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西北解放战争1945~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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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给胡宗南当头一棒

为“头功”的争吵——延安被攻占——一场虚假的胜利——胡宗南寻找我军主力决战——毛泽东定计——胡宗南上钩——李纪云孤军深入——彭德怀布下“口袋”——敌情发生了变化——青化砭伏击战

当毛泽东撤离延安时,董钊正命令整编第1师和整编第90师竭尽全力向延安攻击。3月18日黄昏时分,陈武的整编第90师已进攻到狗梢岭以西地区,其第61旅的先头部队已进至距延安只有15里。因黄昏,陈武命令部队停止进攻,就地宿营,准备第二天向延安城发动进攻。这时,第61旅参谋长兴冲冲地跑来向陈武报告说:“师座,我们刚才窃听到共军指挥官给南线守备部队下达的命令,让他们迅速撤离战场,撤退到延安待命。这样一来,我们师正面就没有共军的阻击部队了。”

陈武一听这一消息,高兴地蹦了起来,说:“这下子我们就可以得到占领延安的头功了。”

说着,他打开军用地图,用手在上面指着对副师长任子勋说:“你看,从17日以来,在我们左翼的整1师的先头部队才进至杨家畔左后方的一个村庄,他们比我们师落后了大约有15里的路程,明天若按规定的时间前进,他们到达我们师现在的位置时,说不定我们已进占延安了。”

正在这时,一名参谋送来了董钊转来的胡宗南的一道命令:首先攻入延安的部队,赏法币1000万元。

陈武看了这一命令更加高兴了,他满以为攻占延安的头功只能是他的整编第90师了,这一下子他完全可以名利双收了。

陈武高兴得半夜都没有睡着。正在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之时,突然传来了董钊的一道紧急命令:整第90师在3月19日上午9时由现在的位置开始攻击,攻击目标为宝塔山至清凉山一线及其以东地区。

这一命令明显的就是不让整编第90师抢先进入延安城内,并且给整编第1师率先进入延安城内让路。陈武看完这一命令后,感到大惑不解,便连夜打电话给任子勋商议。任子勋听完命令后,说:“以我之见,军座的这道命令至少可以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不让我们整90师首先进入延安城;二是让落在后边的整1师赶到我们的前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整1师不是先进入延安城了吗?这攻占延安的头功就只能落在整1师的头上了。”

听任子勋这么一说,陈武感到是这么一回事,他真是气坏了,在电话里,他十分气愤地说:“为将帅者要取信于人,最宝贵的是待下要公平,其次是赏罚严明。如果存私心,图私利,必然招致上下不和、士不用命的恶果。我们90师从17日以来,连续两天担任强攻,牺牲这么大,而第1师不过是‘跟屁虫’,既未遇激烈战斗,又行动迟缓,落后我们15里。现在眼看延安我们唾手可得,却来限制我们第90师先进入延安,而偏袒第1师,让它去夺进攻延安的头功,也欺人太甚了!真他妈的岂有此理!”

陈武气得整整一夜未睡。

但是,陈武大骂归大骂,生气归生气,董钊的命令到底不敢违抗。原来要让整编第1师抢在整编第90师之前进入延安城,是胡宗南下的命令。据胡宗南的副参谋长薛敏泉透露说:“胡宗南之所以让整编第1师,特别是第1旅抢先进入延安城,是因为整1师尤其是第1旅是胡宗南的发迹之部队,他对此有着特殊的感情。加之,第1旅在进犯晋南时就已全部被歼灭,胡宗南为了掩盖事实真相,立即在运城由其他部队抽调精锐,重新组建起来。这次必须先由第1旅进入延安,用意在于表示它不但没有被歼灭,而且还是这支‘天下第一’的王牌军把中共中央根据地占领的。”

3月19日凌晨1时刚过,整编第1师得到向延安开进的命令,当即披星戴月,急如星火般地从后面往前赶。到达整编第90师阵地后,就争先恐后地插进整编第90师的攻击正面,强占了整编第90师的前进道路。早晨6时,陈武发现了这一情况,便怒气冲冲地派一位作战参谋前去阻挡。不料,不仅没有结果,反而被整编第1师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团长一把揪住这位作战参谋的衣服,破口大骂道:“我们奉胡先生的命令攻占延安,你小子挡什么道?90师算个球,贻误了军机,不光你的脑袋落地,我看你们师长陈武的脑袋也保不牢!”

这可把陈武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气得全身在发抖,手几次摸到手枪上,然一想到小心脑袋几个字,终至气馁。他实在没有任何办法,不得不执行命令,老老实实地为整编第1师让路。

上午9时,整编第1师的辎重行李也挤上来了,陈武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立即命令师部警卫连全副武装地上前拦截,双方争吵了起来,就差开枪互射了,最后总算作了一点让步,双方的部队共同挤在一条羊肠小道上,弄得整编第1师第1旅欲进不得,整编第90师也欲进不能,部队嘈杂混乱一片。此时,整编第90师的官兵一边被裹挟在整编第1师的辎重行李队伍中寸步难行,一边还要在凛冽的寒风中看着第1旅率先进入延安城,去拿那1000万元法币的巨额奖金,简直恨死了第1旅,一个个怒目横视也就罢了,口里还要不住地大骂:“我们在前头打,你们在后面看,可是有功劳你们就抢先。”

陈武看着这一切,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过去有人出胡宗南的洋相,说他在玩诡计方面有一套,但指挥打仗只是个连长的材料,这话不假。今天我看董钊的指挥才能,只配当一个排长,不配作军长,更不配作兵团司令,你们看,敌方实在兵力不足,如有一支强大部队在这一带山头埋伏出击,我看延安城下非闹出大笑话不可啊!”

