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齐齐整整的齐家人
倭寇来到江宁城南门的时候，城门洞开，城上空无一人。
听到朱把总战败的消息，守城的士兵立即弃城而逃。消息随着逃跑的士兵迅速在江宁城扩散开来。人们口口相传的消息中，倭寇的规模不断扩大，从一开始的一百多人，到二三百人，六七百人。
齐师爷听到街上人声鼎沸，叫小柱子出去查看。不一会儿小柱子飞奔进来喊道：“老爷，不好啦！倭寇杀进城里来。有两三千人，街上到处都是人，都往城北跑。我们快跑吧！”
这股倭寇自从上岸，已经有两个来月了，期间齐师爷一直关注着消息。衙门里、卫所里从各地传来的消息，齐师爷总是第一时间了解。各地传来的信息各有不同，有说这股倭寇七八十人的，有说二三百人的，倒是从来没有说上千人。按照衙门里各位的德性，吃了败仗的肯定不能把敌人往少里说，所以这股倭寇最多也就七八十人。
根据以往的情报，这股倭寇只在城外活动，从来没能攻进城。所以齐师爷之前料定倭寇人少，并不怎么担心，反倒是未来的女婿听了齐师爷的内部消息之后十分紧张，甚至把他的宝贝女儿拉去当长工，说是准备抗击倭寇。齐师爷不由得对史铁匠产生了轻视之心。如今看起来，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就是不知道史铁匠这艘船是不是牢靠。
齐师爷吩咐小柱子，赶紧把门闩上。
“老爷，咱们快跑吧。咱家这门管什么用啊，城门都顶不住。不跑就没命啦！”小柱子对老爷的命令相当怀疑，一边跑去闩门，一边说。
齐师爷家的各位女眷听到外面人们惊恐的喊叫声，都出来看个究竟，被齐师爷拦在内院。有齐师爷的夫人，两位妾室，齐小姐，还有一位丫环。
齐师爷看看家里这些位，对小柱子骂道：“跑？往哪里跑？用什么跑？你能跑得动，老爷我五十了，能跑得动吗？夫人小姐能跑得动吗？”
小柱子喏喏道：“要不，我赶车。”
“街上这么多人，赶车走得动吗？你说，坐车的和走路的，倭寇先抢谁？嫌你老爷我死得不够快是吧？”
齐小姐问道：“爹，出什么事啦？”
“倭寇杀进城来了。想不到我江宁城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小柱子说道：“有两三千倭寇。”
齐师爷骂道：“胡扯，顶多七八十个。想不到我大明的军队糜烂如此，朱襄将军带着四百多人出去迎战，竟然一刻也没能阻挡倭寇。”
“只有七八十个倭寇吗？那史健家里应该能抵挡一阵。我们去史健家里吧。”齐小姐拽着齐师爷往后院走。
“小姐走反了，那是后院，应该往前院走。”小柱子叫道。
“跟我来没错，别开大门。”齐小姐不管齐师爷有什么意见，揪着齐师爷的胡子往后院走。齐师爷踉踉跄跄地跟着走，脸上疼得鼻涕眼泪直流，除了哎呦哎呦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跟着齐小姐和齐师爷来到后院。齐小姐放开齐师爷的胡子，从墙根树后拽出一个梯子，靠到和史铁匠家相邻的墙上。
齐师爷从来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个梯子，而且还放在后院，而且还藏在墙根底下。和史铁匠家之间的墙高有两丈，没有梯子就只有神仙能爬过去了。稍微一想，这个梯子干什么用的就很明了。即使是在现在这样危急时刻，齐师爷都忍不住想给姑娘好好上上女德课。
齐小姐没有给齐师爷上课的机会，像个猴子似的三两下就顺着梯子爬了上去，腿一跨骑到墙上。齐师爷看得心里吐血，看姑娘这动作之熟练，绝对不是三两天连成的。一个大姑娘骑在墙上，这姿态实在是不够雅观。我们姓齐，是见贤思齐的齐，可不是骑墙的骑啊。
骑在墙上的骑小姐——不对，是齐小姐，对着下面说道：“小柱子，你先上来。”
小柱子看着齐师爷，感觉应该是齐师爷先上去才对。
“小姐让你先上去，你就听小姐的吧。”齐师爷放弃了教育齐小姐的打算，看起来姑娘早有准备，就听她的好了。
小柱子迅速爬上了墙，按照齐小姐的指挥，在墙头上走了一丈远，像齐小姐一样骑在墙上。
接着，丫环春容爬上墙，沿着墙头爬到小柱子身边，一样地骑在墙上。
然后是英红、玉洁两位。再之后是齐师爷，最后是齐夫人。
七个齐家人齐齐整整地在墙上骑成一排，像是一群猴子为了编绕口令故意摆出的姿势。若后世名伶看到此情此景，不免提问：墙上骑七个齐家的猴，墙下一个齐家的猴，请问一共几个猴？
七个人都上了墙，齐小姐和齐师爷合力拽上梯子，放到史铁匠家那边。史健早在下面接应，齐家的七个人按顺序下了墙，齐小姐和史健一起把梯子放倒。
齐师爷环顾四周，史铁匠家的后院里有不少人，大多是街坊邻居。齐师爷尴尬地和各位熟人打招呼。他齐家出场的方式与众不同，深得各位街坊邻居敬仰，大家都仰着脖子看了好一阵了。
“岳父大人，”史铁匠老实不客气地拉近齐师爷的关系，“事情紧急，我就安排事了。请您带领老人、女人、孩子在后院，跟着史淡到地洞里去。地洞里有些长矛，找几个有力气的拿着长矛守在洞口，万一有倭寇进去可以抵挡一阵。”
齐师爷对史铁匠把他归为老人一类颇为不满，不过他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心知肚明的。让他在官场上做事，防备坑蒙拐骗什么的（或者去坑蒙拐骗），还能如鱼得水，真让他提刀砍人，怕是远不如齐小姐来得干净利落。于是就乖乖地混在老弱妇孺堆里，省得给女婿添麻烦了。
地洞口在后罩房屋里，掀开地板，一条台阶斜向下方。齐师爷带着老弱跟着史淡进入地洞。这地洞刚刚挖成，四壁泥土，脚下湿漉漉的。史淡把他们带到地洞里，反身出了洞口，把地板盖上。
昏暗的油灯照着洞里，就着灯光，齐师爷看到墙壁上靠着十几把长矛。他抓起一把长矛，在手里掂量掂量，还好平时只拿笔杆和筷子的手还能拿得动。
齐师爷在一群老弱妇孺之中一个个看过去，看着不比自己体格差的就塞一支长矛过去。看完了一圈，长矛还有好几支塞不出去。也就这样了，手里没长矛的自己能对付着喘气就不错了。
齐师爷在洞口站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叫了一声不好。他发现齐小姐没在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