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不是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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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断裂的证据

外头,陈叔安排的极好。

找人引了那个从赤脚大夫处拿药的老人家出来,吃了几口酒,话语里刻意的一引导,那老人家果然在常服的差人面前,大说特说一番月余前曾经有人那银子叫他去大夫那里取药的事情。

如此,只要老人家认了冬生的脸,云山绕的来路和人证便齐全了。

只是苏氏也是个谨慎的,整日把冬生拘在院子里。

老太太也没有机会行动。

灼华的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老太太总算准了她出去走动。

她便隔三差五往苏氏的院子里跑一趟,好显得自己对她重视和亲厚。

“老太太定了这个月二十办堂会,帖子已经递出去了。”

苏氏还在做小月子,挨着迎枕坐在床上。

灼华在床前的锦杌上坐着,笑吟吟地与苏氏说着话。

沈焆灵陪同。

身后的宋嬷嬷没什么表情的站着,眼带防备,一旦苏氏有什么太亲近的动作和言语,就会搬出老太太来,提醒灼华该回去休息或者喝药了。

宋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人精,若说她也表现出对苏氏的信任,怕是只会引起苏氏的怀疑和防备。

这样正好,既符合人物性格,又让灼华适时的从苏氏那处离开。

灼华摇着玉扇,眼神清亮,语音温柔道:“姨娘小月张罗不得,老太太的意思是叫大姐姐和二姐姐学着来办,我呢,便给两位姐姐打打下手。”

苏氏与刘妈妈对视一眼,满面喜色。

忙坐直了身子,朝着灼华一礼,苏氏欢喜道:“那得多谢三姑娘了,若能得老太太指点,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了。”

又拉过一旁坐着的女儿,“二姑娘可要好好谢谢三姑娘,这满国公府的瞧去,也就咱们三房的姐儿们能得老太太指点了。”

大户人家虽说会给庶女与嫡女一般的吃穿待遇,但管家看账的本事一般嫡母只会带着嫡出的学习,庶女们顶多在出嫁前得到嫡母的一些提点而已。

苏氏原是打算待扶正后就让沈焆灵跟着一道学习管家的,但那时候起码也得是过年之后了。

若能跟着老太太学习却又不同了,外头打听起来,也可说一嘴国公夫人看重而亲自调教的,名头上也会有很大的差距。

沈焆灵拉着灼华的手,美丽的大眼中满是亲密和感谢,“真是多谢三妹妹了,咱们这做姐姐的没得帮到妹妹,却要妹妹处处帮衬。”

灼华笑容温柔,话语里尽显亲密,“咱们一家子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见外话。”

“是呢!咱们啊是最亲近不够的人了。”沈焆灵美眸眨啊眨,心情颇为愉悦,“听说前几日里妹妹替卫所的人审问了犯官的家眷,又帮了大忙呢!想来等查清了奸细一案后,陛下又要有赏赐了呢!”

灼华说的谦虚,“不过侥幸而已。”

事及奸细,她并不愿多提及。

“老太太可有查到是谁向三姑娘下毒了么?为着你昏迷的那几日,老太太急的嘴角燎了水泡,真是急得不行。”苏氏抚着心口,颇为忧心的样子,“莫不是那北辽的奸细所为!”

灼华无奈的抿了抿唇叹了一声,摇头道:“何明家的吊死在了厨房里,一家子老老小小也死了,老太太审遍了与她们常来常往的人,什么都问不出来。老太太也不叫我多问,我现在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想来也不会是北辽人的。”

“哦?怎么说呢?”沈焆灵团扇轻点了嫣红的唇,好奇道,“三妹妹是惯来的好性儿,除了他们还会有谁会想要害妹妹呢?”