就在陈武的整编第90师被阻、不得先进入延安城的同时,刘戡的整编第29军各部也被阻于延安城南二十里铺东西一线,也不得先进入延安。

3月19日上午10时左右,整编第1师第1旅进入了延安城。董钊立即向胡宗南发去了“报捷电”,称:“我军经7昼夜之激战,第1旅终于19日上午占领延安”。

胡宗南闻讯大喜,立即命令中央社发布两则电讯:

中央社西安19日下午4时急电:陕北共军自企图南犯以来,国军即予猛烈反击,昨(18日)下午进抵距延安十公里处,经一度激烈战事后,今(19日)上午10时,已收复延安,同时占领该县东南郊之宝塔山,战果正调查中。

中央社西安19日下午5时急电:共军为配合莫斯科会议向西安所发动之大规模攻势,今已为国军完全摧毁。共军之老巢延安,于本日上午10时为国军收复。……据初步统计,共军伤亡约一万余,投诚二千余。国军乃于本日上午10时,完全占领延安,刻正抚辑流亡中。

发完电讯后,胡宗南便亲自拟电发往南京,向蒋介石报捷。3月20日,国民党《中央日报》头版头条以“国军收复延安,生俘共军—万余人”为标题,发布了胡宗南取得“延安大捷”的消息,内称:“国军本无意进攻延安,一直延到本月13日,共军贺龙、陈赓率部十二万余人,由陕北出发对西安采钳形攻击的后两天,才决定于迎头痛击之余,更进一步去解放延安”;“共党这一次发动全面攻势,实用以配合莫斯科会议中外人酝酿国际干涉中国内政的外交攻势。……政府对于这种出卖国家的第五纵队,自有严厉教训之必要,而最能收教训的效果者,莫过于扫荡延安。”

在南京的蒋介石接到胡宗南的电报后,也是大喜过望,立即给胡宗南发去了嘉奖电,内称:

宗南老弟:

将士用命,一举而攻克延安,功在党国,雪我十余年来积愤,殊堪嘉尚!希即传谕嘉奖,并将此役出力官兵报核,以凭奖叙。戡乱救国大业仍极艰巨,望弟勉旃!

中正

这一天,裴昌会和薛敏泉正在洛川前方指挥所吃早饭时,胡宗南手里拿着蒋介石的这一嘉奖电报,以一种显得特别得意的神气递给他们看,并说:“你们看,攻占延安,先生是多么高兴呀!”蒋介石不仅致电嘉奖胡宗南,还授予了他二等大绶云麾勋章,将他从中将晋升为上将军衔。

蒋介石反复看着胡宗南的捷报电,越看心里越兴奋,又给胡宗南发了一份嘉奖电报:“延安如此收复,为党为国雪二十一年之耻辱,得以略慰矣。吾弟苦心努力,赤诚忠勇,天自有以报之也。时阅捷报,无任欣慰。各官兵之有功及死伤者应速详报。至对延安秩序,应速图恢复,特别注意其原有残余及来归民众与俘虏之组训慰藉,能使之对共匪压迫欺骗之禽兽行为,尽情暴露与彻底觉悟。十日后,中外记者必来延安参观,届时使之有所表现,总使共匪之虚伪宣传完全暴露也。最好对其所有制度,地方组织,暂维其旧,而使就地民众能自动革除,故于民众之救护与领导,必须尽其全力,俾其领略中央实为其解放之救星也。”

蒋介石给胡宗南连发两份嘉奖电后,又对在南京的一些将校军官说:攻占延安,中共军队的“首脑部就无所寄托,只能随处流窜,即使他们还有广播宣传,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和它发生联系,为此就绝对不能建立中心的力量了”。他甚至对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夸口说:“到8月底或9月初,共产党人不是被消灭,就是被驱往僻远的内地去。”

胡宗南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他把“延安大捷”吹嘘得比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盟军攻克柏林还要“伟大”。他在3月20日的西安报纸上吹牛说:延安战役激战甚烈,用猛冲猛打,两翼包围的神妙战术,击败了延安外围“敌人”的猛烈抵抗,打垮“敌人”两个旅,打死3000人。“敌人”在猛烈攻击下,极慌乱地向延安以北溃退,他的军队乘胜追击,占领了延安全城。

在胡宗南的指示下,西安城更因“收复延安”而热闹起来。陕西省政府主席祝绍周令全城商店与居民悬挂国旗,燃放鞭炮,庆祝“陕北大捷”。陕西广播电台还特地请来一些名演员来电台播音献唱。

