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附沙之钥03
我低头自视,才发现夹克外早已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斑。
外伤渗出的部分,再加上动荡中咳出的部分。
虽然不是致命的量,但也足以造成视觉上的冲击。
对于我而言可能无所谓,然而对麦茶却是毒药。
剧毒。
接住二人并抵御风压的过程中,血块无法避免地晕开在衣服外侧。
无论是我的夹克,艾莉已经没有帽子的连帽衫还是麦茶的短背心,都或多或少地染上暗红色块。
“恐血症”。
对于血液本能地感恐惧的疾病,严重者会失去行动能力,甚至痉挛休克。
麦茶脸色苍白。
即使她的面容和平日一样欠缺情感,她周身无法抑制的颤抖却无疑是这一病症最鲜明的例子。
“糟糕……”
从艾莉落入敌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陷入了被动局面。
急于救回同伴而思考、制定的计划生效,在这一层面的疏忽大意却产生了纰漏。
害怕血液,被恐惧攫住的麦茶已不可能再战斗。
艾莉更是亟待治疗。
我将二人轻轻地放在沙堤一侧,确保她们不会滚落沙海后才起身。
如此一来,只剩下我和信匪对峙。
三人围攻都无法伤到他分毫,而现在失去了“二分之一”的我只剩下“十一”作为唯一的武器。
连高爆弹药都会被阻挡的冰墙,和强度、力量均达到超常规格的蒸钢军械·“伽康达”。
“该怎么办?”我质问自己。
该怎么打?如何迎击?怎样战斗?
现在我还持有的武器……吉他盒中的后备手段。
足以打破现状的契机——无论怎么思考都想不到。
“还有那种弱点?真是意外……不过这样一来也就减员过半了。”
戴风镜的男人挠着头,满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只剩你一个了,还要继续干吗?对我的……嗯……追讨?”
“啧!”我举起手枪“十一”。
他踱着悠然的步子靠近。
射击恐怕不会奏效,无论如何先瞄准再说——
“伽康达”粗大的四根手指舒展、继而收回,像是在进行劳作后的放松。
“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信匪居高临下地俯视我,像在看待囚笼中的鸟雀。
“叽叽嘎——”
齿轮咬合,铁阀锁闭。
攻城手甲握成质量可怕的拳头,高举至半空。
“咯——啦。”
清脆而短促的爆裂音。
“咦?”风镜男诧异地出声。
他收回“伽康达”,凝视着后者的外层。
钢铁的甲壳上浮现出极难察觉的裂纹,随后。
“嘣!”
下臂甲与肘部的连接处,崩飞出一片碎块。
极其细微、与整体相比只能算九牛一毛的缺角。
“那个位置!”
是麦茶以小刀迎击“崩山”的交锋处。
“居然能把伽康达……”男人错愕地盯着手甲出神,嘴角涌现出诡异的笑容,“也就是说那边的强度居然还在之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那种技术绝对是——”
“砰!”
冰墙以超出条件反射的速度生成,将突然袭击的子弹吞没。
“啊……差点忘了你还在。”男人对于偷袭全然不以为意。
“你这家伙到底是——”
“你现在有发问的立场吗?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他再度举起手甲,但意图并不旨在进攻。
男人用机械的两根手指比出告别的姿势。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之后也请多多加油——在邮递工作上。”
“等——”
“呼——”猛烈的沙风吹拂,掩盖我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天地间涌现出茫然的单色。
与沙海一贯的暗黄不同,而是缥缈的白。
“这是……雾?”
就算距离蒸钢都市并不算太远,这里仍旧是干燥的沙漠中心。
沙海的“海”仅仅只是对广袤无边的修饰。
这片死域中不存在绿洲与植被,当然同样不可能有水。
然而那阻碍视野、遮天蔽日的大雾却是现实。
连沙堤的砖石路面都为之模糊,凝结在脸颊的液体悄然滑落。
我用指尖轻轻擦拭,这毫无疑问是水滴——
错愕仅仅持续了一瞬,再度抬起头时,信匪的身影早已远去,他原本就本墨色风镜遮挡的容貌在雾中时隐时现,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厚重的雾层像是阻碍了时间的流逝,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而沉闷。
“唔!”
我再次扣下手枪扳机。
“喀嚓。”只有弹匣空荡的回应。
“十一”哑然,炙热的触感也从指缝流失。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信匪融入浓雾,消失于目所能及的尽头。
“呼——哗!”
沙风再起,天地豁然。
方才的雾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般,霎时间消散无踪。
唯有再度夹杂于风中的砂砾与残留在面部的水汽混合,凝成微粘的混合物。
前方的沙堤一目了然,但再也不见信匪的身影。
“消失了?刚才那是怎么做到的……”
从雾起到雾散不过片刻,那家伙就彻底隐去了身形。
两旁的沙海早已复归平静,此刻也没有任何异状,即使是经历了震天交战的沙堤表面,也未曾留下丝毫伤痕——那狰狞的钢铁手甲像是根本就不存在过。
“到底……咦?”
困惑、错愕交织的同时,我却注意到了另外的事物。
在我眼前的沙堤地面上,零星散落着黑色的碎片。
是“伽康达”被白银匕首击碎从而掉落的部分——而在碎片正中,还躺着一块异色的金属。
和周遭支离的残骸不同,那东西明显是一个整体。
手甲碎片均为反光的钢质,而它却呈现无光的灰黑,状若“8”字的上端像是手柄,下端则附着着细筒状的凸起部分,似乎像是某种钥匙。
这些都是可能蕴含信息的线索……但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艾莉!麦茶!”
我草草将碎片和金属塞进吉他盒,转身奔向后方。
“呼……哈……呼哈。”麦茶侧躺着面朝沙堤一旁,大口喘着气。
将她这样放置自然是为了防止她继续直面血液,以缓解恐惧的症状。
“麦茶,你还好吗?”
“唔,没……问题。”助手向我比了个大拇指。
她这是跟谁学的?
艾莉则身处沙堤的另一侧,她的呼吸依然急促,但好在没有失血症状,体温也仍算正常。
得抓紧时间给艾莉治疗,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你们两个稍微忍耐一下——”
我如是宣告的同时,开始着手动作。
经过好一番折腾后,我才将两人固定上单车后座。
狭小的后座要容下两个人实在有些勉强,还好她们都是身材在标准规格以下的女孩。
“固定”这个词既微妙又恰当。
以恢复些许精神的麦茶为主体,我把二人背靠背绑在一起,用的道具是吉他带,两人中间隔着大吉他盒。这样一来麦茶就不会接触到血液,能够稍微正常地自主行动,仍然失去意识的艾莉就由麦茶像是背着一样负责,恐血症的影响虽然还未完全褪去,但这后座可是麦茶的专业领域,要她在这方寸之地保持平衡就跟居家似的轻松。
事不宜迟,我踩下踏板。
“空翼”运作,单车朝向费尔南斯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