跟前的矮几上供着个错金镂空的香炉,缠枝花纹清晰逼真,盖子上的仙鹤振翅欲飞。

青烟从那镂空的盖子上缓缓吐出,缓缓铺散在空气中,朦胧了灼华眼底的后怕与迷茫。

灼华拧眉道:“听着先生说,我中得那种毒因是银针查验不出来,每次药量下的也不大,可瞧我身子里的积毒却起码月余了,我那会子离察觉北辽奸细也不过十来日,所以不会是他们的。”

她又轻哼着皱了皱鼻,“又说朱砂可催化毒性发作。那人算计着呢,想着嫁祸给北辽的奸细。”

想来若是当时请的李大夫,这一茬便是要遮过去了。

偏偏老先生抢先了一步,这个谎才没能撒的下去。

苏氏凝着灼华的表情许久,十分担忧的样子,然后笑了笑道:“既然老太太叫了不问,姑娘就好好养着身子,老太太自会查清的。”

“是呢!老太太手腕了得,定是能把凶手找出来的。”灼华笑吟吟转了话题,“过了中秋陛下的仪仗就要开拔了,到时候姨娘和姐姐也能见见永安侯府的人。咱们常年跟着父亲天南地北的跑,算来也有好些年没见过她们了吧!”

“我也是两年前扶母亲灵柩回京时才见过世子爷一回,也没有说上几句话。”沈焆灵看了眼苏氏,叹息道,“姨娘却是快六年未见到了。”

哪怕苏氏出自永安侯府,可沈桢的正房是清澜郡主,所以沈家的庶出只能称礼王爷为外祖父,礼王世子为舅舅。

沈焆灵称呼苏仲垣,只能为世子爷。

而苏氏为妾,在沈家的地位不过是半奴半主的存在,即便是永安侯府的人登门,也是不能出来相见的。

“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灼华含笑挑眉,语调轻快,“父亲已经外放了十多年,若不出意外,这回任职满就该留京了。”

苏氏笑的温柔,看着灼华的眼神既感激又亲近,目光盈盈含泪,“是,姑娘说的是,来日方长。”

沈焆灵满面的惊喜,父亲若能留京,有永安侯府在,她便不用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太太的面色过日子了。

又瞧着灼华语中含了暗示,心中更是激动万分,一双美眸笑的弯弯。

玉扇轻摇,玉扇的润白点在脸上生了一抹温润沁骨的凉意,灼华含笑道:“昨日收到遥哥来信,听说苏家的大姐儿入了宫,封了贵人,如今跟着淑妃娘娘同住在泰和宫呢!”

又说了会子话,话题不知怎么的转到了儿女婚嫁上去了。

宋嬷嬷适时的提醒灼华该回去喝药了。

再不走那对母女就该暗示家中无主母,儿女婚嫁不顺了。

灼华似乎与她们聊的十分愉快,意犹未尽的还想再坐一会儿。

宋嬷嬷搬出了老太太,“老太太这会儿礼佛该结束了,别叫老太太在院子里空等着您,您也该喝药了。”

灼华朝苏氏皱皱鼻子,调皮道:“每日里喝药,可真是苦的我舌头都要坏掉了。”

苏氏掩唇一笑,道:“可不是呢!”

出了苏氏的院子,宋嬷嬷小声道:“她在试探姑娘。”

灼华嘴角依旧温柔,抬眼望了望阴沉下去的天色,乌沉沉的颜色落在眼底化作了深沉的锐利,“那老人家的忽然出现,她察觉到不好了。等着吧,苏氏就要出手了。”

宋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精亮,问道,“姑娘觉得她会怎么做?”

灼华意味深长的一笑,淡然道:“老人家如今叫老太太看管起来了,她动不了,那么就只能是从冬生身上下手了。”

夜里下起了雨,连着下了三日,雨水逶迤在天地间苍茫茫的一片。

水滴檐微翘的轮廓被雨水冲刷的模模糊糊,雨帘缠绵,灼华站在廊下瞧着,心底空茫茫的不知前路在哪。

一场初秋的雨断送了夏日的明艳繁花,艳色的石榴与凤凰花在这一场雨中凋零殆尽。

待天空放晴,气温陡然下降了许多,夏装都得收进箱笼,添凉的冰雕只能在地窖里悠长的等待来年夏日。

“今日中秋,姑娘穿这件红色的吧,鲜亮些。”

“这对坠祥云纹流苏的步摇是礼王府的两位公子送来的,姑娘还未戴过呢!”