在一片肉麻的“赞扬”声中,胡宗南更是得意忘形,自认为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大功绩。3月24日,即整编第1师占领延安的第六天,胡宗南乘坐吉普车,离开洛川,来到了延安。

当胡宗南踏上延安这片黄土地时,真是春风得意,连脚都是轻飘飘的。“前进指挥所”已先期到达,为他安排的住处是延安最好的房子——原陕甘宁边区交际处。但他嫌这里不隐蔽,而决定住进延安原陕甘宁边区银行的窑洞里。就在这一天,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奸党之老巢延安,固世界之所视为赤都者,而竟于其谋叛二十周年之前夕,为我胡宗南部克服,亦云幸矣!”(1)

胡宗南到延安的第二天,就要熊向晖找一名先遣人员引导,陪同他视察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人的住处,先后看了王家坪、杨家岭、枣园等处。每到一处地方,胡宗南都要仔细地观察询问一番,想象这里的主人当年在这儿生活的情形,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据说在枣园毛泽东住过的窑洞里,胡宗南兴致颇高地看了毛泽东写给他的留言。也许毛泽东已经预料到胡宗南在占领延安以后,一定会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参观他的住处,所以特意在桌屉里给胡宗南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胡宗南到延安,势成骑虎,进又不能进,退又不能退。奈何!奈何!”胡宗南看后哈哈大笑。后来,熊向晖在回忆录中写道:这是胡宗南的习惯。“合乎他心意的,他哈哈大笑;道出他心病的,他也哈哈大笑。”(2)毛泽东的留言当然不会合乎胡宗南的心意,那么就是道出胡宗南的心病了。

当胡宗南还在洛川时,南京国民党国防部就通知胡宗南说,驻南京、重庆的中外记者,将要赴延安参观战绩,采访战地新闻。胡宗南想,这是宣传自己的一个极好机会。于是,他一到延安,就赶紧布置人员准备,并在西安、延安专设招待所,招待中外记者和来延安参观的各界人士。

接待中外记者的任务,由胡宗南交给了西安绥靖公署新闻处处长王超凡及第二处处长刘庆曾来负责。

中外记者要来延安参观,岂可没有战利品?为了自欺欺人,胡宗南密令工兵连夜在延安近郊赶挖“坟墓”,以示战况之激烈;又把自己仓库里过去用过的旧武器、旧装备秘密北运,当作缴获的战利品。又在延安周围10公里处,建立了10个战俘管理处,从边区乡村抓来500多名青壮年编成青训队,与从城防部队第27师中挑选出的1500多名伶牙俐齿的士兵混合在一起,一律穿杂色服装,组编成“俘虏队”,集中训练,强迫他们按照事先规定的一套“对答”应付参观的新闻记者。

胡宗南还要王超凡选两个人装成被俘的共军团长,选一个人装成被俘的共军旅长。他说,这是重点,要装得像。他估计到这位“共军旅长”,一定会成为记者们采访的热点,不得不亲自查看一下。谁知道,王超凡挑选的这位“共军旅长”原来是一个在“战时干部训练第4团”受过训练的胡宗南部下的军官,是个湖南人。他一见到胡宗南就两腿发直,腰发软,马上立正、敬礼、弯腰。胡宗南问他的姓名职务,他按王超凡交待的一一作了回答。不料,胡宗南刚刚问了几句,就不耐烦了起来。他当即斥责王超凡不懂革命,批评他选的人像绵羊,满口国民党腔调,一问就露出了马脚,根本不像共军,更不像共军的旅长。最后,胡宗南只好要王超凡安排这位“共军旅长”在一间较暗的屋子里见记者。

然而,假的毕竟还是假的。4月13日,《中央日报》刊载了该报记者龚选舞采写的题为《陕北行》的“纪实”报道。文中这样写道:“屋子里住的是中共一个旅的副司令员,胖胖的,腮下黑黑的,是20天来没有‘清算’过的胡子。他不愿讲话,讲起话来却是一大堆硬派的名词:‘斗争’、‘消灭国民党’、‘你们阵地战,我们就运动战’、‘你打进我们延安,我们也可以打下你们西安’。当记者向他透露瓦窑堡已被国军克服的消息时,仍是摇头喷鼻,表示不相信这是事实。”

胡宗南占领了延安不仅给他带来了名和利,而且还给他带来了新婚之喜。

胡宗南早在进入黄埔军校之前,就在家乡奉父母之命和一位女子结了婚。可是自从进了黄埔军校以后,他便忘记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也因在家郁闷而死。抗战时期,胡宗南蛰伏西安,许多人见他孤身一人,便纷纷给他做媒。但胡宗南却并不着急,宣称:“国难当头,何以家为,等抗战胜利之后,我要在北平太和殿举行婚礼!”后来,陈立夫曾想把孔祥熙的二小姐介绍给胡宗南作夫人。孔二小姐倒有此意,但胡宗南却没有见过这位孔二小姐。当他了解到孔二小姐的生活放荡不羁,品行不端后,心里很是不快,可又觉得孔家是名门贵第,与孔二小组结婚是攀龙附凤的好机会,便生一计,亲自前去探个虚实。于是,他身穿一套破破烂烂的棉军服,前往孔家窥望。这一看,果然如此,他就彻底打消了和孔二小姐结婚的念头,没有同意。他在给陈立夫的信中说:“目前国难当头,正是我辈军人抗敌御侮,效命疆场之时……”

