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清算

罗溪回到桌前，现在，只剩下林军送她的这箱东西了。

罗溪把箱子打开，看着里面的书、传呼机和电饭锅……她把手伸进去，一一触摸着，最后，她又把手拿了出来。

罗溪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她把箱子合上，趴在了上面。

院子里陆续有人敲着碗去厨房打饭，罗溪今天不想遇见人，也不打算在单位吃饭。她趴在那，等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去。

吃饭的人陆续回来然后散去，等院子里安静下来，大多人都开始午休时，罗溪这才走出房间，来到了街上。

她先走到在单位西边的乾县面馆吃了一碗扯面。然后步行到派出所，取回了已经办好的户口卡。

在走回单位的路上，她叫了一个在书店广场的树荫下等着收破烂的人，那人蹬着三轮车，把她门后的一堆书全拉走了。

罗溪用笤帚把房间扫了一遍，她刚刚扫完，准备把笤帚放在门后，就听见有人敲门，她打开门，是她的养母和弟弟。

罗溪没想到她养母今天会来，把他们让到屋里后，她问涛子：“你……去学汽修了吗？”

涛子看了看罗溪，又看了看他妈，眼神飘忽着说：“还没呢！妈说现在天太热，等天凉了再说。”说完后涛子低下头，不再说话。

罗溪把打包好的被褥提过来，对涛子说：“这一套单身用的被褥，你看需不需要，如果用得上，就拿走吧。”

还没等涛子开口，她养母就接了过来，“当然能用上了。”她接过被褥放在了床板上，顺势在床板上坐下。

罗溪站在桌边，看着她。

她养母有些不自在，但似乎也无所谓了，她开口说道：“别人家嫁女儿，多少也要收个上万的彩礼。哪有像你这样，不声不响就出嫁的。”

她顿了顿，接着说：“明年粮食局要新建家属楼，你和你弟原来不是一直住一间屋子吗？现在你们都大了，往后你婚后回娘家，我和你爸……怎么说也要给你留出一个单间，所以家里想换一套大一些的三居室。”

她抬头看着罗溪，接着说：“现在粮食局让交一万多块钱，你给涛子的那三千已经交了，还差一万呢！”

等她说完，罗溪嘴边滑过一丝冷笑：“你觉得我还会再回你们那吗？”

她想起已经十年没有再去过的那个家，就像一个梦魇，只要在她梦中出现，醒来时就是一身冷汗。

涛子这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拉着他妈的胳膊说：“妈，咱走吧，我姐等一会还要上班呢。”

罗溪看了一眼涛子，低下头没再说话。

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已经搅动起来的心绪，她不想平复。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和这个充满噩梦的家做一个了断。

罗溪抬起了头，说：“涛子，你先把被褥拿回去，我和你妈还有话说。”

涛子听后抱起被褥，看了看她们，走了出去。

罗溪走过去，关好门。她养母有些紧张，赶忙从床边站了起来。

罗溪走到她对面，站在那，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觉得……我要给你们多少钱，才能报答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呢？”

她养母把头低下，往边上走了一步，脸上有些不自在，可她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一年你父母出了意外，我们当时也是好心收养了你……你现在跟我这样说，是不是太生分了……”

罗溪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的艳阳，缓缓说道：“如果能重新回到那一年……我真希望，你们不要收养我。”

她转过身，走回到她养母身边，看着她的眼睛，冷冷地说：“你今天来，不就是向我要钱吗？”

罗溪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养母：“七七年秋天，到八八年秋天，正好十一年，这十一年间，你们在我身上的花的钱，应该算得出来吧？”

“这……谁算过呀！再说，那时候的物价，和现在咋能比呀！”她养母急忙说道。

罗溪看着她，一丝冷笑再次浮上嘴边，“看来你是懂帐的，那我就和你算一算。”

罗溪从桌上的挎包里拿出一支笔和一个小本，说道：

“我十岁那一年，也就是八三年。那年过完年开学的时候，我问你们要钱买作业本，你说，全家一个月三十块钱的生活费都用完了，让我把往年的旧本子用橡皮擦了重新用……”

“我不记得了！”她养母有些心慌，重又坐在了床板上。

“可我记得。”罗溪看着她接着说：“八三年春天，正好是你们收养我五年零六个月，我就按这个月的花费来计算前后五年半的均帐。每月三十元，一家四口人，人均七块五，年均九十元，十一年下来就是九百九十元。”

“现在的物价都长得有十倍，咋能这么算呢？”她养母喊道。

“好啊，就按十倍算，是九千九，对吧？！”她养母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罗溪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她说：“我今天给你一万块，但从今往后，我不想再和你们家有任何关系。”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给涛子的三千元，你最好还给他……你若还觉得，自己算是个母亲，就真正为你亲生儿子的前途着想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