“这耳坠也是一样的祥云纹,正好做了搭配。”

灼华坐在镜前闭着眼打瞌睡,由着她们梳妆打扮。

天气一凉就想整日窝在被窝里不出来。

“姑娘看看,今日的装扮如何?”长天抚掌而笑,两眼放光,“姑娘肤白,颜色好,穿大红色顶顶好看。”

红色齐胸的襦裙,裙边以银白线并了粉红丝线绣了合欢花的花纹,外罩一件半透明杏色的蝉翼纱外袍,半挽了少女髻簪一对祥云纹的流苏步摇。

灼华看着镜面里的自己,红色的衣裳极为衬肤色,映着她微微苍白的脸色里有了白里透红的润泽。

随着时间推移五官慢慢张开,容色清丽,叫那一双浅棕的眸子一称,更显了几分淡漠。

鬓边的白玉流苏随着动作微微摇曳,有一点润色在颊上蕴漾,倒也雅致。

果然是人靠衣装啊!

打扮妥当,灼华去了保元堂请安。

北地的初秋来的早,又是清晨时光,空气中有朝露的烟波浩面之气,呼吸间是微凉沁脾的舒爽。

如今沈煊慧和沈焆灵跟着老太太理家,每日都来的极早,这会子都已经把今日的事务料理好了,正端坐在厅里喝茶。

烺云和两个小的也到了。

帕子掩了掩唇,灼华微赧道:“今日又是我最晚。”

煊慧见她进来,放下手了手中的茶盏,笑道:“不晚。妹妹得好好养着身子,老太太也说了叫妹妹不必这么早来请安,亏得妹妹孝心每日都来的早呢!”

两个小的也叽叽喳喳的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们也刚到,椅子还没有坐稳呢!阿姐来的一点都不晚。”

老太太笑着拉着她看了又看,直夸好看,“小姑娘就该穿的鲜艳些,没得整日打扮的跟个小老太婆似的。是好看,可多做几身儿。”

烺云也微微一点头,清隽的神色中有清浅的笑意,“是好看。”

煊慧笑着念起了诗句,道:“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妹妹出落的愈发好看了。”

老太太朗朗一笑,“咱们姐儿也能张口就来诗了!”

打磨了两年多的沈煊慧性子愈发的爽利,老太太如今也是颇为喜欢的。

沈焆灵瞥了煊慧一眼,却没开口,嘴角含笑的细细打量起灼华来。

身量高挑窈窕纤细,额头饱满,眸色浅浅沉静而深邃,唇瓣轻点口脂嫣红可爱,下巴小巧尖尖,一身红衣穿在她身上亮眼而不招摇。

重要的是她虽小小年纪,身上却透着一股贵气和淡然,那是她们无法比拟的。

往日里她打扮的素雅,她也未曾好好看过这个妹妹,如今这样鲜亮的一打扮,果然颜色是极好的,难怪那蒋楠这样中意她了。

沈焆灵心中微酸。

若是自己也是嫡出,样样得了最好的,气质必然也是不会输给她的。

灼华忙说了不用,“衣裳已经够多了,我如今身量抽的快,也不必做的太多。”

看了看众位兄弟姐妹,爱娇的伏在老太太肩头。

俏生生的一笑道,“咱们有老太太这株好苗子,结出的果子,真是个顶个儿的出色。”

老太太笑着拿指头戳她的额头,“就你会说,嘴巴抹了蜜似的!”

“说不定孙女儿就是蜜糖做的呢!特特投生过来哄老太太欢喜的!”卷云纹的润玉流苏轻漾,有流水的清俏,灼华道:“今日中秋,父亲怎的也没得休息一日呢?”

“你父亲原就忙,如今要准备陛下来围猎的事宜,又要协助徐悦察查奸细一事,整日脚不沾地的忙,都已经两日没有回府了,也不知今日夜里的团圆饭能不能回来。”老太太司空见惯了男人忙碌政务,挥挥手道,含笑道:“不理他,咱们自个儿晚上吃一顿好的。”

正说着话,春晓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在陈妈妈耳边咬了几句。

陈妈妈立马面色也难看了起来。

老太太一看便晓得有事发生,打发了孙女儿们回去准备着上课去。

灼华虽恢复的不错,但老太太还不准她去学堂,她便留了下来。

陈妈妈却笑着道:“今日天儿凉,姑娘穿的不多,回去再添些衣裳吧!”