但是,过了不久,戴笠又给胡宗南介绍了军统女特务叶霞翟,不料胡宗南倒满意了。攻占延安后,胡宗南认为大功告成了,于是便在3月25日向蒋介石报告结婚之事,得到批准后,3月27日赶到西安,28日在西安南郊王曲张学良原住所与叶霞翟结了婚。其时,胡宗南年已51岁了。当时,《观察》周刊评论说:“胡宗南这个神秘的不娶将军,居然因为延安攻下,素志得偿而结婚了。他该是如何兴奋高兴,以为从此西北可以稍定了,10年戍守自此可以稍松一口气了。”

胡宗南在为攻占延安而欢庆的同时,并没有忘记要消灭西北人民解放军。他急于要和西北人民解放军主力决战,恨不得一下子把西北人民解放军消灭得干干净净。3月24日,就是胡宗南到达延安的当天,西安绥靖公署副参谋长薛敏泉向他报告,部队最大的困难是补给困难。但是,对胡宗南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敌情不明。他要和共军决战,却怎么也找不到彭德怀指挥的西北人民解放军主力部队在哪儿?更不知道毛泽东、周恩来领导的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的领导机关在什么地方?这是胡宗南急于要弄清的问题,也是蒋介石急于想得到的消息。

这几天,胡宗南一直在看一份我新华社3月20日电,电文中说:“卖国贼蒋介石进攻民主圣地延安,经我陕甘宁边区军民坚强抗击,予以重大杀伤,19日我人民解放军以任务已达,撤出延安”,“蒋介石使用于第一线的部队达九个整编师,十三个整编旅,把胡宗南所有的主力都集中起来,企图以突然袭击占领延安,打击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首脑机关”。“蒋介石这次进攻延安的政治目的,显然是对其内部振奋消沉已极之士气,和在国民党三中全会上替其党内主战派壮胆;在国际上则配合美帝国主义的‘大棒’政策和使马歇尔在莫斯科外长会议中渡过难关。我人民解放军的战略向来不死守一城一地,而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的。此次保卫延安则着重于破坏其突然袭击,保证首脑机关的安全转移。现在可以宣告于世人者,就是此项目的已经完满达成,而蒋介石企图在3月10日以前窜抵延安的计划,已被打破。中国共产党中央机关完好无损,并且仍留陕北指导全国的爱国自卫战争。”(3)

胡宗南看到这份电文的发报地点仍说是“延安”,并称中共中央首脑机关仍留在陕北。他越看越心慌,越看越心忧。他苦恼,他气愤,攻占延安后带给他的喜悦和新婚带给他的欢愉现在早已烟消云散了。他不仅派出四架飞机,而且下令侦察部队必须立即查出中共中央首脑机关和西北人民解放军主力部队的行迹。但是,负责侦测无线电台的分队长却报告说,攻占延安后,未再发现陕北有固定大型电台信号,有时捕捉到小电台的征象,但迅即消失,飘忽不定,难以判定共军指挥部所在。

事实上,在毛泽东率中共中央机关撤离延安后,周恩来在为中央军委起草的给各野战军领导人的一份电报就指出:“蒋敌现有测量电台方向位置的设备。”“但对小电台因电波弱,不易辨别。因此,愿你们在作战前部署期间及作战中,均不用无线电传达,或将司令部原属之大电台移开,改用小电台,转拍至大电台代转,以迷惑敌人。”(4)这太让胡宗南失望了。但是,他并不罢休。他想,3月13日至19日,中共的军队和他十几万军队整整打了七天,可见担任阻击任务的中共军队,决不是一个小数字,也决不会是一些地方武装,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再说,中共中央首脑机关,是中共的神经中枢,大型电台,车辆辎重,头头脑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隐蔽不易,行动不灵,这是所有首脑机关的通病,即使说中共的精干一些吧,但是,也不可能不留一点蛛丝马迹,何以就找不到一点迹象呢?

胡宗南不相信找不到共军的主力,他命令董钊、刘戡率十数万人马,从3月19日至23日,在延安以北的东西线上,迎着陕北高原的刺骨寒风,整整徘徊了五天之久。

3月23日,焦急不安的胡宗南终于从董钊的口中听到了有关西北人民解放军的消息。董钊说,据整编第1军报告:在延安西北方向发现共军一支部队,经派部队追击,共军一触即溃,丢盔弃甲,不堪一战,仓皇向安塞方向逃去。

胡宗南接到这一情报后,心中暗暗高兴了一阵子。果然不出他所料,西北人民解放军主力部队撤出延安后不可能沿咸(阳)榆(林)公路向东北方向而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出延安向西北方向,到安塞去。因为,这一带全是山川沟壑,利于人民解放军活动。

