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在睡袋里睡着了,觉得他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睡袋铺开,放在洞口外有岩石遮蔽的林间地面上。他在睡梦中翻过身,滚到他的手枪上,他在睡之前把枪放在身边盖好,再用一根带子系到一只手腕上。他感到肩背疲乏,腿脚无力,肌肉因疲劳而绷紧,因此,在柔软的地面上,虽然仅仅是贴着睡袋的法兰绒衬里舒展身体,还是感到了疲惫中的舒适。恍惚中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缓过神来后,他把手枪从身子底下挪出来,舒坦地安静下来,伸展身体继续睡觉。他的手放在用衣服整齐地卷了麻绳底鞋做成的枕头上,一只手臂环抱着枕头。
然后他感觉到有只手放在他的肩上,他迅速转身,右手紧握睡袋里的手枪。
“噢,是你啊。”他说着放下了枪,伸出双臂把她往下拉。用双臂环绕着她,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进来吧,”他轻声说道,“外面太冷了。”
“不,不行。”
“进来吧,”他说道,“我们迟点儿再说话。”
她浑身发抖,这时他用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臂轻轻地搂着她。她背过脸去。
“进来,小兔子。”他说着亲吻了她的后脖颈。
“我害怕。”
“别,别怕,进来吧。”
“怎么进去?”
“就滑进来。里面还很空。要我帮你吗?”
“不用。”她说着就进了睡袋,他紧紧搂着她,试图去吻她的双唇,她把脸贴在衣服做成的枕头上,而双臂紧紧环绕着他的脖子。接着他感觉到她松开双臂,当他抱住她时,她又开始发抖了。
“别,”他笑着说道,“别害怕,那是手枪。”
他把枪拿过来,让它滑落到身后。
“我好害臊。”她说着别过脸去。
“不,你不必这样,这儿,来吧。”
“不,我不行。我好害臊,我还害怕。”
“别这样,我的小兔子。”
“不行,要是你不爱我呢。”
“我爱你。”
“我爱你。噢,我爱你。把你的手放我头上吧。”她背过脸对他说。她的脸依然贴在枕头上。他把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突然离开枕头,靠在他的臂弯里,紧紧依偎着他,脸对着他啜泣。
他紧紧搂着她不动,轻抚着这颀长而年轻的身体,抚摩着她的头,亲吻着她那湿润而带着咸味的双眼。她在哭泣,他能感觉到她那滚圆、坚挺的乳房隔着她的衬衫触碰着他。
“我不会接吻,”她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做。”
“不一定要接吻。”
“不,我必须接吻。我必须做每一件事。”
“没必要做任何事,我们这样很好,只是你穿得有点多了。”
“那我该怎么做?”
“我来帮你吧。”
“现在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你没觉得好些吗?”
“嗯,好多了。比拉尔说我可以跟你走,是吗?”
“是的。”
“但不去收容所,我要跟着你。”
“不,要去收容所。”
“不,不,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做你的女人。”
他们此刻卸下原先蔽体的所有衣物,躺在那里。原先粗糙的织物所在之处,此时一切都是如此平滑,光滑、平顺的肌肤,紧实而浑圆的相拥,以及持久而温暖的凉意,凉意在外,温暖在内。久久的、轻柔的、紧紧的相拥,紧紧地抱着;寂寞、轮廓依稀可见的空虚、产生欢乐的青春和恋爱,这一切现在都变得温暖而平滑,带着一种空虚的、让胸口作痛的、紧密相拥中的寂寞感,如此强烈,让罗伯特·乔顿觉得自己无法忍受,他说:“你爱过别人吗?”
“从来没有过。”
而后,她突然在他怀里变得僵硬:“但我被人糟蹋过。”
“被谁?”