这是要打发她回避了?

灼华心中一惊,不会死的正是冬生吧?

嘴上却也不多问,笑着告退了,留了长天下来偷听。

老太太见灼华出了门去,才问了陈妈妈,“什么事?”

陈妈妈拧眉道:“后院废井里死了个人,是……苏氏身边儿的冬生。”

老太太沉了沉神色,冷笑道:“动作倒是快的!谁发现的?”

春晓一挥手,孔武有力的婆子拎了个小丫鬟进来。

春晓回道:“原想着姑娘要留下来用早膳,奴婢便去厨房看一看有什么可口小菜的,刚到菁华斋就看到这丫头疯了一样的叫喊,说是杀人了。”

比起上一回看到死人,这回丫头显得平静多了。

利落道:“奴婢大约盘问了几句,说是亲眼瞧见冬生被推下去的。人已经打捞上来了,眼瞧着没气儿的,没问上话。”

老太太眉心折去了深深的印子,有山雨欲来之势,冷声道:“你看到什么了?”

“……奴、奴婢……”小丫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跪在地上抖的不成样子,面色惨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开口牙齿就打架。

陈妈妈叹了一声,小丫鬟哪里见过杀人啊,这会子怕是吓的魂儿都没了。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灼华,若是姑娘遇上这样的事情,定是能镇定如常的。

“春桃,去拧个热帕子过来给她擦擦。”

春桃绞了帕子,给小丫鬟擦了脸又擦了手,小声的安抚着,“别怕,你看那个春晓姐姐,头一回瞧见死人也是怕的,只要人不是你杀的,便没什么好怕的。老太太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知道吗?”

帕子的温热叫小丫鬟舒展了些紧张的牙关。

又听着春桃温柔的安抚,忙不迭的点头,“奴、奴婢知道了。”

春桃笑眯眯的拍拍她的背脊,“说罢,慢慢说,把你看到的都告诉老太太。”

有本事的大丫鬟便如春晓春桃一般,能察言观色,能见得了死人,也能安抚得了极端。

而她们二人如今在老太太身边当差,将来发嫁出去,待生了孩子,回头是要给灼华去做陪房的,自是要样样得力精明。

小丫鬟抽抽了几下,给老太太磕了头道:“奴婢二丫是内院做粗活儿的,每日卯初起来打扫空院子和小径的。今日照旧先从秋华院前开始,那口废井便在那处。奴婢一走近便看有人把冬生姐姐打晕了,然后扔、扔进了井里。”

二丫打了个寒颤,人又抖了起来。

语调也跟着抖的山峦般曲折:“奴婢、奴婢害怕极了,不敢出声儿,待那人走远了才干喊人去救冬生姐姐……”

“没想到就喊的晚一点儿,人、人就死了。”

春桃安抚着宽慰道:“不怪你,你若早喊了怕是你也活不了了。好在你如今还能把晓得的告诉了老太太不是。”

老太太唇纹抿的深,呼吸间尽是深沉,问道:“可看到是什么人把冬生扔下去的?”

二丫抬眼看了眼老太太,眼底有深深的恐惧,喉间嘶喊了一个破音,道:“是、是四姑娘院儿里的翠屏姑娘。”

老太太闭了眼,摘了手腕上的珠串慢慢拨弄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姑娘不过八岁,能知道什么呢?

陈妈妈挥手叫了人把二丫带下去,又吩咐了春晓去把翠屏带过来,“再去把白姨娘也叫来。”

不多时白氏和翠屏都叫带了进来。

“给老太太请安。”白氏大腹便便,还是规规矩矩的下跪请安。

翠屏显然晓得事情瞒不住了,面色死白的伏在地上。

老太太看着白氏的肚子,道:“快临盆了吧!”