根据这样的判断,再加上董钊提供的情报印证,胡宗南不再犹豫了,于是,他决定以主力整编第1师、整编第90师5个旅的兵力,由董钊率领,沿延河两岸向安塞方向急进,尔后向右迂回;另以整编第29军一部向北进攻,企图围歼西北人民解放军主力于安塞东北地区。以整编第27师的第31旅(欠第91团)由临真镇经拐峁向青化砭前进,保证主力侧翼安全。

再说毛泽东、彭德怀早在撤出延安的时候,就谋划着下一步该怎样消灭胡宗南部了。毛泽东指示陕甘宁野战集团军派出一定数量的部队,佯装我军主力部队向延安西北方向的安塞撤退,诱敌追击,而将主力部队隐蔽集结在延安东北方向的青化砭、甘谷驿等地,等待战机,歼灭胡宗南部队。

毛泽东、周恩来于3月18日黄昏离开延安后,于当晚到达了位于延川县永坪镇西南的刘家渠。中央军委给各战略区发出了一份电报,指出:“待敌进延安之后,我当集中五个旅寻机打运动战,各个歼敌。胡宗南只有二十六个旅(其中四个旅在晋南),再加榆林、宁夏七个旅,总计三十三个旅。以边区地域之广,地形之险,人民之好,有把握钳制胡军并逐渐削弱之,保持广大地区于我手,以利他区作战取得胜利。”

3月19日,彭德怀按照毛泽东的指示,命令陕甘宁野战集团军第一纵队除以独立第1旅第2团第2营在延安西北地区伪装主力,节节抗击,诱胡宗南部主力北进外,主力位于安塞、茶坊地区之间;第二纵队位于甘谷驿地区;教导旅位于青化砭以东任家岔;新编第4旅位于青化砭、石绵羊沟之线,集结待机。

3月20日,彭德怀、张宗逊在给中央军委的电报中说:“敌于皓(19日)午后三时占延安,二十七师之三十一旅留临真,第一师某旅留金盆湾,胡宗南令派一部向金沙镇、甘谷驿、延长侦察。我二纵须力求隐蔽,切勿暴露目标。甘谷至延安之线及其以南,均不要驻军,须驻甘谷驿以北及东北地区,金沙镇高地及临真以北,派便衣队伪装民兵担任侦察、警戒,封锁消息。”

我独立第1旅第2团第2营接受任务后,立即佯装我军主力,故意摆开阵势,漫山散开,大摇大摆地向延安西北方向的安塞转移。董钊果然以为是西北人民解放军主力部队,便立即报告了胡宗南。

3月21日,彭德怀、习仲勋向中央军委报告了作战部署:

军委:

我二纵集结甘谷驿以北及东北地区,教导旅集结青化砭以东之何家山盆附近地区,新四旅在青化砭附近地区,集结一个营在拐峁、十里铺警戒。上述各兵团力求隐蔽,警戒部队伪装民兵,一纵八旅在安塞、茶坊间,一旅在高桥,准备移至茶坊,各以一营在枣园、兰家坪警戒。敌占延后动向尚未判明,我各兵团就上述地区自养(22日)起暂休息七天,情况许可再延长之,并准备干粮四天。边区全局部署,今晚发中央,请批示后再发各区。

彭习

三月二十一日

彭德怀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胡宗南来了。

胡宗南果然上钩了。

青化砭,位于延安东北30余公里处,南北是一条15余公里长的蟠龙川,咸(阳)榆(林)公路蜿蜒曲折地从中间穿过。公路的东西两侧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地,山上长着密密的杂树。毛泽东在撤离延安路过此地时,看到这里地形险要,就曾感到这是一个打伏击战的好地方。

3月20日,毛泽东、周恩来等率中共中央机关到达了清涧县的徐家沟。这是一个位于咸榆公路西边的一个小山沟里的小村庄。在这里,毛泽东要叶子龙通知已经到达瓦窑堡的刘少奇、朱德、任弼时和陆定一等于三天内齐聚高家,以便开会商议问题。

这一天中午,彭德怀率领西北野战兵团指挥机关抵达青化砭西北的梁村。在这里,他召开了司令部全体人员会议,正式组成西北野战军指挥机构,张文舟和王政柱分别任西北野战军正副参谋长,徐立清任政治部主任,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刘景范兼任后勤司令。司令部工作人员一共有五六十人。彭德怀对大家说:我们要同心协力搞好工作,不能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

3月21日晚上,西北野战兵团电台截获并破译了胡宗南发给第31旅的电报:第31旅旅部带一个团,于3月24日向青化砭进击。王政柱急忙去向彭德怀报告。彭德怀正在他住的小土窑里,面对着地图思考问题,听王政柱一讲,接过情报一看,兴奋地握紧拳头说:“好哇!终于送上门来了。把这个家伙吃掉!”(5)

为抓住战机,彭德怀不顾已是三更半夜,立即和习仲勋、张文舟、徐立清到作战值班室仔细查看地图,分析研究敌情,决定采取伏击战术歼灭敌第31旅,以打好撤离延安后的第一仗。彭德怀对张文舟说:“命令部队在青化砭两侧地区隐蔽集结。”

张文舟答了声是,刚要走,彭德怀又说道:“这回我们放弃延安,好多人想不通,敌人也在那里造谣,说我们扔下陕北人民跑了。告诉各纵队,这次战斗是我们撤出延安后的第一仗,是稳定民心、军心的关键性一仗,必须慎重,一定要打好,不能有丝毫疏忽!”

