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抵达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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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鸭蛋和粽子

端午的传说,端午与屈原的故事,这些我在童年时期都是不知道的。即使肚子里有些墨水的爸爸,也没有跟我讲过。我们这些乡下的孩子,只知道端午节来了,我们就有粽子吃了,就有鸡蛋和鸭蛋吃了。

那时好像还没有成规模的养殖场,家家户户都养着几只鸡几只鸭,有的人家可能还养着几只鹅。成年的鸡、鸭、鹅几乎每天都能下一只蛋,妈妈将鸡蛋、鸭蛋、鹅蛋统统装进一个小缸里,攒的多了,就用筐装着,拿到集市上去卖。但无论怎样,妈妈一定会留足了端午节吃的鸡蛋和鸭蛋。鸭蛋一般需要腌制成咸鸭蛋,就着苞米粥吃,很是下饭。

按照选用的主要材料不同,粽子分两种,一种是糯米的,一种是黄米的。糯米是黏大米,不消说;而黄米和小米,许多人分不清,现在城里的孩子,更是无从知晓其来源。黄米是糜子脱壳而成,小米是谷子去壳后的产物。

黄米和糯米都有黏性,是包粽子的好材料。糯米产量低,许多农家根本不栽种这种水稻。到了端午节,想吃糯米粽子的时候,就拿大米去跟人家换,两瓢大米换一瓢糯米总是可以的。那一刻,爱算计的妇道人家也会显得很大度,多一点少一点也不去计较,过节嘛!节日就是一道润滑剂,把原本疙疙瘩瘩的邻里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其乐融融起来。

粽叶也不是买来的,到芦苇荡去采摘就是了,这在我们家乡叫“打粽叶”。不过一般的苇叶还不行,要挑叶片肥大宽阔的,这样的苇叶有个五六片,就可以包一个硕大的粽子,省时省力。有时粽叶打得多了,就给邻家送一些,全没有金钱上的往来,近邻胜过远亲呢。

包粽子是个手艺,就像女红。一代传一代,母亲教会了女儿,女儿教会了女儿的女儿,于是,我们年年端午节都有粽子吃。这样的粽子,有苇叶的香草味,有稻谷的温润黏稠,有潜藏在稻米间、粽叶里、马莲绑绳的纹路中最为醇厚的母爱。可惜的是,现在除了中老年人,会包粽子的人越来越少,城里的粽子也越包越小了。

小时候,我对妈妈包的粽子意见很大,她包的粽子总是掺了很多芸豆的大豆粒在里面,美其名曰“豆粽”——都挣(谐音),即吃了这个粽子的人都挣钱的意思。当然,这是个美好的愿望,但掺了芸豆粒的粽子着实难吃。许多年以后,妈妈告诉我,那是无奈之举,家里的黄米和糯米都不是很富余,日子还要一天天地过,不能一下子将好东西都吃完,所以就编了一个美丽的谎言,骗了我和妹妹那么多年。

这几天出差,爸爸连着给我打来两次电话,告诉我妹妹家的粽子已经包好,让我回乡下去拿。

隐约间,我似乎看到了柴火上的大锅里,水花在鸡蛋、鸭蛋和粽子间翻滚。而屋外的田野上,飘着淡淡的艾蒿的香味儿,恰似一年又一年总也驱不散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