整层楼就黑灯瞎火。最让人憋气的是方圆几十米连公用厕所都没有一个,要想方便一下,老老少少百十来人必须跑步几分钟才能到一个臭气熏天的简易厕所。为此,住在此楼的住户,晚上大都不敢敞开肚皮尽情吃喝。
在简陋的环境下,我们这些成人倒可以强行克制逼迫自己慢慢适应环境,可那些蹒跚学步的孩子可就遭了老罪。因大家全在过道上做饭炒菜,整个过道全是热锅烫油,为免孩子烫伤,家家户户经常都是把孩子锁在自家屋内,只有大人有空时,才把孩子领出去放下风,透下气。很多时候,看到孩子趴在窗口可怜巴巴往外张望时,心里就堵得慌,真想立马搬出“乌龟壳”,可当时,房源特别紧张,好多几十年工龄的老工人都在排队分房,像我们这种小年轻想短时间内分一套正规房,简直有点痴人说梦。到了1999年,攀钢开始兴建经济适用房,可惜还是僧多粥少。到2004年,我们“乌龟壳”几十名住户,仅有一对中年夫妻分到新房。不过,意外中的惊喜,2004年攀钢在“乌龟壳”原址一片兴建了数百套经济适用房,我们这群“乌龟壳”的老住户以搬迁的形式,于2006年喜迁新居。
当然,住在“乌龟壳”这8年,有苦也有乐。乐在什么地方呢?那就是人情味特别浓。遇到独自1人在家带孩子不方便做饭时,不用你开口,一些从乡下特意赶来帮儿子、女儿带孩子的老人,会主动邀你一块去吃饭。甚至遇到外出办事,孩子不方便带出去时,你无须一句客套话,只管把孩子抱到邻居家就行,邻居就会像对自己孩子一样悉心照顾。春节团年更是热闹非凡,每年整幢楼里差不多有一小半的人会留在攀枝花过春节,于是,大家伙就会搬几张大圆桌到楼房外的大坝子里,各家各户各拿出一两道拿手菜,几十号人同时团年。男人们喝酒划拳,女人们摆龙门阵拉家常,孩子们嬉戏玩乐,每年差不多都是从下午1点,吃到晚上9点过,桌上的饭菜反反复复要回很多次锅。至今回味起大家伙聚在一起团年的情形,自然而然就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