3月22日这一天,彭德怀、习仲勋连接发出了五份作战电报。

凌晨1时,彭德怀、习仲勋发出了第一份电报,这是给张宗逊、廖汉生并报中央军委的电报:

张廖并报军委:

(甲)胡宗南二十日令三十一旅二十四日开青化砭,并要其构筑工事固守,似判断我主力在安塞方向,有进攻安塞模样。(乙)我准备伏击该敌(31旅),着一纵队主力经安塞开至青化砭以西之梁村、石家沟、白家沟之线,八旅(缺一营)限二十三日晚到达兰家坪、北之营,继续与敌保持接触,吸引敌主力向安塞,独一旅开高桥很不妥,应即尾八旅开安塞以东之王家庄、丁家庄、枚家庄之线,限二十四日到达,不得迟误,行动时须特别注意隐蔽。(丙)张、廖于二十三日九时以前到梁村开会,我们在梁村等候。

彭习

三月二十二日丑时

同一时间,彭德怀、习仲勋发出了第二份电报,这是发给中央军委的电报:

军委:

(一)胡宗南二十一日令临临真之三十一旅在川口渡延水进至青化砭,筑工据守,限二十四日到达。(二)我军拟以伏击或乘其立足未稳彻底歼灭该敌。我第二纵队、教导旅统归王震指挥,隐蔽集结于青化砭以东之阎罗寺、郝家河、胡家河之线,限二十四日晚集结完毕,二十三日看好地形,化装民兵切实封锁消息。(三)新四旅二十二日晚集结青化砭以北及东北地区之二卯渠、聂(常)家塔、朱家沟、高家沟;第一纵八旅二十三日集结青化砭以西之梁村,独一旅二十四日位置于冯家庄附近,作预备队。(四)王、罗看好地形后,定出由东南进攻青化砭,截敌归路,警戒拐峁之详细部署计划,限二十三日午前电告我们。

彭习

三月二十二日丑时

早晨7时,彭德怀、习仲勋发出了第三份电报,这是给毛泽东并报中共中央的电报:

毛泽东并报中央:

(甲)哿(20日)敌约两个旅向蓝家坪进攻,似系九十师,与我八旅一个营接触。另约一个旅经杜甫川、小砭沟向枣园东进攻,似系一六五旅,与我独一旅一个营接触。胡宗南二十一日令三十一旅经川口渡延水,限二十四日到达青化砭筑工据守。胡似系判断我主力在安塞及其以西地区,有进攻安塞找我主力决战企图。(乙)我拟以伏击或乘敌立足未稳围歼三十一旅。王震纵队及教导旅限二十二日晚隐蔽集结青化砭东南之阎罗寺、郝家河、胡家河之线;新四旅隐蔽集结青化砭东北之二卯渠、聂(常)家塔之线;张(宗逊)纵队八旅集结青化砭西之梁村,独一旅拟集结于冯家庄,但须二十四日才能赶到,只能为预备队,监视延安、安塞方面,因该旅擅自开高桥之故。(丙)上述部署有何指示,盼告。

彭习

养辰

中午11时,彭德怀、习仲勋发出了第四份电报,这是给王世泰并报毛泽东、周恩来和中央军委的电报:

世泰并报毛、周、军委:

敌九十师、三十六师,于二十一日向安塞前进,寻求我主力决战;二十七师之四十七旅守延安;三十一旅有向青化砭前进消息;七十六旅之一四四旅似分布于临真、金盆湾,其他各旅似在甘泉、南泥湾、三十里铺地区;八十四旅由同官徒步开洛川;四十八旅或已进至洛川以北,似在关中,敌之守备只有保安队。应集中力量各个歼灭之,收复关中,截击成渝铁路、公路,劫夺资财,勿为新一旅骑兵在陇东边沿袭扰所牵制如何?望电告。

彭习

三月二十二日午时

接着,彭德怀发出了第五份电报,这是给中央军委并毛泽东、周恩来的电报:

军委并毛、周:

敌一师、九十师、三十六师可能还有七十六师各一部向安塞前进,二十七师之三十一旅有于二十四日前进抵青化砭筑工固守息,决心歼灭该敌,我张(宗逊)纵主力准备集中安塞、茶坊,以不超过两营兵力散布延安西北,诱敌迷敌,现该纵主力集结高桥及茶坊以南打三十一旅,可能赶不上,弹药甚感缺乏,晋绥炮弹运到甚好,请用汽车星夜赶送一半至永坪以西之贺家渠,另一半请暂存瓦窑堡,准备打第二战(其中迫炮弹、掷弹请配匀)。