“被不同的人。”
她纹丝不动地躺着,仿佛她的躯体已经死去,然后背过头去。
“现在你不会爱我了。”
“我爱你。”他说。
但她感到他变得有一点异样。
“不,”她的声音也变得死气沉沉,“你不会爱我的。但也许你会把我带到收容所去。我会去收容所,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女人,什么都不是。”
“我爱你,玛丽娅。”
“不会,这不是真的。”她说。末了她可怜兮兮地带着期盼说道:“可我从没吻过任何男人。”
“那你现在吻我。”
“我想要的,”她说道,“但我不知道怎么吻。我被糟蹋时,我不停反抗,直到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一直反抗,直到——直到——直到一个人坐在我的头上——我咬了他——然后他们封住我的嘴,把我的双手捆在脑后——接着其他人就糟蹋了我。”
“我爱你,玛丽娅,”他说道,“没有人对你做过任何事。他们碰不了你。没有人碰过你,小兔子。”
“你相信是这样的?”
“我知道是这样的。”
“那你会爱我吗?”此刻她又热情地依偎着他。
“我会更爱你。”
“我会试着好好吻你的。”
“轻吻我一下。”
“我不会。”
“就吻我。”
她吻了下他的脸颊。
“不是。”
“那鼻子放哪儿合适?我一直很好奇鼻子应该放哪儿。”
“瞧,头侧过来。”于是他们双唇紧贴,她紧挨着他,嘴唇慢慢地微微张开,接着,他突然紧紧地搂住她,他从未如此快乐过,轻快地、充满爱意地、欣喜若狂地、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他不再思考,不再感到疲乏,不再担心,只沉醉于无比的喜悦之中。他说道:“我的小兔子,我心爱的人,我的宝贝,我永远的可人儿。”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
“我的可人儿。”他说。
他们相拥而卧,他感受到她的心和自己的贴在一起跳动,他用脚轻轻蹭着她的脚。
“你光着脚过来的?”
“是的。”
“那你是知道要来上床的?”
“是的。”
“你不害怕吗?”
“害怕,非常害怕,但更害怕脱掉鞋子后会发生什么。”
“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没手表吗?”
“有的,但是在你的背后。”
“把它拿过来。”
“不用。”
“那从我的肩上看过去吧。”
一点了,表盘在睡袋造成的黑暗中闪着光。
“你的下巴扎到我肩膀了。”
“对不起,我没有剃须刀。”
“我喜欢,你的胡子是金色的吗?”
“是的。”
“那它会变得很长吗?”
“在炸桥前不会的。玛丽娅,听着,你——?”
“我什么?”
“你希望吗?”
“是的,怎么样都行。如果我们一起把什么都做了,那件事就可能从来没发生过。”
“你自己想到的吗?”
“不,我心里想过,但是比拉尔和我说了。”
“她非常明智。”
“还有一件事,”玛丽娅轻柔地说道,“她让我告诉你,我没有病。她知道这些事,她让我告诉你这个。”
“她让你告诉我?”
“是的。我和她谈过,告诉她我爱你。我今天看到你就爱上你了,我一直爱着你,可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我告诉了比拉尔,她说如果我要和你说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你我没有病。另一件事她很久之前就和我说了,就在火车爆炸之后。”
“她说什么?”
“她说一个人不接受的事不会给他带来伤害,如果我爱上一个人,一切就都会过去了。你知道,当时我真想去死。”
“她说得很对。”
“我现在很高兴我没有死。我好高兴我没有死。你可以爱我吗?”
“会,我现在就爱着你啊。”
“那我可以做你的女人吗?”
“我所做的事不允许我有女人,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了。”
“只要我成为你的女人,我就永远是了。我现在是你的女人了吗?”
“是的,玛丽娅,是的,我的小兔子。”
她紧紧地依偎着他,嘴唇在寻找他的嘴唇,找到了,贴了上去。他触摸着她,清新、鲜嫩、光滑、年轻、可爱,带着温暖而灼热的凉意,令人难以置信地躺在这个如同他的衣服、鞋子或任务一样熟悉的睡袋里。她害怕地说道:“现在快点做我们要做的事,那件事就会消失了。”
“你想要?”
“想要,”她几乎很强烈地说,“要,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