来电丙丁是否剑英代名,盼告。

彭德怀

三月二十二日

3月23日,毛泽东复电彭德怀、习仲勋:“同意你们的作战部署”。

为确保撤离延安后第一仗的胜利,彭德怀和习仲勋、张文舟、徐立清及旅以上的指挥员来到了青化砭四周察看地形,在现地分配作战任务,具体部署了兵力。看完了地形,彭德怀对大家说:“这一仗是我军撤出延安后的第一仗,主席很重视,胜败影响很大。打胜了,可以给边区军民以极大鼓舞,增强胜利信心;给疯狂来犯这敌以迎头痛击,可以使其陷于被动地位。因此,初战必须打败。”(6)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3月23日,彭德怀、习仲勋向各部队下达了关于歼灭敌第31旅的作战命令:“本军决于明二十四日以待伏动作,消灭敌三十一旅全部之任务各兵团部署如下:(一)第二纵队及教导旅统归王震指挥,伏击于青化砭至房家桥大道以东,待敌后尾通过房家桥后,教导旅由东向西猛烈侧击。第一纵队应首先截断敌退路,沿小河东岸由南向北猛击敌侧背,并于拐峁、延水南岸派出便衣队侦察桥儿沟方向敌有无后续部队。(二)一纵队之八旅自阎家沟(青化砭西北五里)至白家坡沿小河以西山地,宽正面伏击,待一纵队截断敌归路后,由西向东猛烈夹击,独一旅为预备队,位置于守头庄、丁家庄、郭家庄(安塞以东)之线,除对安塞布置警戒外,须以小部(不大过一营),位置于冯家庄以南高地,对延安方向警戒,并切确封锁消息。(三)四旅伏击于青化砭正东及东北高地,待二纵、教导旅打响后,即向青化砭猛烈扑击。(四)各兵团务于三月二十四日六时半以前部署完毕,部署时须注意隐蔽,于敌侧卫搜索以外,勿使敌过早发现。”

彭德怀把指挥所设在青化砭西北高地。

3月24日拂晓前,西北野战兵团各部队已经全部进入了预定的设伏阵地。当时陕北高原的山地尚未完全解冻,春寒料峭,冷气袭人。指战员们伏在冰冷的山岭上,紧握钢枪,严密注视着河川,随时准备出击。

当王震率领第二纵队各部和教导旅进入青化砭到房家桥大道以东伏击阵地时,他和第二纵队副政治委员王恩茂走出纵队指挥所,先到第359旅及独立第4旅阵地上检查战斗准备情况,又到教导旅指挥所,和罗元发旅长一起撑开地图,研究了战斗部署。他们在指挥所里注视着蟠龙川,很久不见敌人的动静。大家正在焦急,彭德怀打来了电话。王震接完电话后,对罗元发说:“老总要我们别着急,其实他比我们还要急。”

然而,我设伏在青化砭地区的部队,在冰雪未融的阵地上卧伏了一整天,从拂晓到天明,从天明等到日出,又从日出等到中午直至下午5时,也不见敌第31旅的踪影。彭德怀只好命令各部队于6时后撤出阵地休息。

指战员们在山头上趴了一整天,又冷又饿,眼睁睁地看见敌人没有来,预定的歼敌计划未能实现。这下子,纷纷议论了起来,有的人担心离延安这么近,会不会走漏了消息?有的人沉不住气了,怀疑情报的可靠性。还有的战士说:准来?哪有那么准,敌人听你指挥啦!

彭德怀听了这些议论,摇了摇头,他对大家说:“不!这里是老革命根据地,群众基础好得很。大家要坚信,老根据地的群众是不会去向敌人告密的,情报也是不会错的。敌人是一定会来的。今天伏击不成不要紧,就当成咱们的一次演习。”他略停了片刻,又接着说:“你们要掌握敌人的心理嘛!胡宗南虽然是个草包,但是他的主力由延安北上安塞之后,需要派兵保障其侧翼安全,这一点军事常识他还是有的,不然他怎么能捞到一个陆军上将当呢?何况他有大炮、坦克,有汽车,又想捕捉我主力部队,这陕北惟一的一条公路,他能不走吗?所以说,他一定要来。”(7)

当晚,彭德怀、习仲勋向毛泽东和中央军委报告:敌31旅24日到达拐峁,停止前进,可能是待补粮食。我军明日仍按原计划部署待伏敌31旅。同时,又电令各部队:“明日我军仍以伏击态势,按24日部署坚决执行伏击。必须耐心认真布置,勿因敌一二次不来而松懈战斗准备。”并再三强调各部队一定要严格做好伪装保密工作。

敌第31旅为什么没有按规定在3月24日进入青化砭的原因,完全让彭德怀猜着了。

原来,敌第31旅在旅长李纪云的率领下,经临真镇、松树林、川口,于3月23日进至延安以东的李家渠地区。3月24日,该旅第91团奉命进驻了延安东北约30里处的安塞,这是一个位于拐峁镇以东、姚店子西南的小地方,担任延安东北的警戒任务,而第31旅旅部及所辖第92团则沿咸榆公路继续北进,企图进占青化砭。但当到达拐峁镇时,因需要补给粮食,不得不在拐峁镇住了一宿。

李纪云住在拐峁镇时,探知青化砭附近有不少的“共军”,便当即向胡宗南报告。然而,胡宗南不仅不相信李纪云所报情况,反而回电斥责李纪云说:“贪生怕死,畏缩不前,非军人气魄,绝对要按规定北进,迅速占领青化砭,否则以畏缩不前论罪。”(8)

3月25日凌晨4时左右,寒星闪烁,群山灰蒙。西北野战兵团主力部队已再次进入各自设伏阵地。晨6时许,我侦察部队发现敌第31旅由川口、拐峁沿咸榆公路向青化砭前进。其先头便衣队20余人,沿咸榆公路两侧登林坪西山梁搜索前进,一部沿公路东侧山地搜索,在半山腰扫射了一阵机枪,几架敌机也不停地在青化砭周围山梁上空低飞盘旋侦察。空中侦察和地面的火力搜索,都没有发现西北野战兵团的伏击部队,于是,敌人就大模大样地朝前走,机枪、小炮裹着枪衣、炮衣,还捆在驮子上。彭德怀闻讯,马上让指挥部把情报通知所有部队,他自己又用电话向各部队指挥员作了具体指示,然后,就和习仲勋、张文舟、徐立清等一起,向前边的指挥所走去。

大约上午10时左右,敌第31旅的先头部队进至青化砭附近,本队进到石绵羊沟,后卫部队也过了房家桥,整个行军纵队完全进入了彭德怀布下的伏击圈内。

这时,我各部队指战员在阵地上已子弹上膛,手榴弹拧开了保险盖,眼睛一齐紧盯着窜进山沟的敌人,只等进攻的信号。

“叭!叭!叭!”,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划破了山川的寂静。枪声、炮声、杀喊声顿时怒吼了起来。只见青化砭的川道里,火光四起,烟雾腾腾,打得敌人傻头傻脑,乱得像一窝戳掉巢的黄蜂。我伏击部队立即像猛虎下山扑向敌群。在南面担任截尾任务的独立第4旅扎紧了“袋”口,在北面担负拦头任务的新编第4旅迅速堵断敌人,掐住了脖子,收拢了“袋”底。与此同时,东西两侧山头上的战士们跃出了阵地,端着枪刺向敌人。

敌第31旅在踏上陕北土地后,还没有遭到过如此突如其来的打击,不光士兵们慌了,就是指挥官们也懵了,队伍还未来得及展开,即被包围压缩在十多里长、二三百米宽的山沟内,首尾不能相顾,进,进不了,退,退不了。李纪云在进退不得的危急时刻,指挥部队企图抢占石绵羊沟西侧山梁,不料刚爬到半山腰又被我军打了下来。我军沿着石绵羊沟和石家圪崂一线山梁,向敌第31旅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这时,空中窜过几架胡宗南派来助战的飞机,不停地在山沟上空盘旋。但因此刻敌我双方交互混战,无法掷弹、扫射,只能绕着圈儿旋转,发出尖厉刺耳的悲鸣声。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战,敌第31旅直属队及第92团2900余人全部被歼灭,旅长李纪云、副旅长周贵昌、参谋长熊宗继等被俘。李纪云被俘时,完全是一副狼狈相,就像一根木头似的站在公路边上,耷拉着脑袋,直流冷汗,一面发抖一面瞎咕哝:“就这样完了,就这样完了,真想不到,太快,太快了。”

枪声渐渐地停了下来,山川恢复了平静。

这一仗打得非常快速、干净利索,子弹消耗少,缴获多,当时被新华社称为“模范战例之一”。确实给胡宗南当头一棒。这也是中共中央和西北人民解放军撤出延安后仅六天取得的第一场胜利。首战告捷,彭德怀很高兴,他说:“敌人气势汹汹,可是在眼前这小小的战场上,我们以绝对优势兵力压倒了它。在具体战斗中,就得杀鸡用牛刀!”他特别赞扬了陕甘宁边区人民群众的作用,说:“我们这么多部队,在距敌人几十里远的地方埋伏了好几天,敌人却连一点消息也得不到。”说到这里,彭德怀用自己的右手抓住左手五指,比划了一个瓶子的形状,接着说:“古人写信,信封上写‘如瓶’两个字。边区群众对敌人真是守口如瓶,不是自己人就不给说真话。青化砭这一仗,要不是在陕北,是很难打的。”(9)

彭德怀没有忘记把这胜利的消息报告给中央军委和毛泽东。3月25日,他在给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的电报中说:“今日歼灭之敌军为三十一旅直属队与九十二团全部,旅长李纪云以下无一漏网,战斗时间短,子弹消耗少,缴获多。”


(1) 《蒋介石秘录》第4卷。

(2) 熊向晖:《地下十二年与周恩来》,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版。

(3) 熊向晖:《地下十二年与周恩来》,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版。

(4) 《周恩来年谱》,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

(5) 王政柱:《彭总在西北解放战场》,陕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6) 《王震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9年版,第291页。

(7) 《彭德怀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3年版。

(8) 《解放战争中的西北战场》(原国民党将领的回忆),中国文史出版社1992年版。

(9) 《彭德怀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