“是,大夫说就这十来日了。”白氏温温一笑,低眉拘谨道:“多谢老太太周全,这些日子妾才能安安静静的待产。”

老太太轻轻一点头,捻了捻珠子,道:“还算聪明。”

陈妈妈上前扶了白氏起来,又叫春晓搬了杌子过来给白氏坐着。

“白姨娘坐着回话吧!”

白氏看了看老太太,见老太太点了头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是,老太太问话妾定如实回答。”

老太太也不然弯子,直问了翠屏道:“谁叫你杀冬生的?”

翠屏瑟缩了一下,不敢抬眼去看老太太,“奴、奴婢没……”

见她还要否认,春桃厉声道:“你把人扔下井的时候洒扫的丫鬟都瞧见了,还敢抵赖!”

翠屏抬眼瞄了瞄白氏,又望了望老太太,然后伏的更低了,“奴、奴婢不、不敢说。”

老太太缓缓拨弄着主子,深翠色的主子在指间滚动,有淡淡的绿影儿映在白皙却渐露了纹路的手上,似一抹阴沉的疑影儿刻在了心头。

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是白姨娘叫你去的,是不是?”

白氏愣了愣抬眼去看老太太,捧着肚子从杌子上滑了下去,跪在地上道:“妾并不认得什么冬生,便是四姑娘身边伺候的妾也从不私下往来,如何会叫四姑娘身边儿的人去杀人呢!”

老太太却不搭理白氏,直看着抖得厉害的翠屏问,“你说。”

翠屏只不停的瞄着白氏,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却又什么都不说。

陈妈妈喊了一声外头的婆子,说道:“拉下去,二十板子,打完了再问。”

翠屏尖叫一声,一下子扑去白氏的身边,拽着白氏的衣摆哭喊道:“白姨娘救救奴婢,奴婢都是按着您的吩咐做的呀!姨娘,你不能不管奴婢呀!”

白氏被翠屏一撞,摔倒在地。

肚子重重的磕到了地上,她挣扎了一下想重新跪好,腹部的绞痛叫她眉头紧锁低低痛呼出声。

春晓指着白氏的衣裙喊,惊道:“出血了!”

老太太锁紧了眉头,眼睛直盯着翠屏。

陈妈妈赶忙喊了外头的婆子进来,“把白姨娘送回去,产婆有没有进府候着了?快去把大夫请了过来。”

外头候着的夏竹立马奔了进来,扶着白氏回了老太太的话,“产婆前日里已经进府了,打从姨娘有孕起苏姨娘便一直叫回春堂的张大夫瞧着的。”

“快去请。”

春桃“唉”了一声,忙去门前喊了婆子去请人。

老太太面色微沉,挥了挥手,“挪回去!”

待白氏离去,粗使的婆子立马打了水进来将地面擦干净。

老太太眼皮忽忽跳了两下,有些莫名的不安,便对春桃道:“你去盯着。”

春桃应声而去。

陈妈妈一脚踹翻了翠屏,厉声骂道:“白姨娘怀着孩子,你竟敢这般冲撞!人呢,还不进来,把这个贱蹄子拖出去打!狠狠的打!”

两个身材健壮的婆子立马上前按住了翠屏,将她拖去外头的大板凳上,两指宽的板子扬起,狠狠落在翠屏的臀部。

有人按着,有人行刑,有人数着,一连十数下的打下去,立马皮开肉绽。

翠屏受不了刑尖叫着,挣扎着哭喊道:“老太太饶命啊!饶命!奴婢说!老太太,奴婢说……”

老太太闭着眼拨弄佛珠,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春晓去到门口,道:“继续,打完二十板子!”

说罢,又招了一旁的管事婆子,小声吩咐了几句。

婆子点头,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去。

朝阳渐渐高升,逼走了东边天际的最后一抹霞色。

庭院里置了两口硕大的水缸,细长的茎儿托举着粉色的花苞,硕大的荷叶几乎遮蔽了整个水面。

板子声声落在皮肉之上,惊起一声又一声的嘶喊求饶,那声儿尖锐着在庭中漾着回声,惊得荷叶间的水面有几乎不可查的涟漪掠过。

打完了二十班子,翠屏的嗓子已经喊哑了,被两个婆子拖了进来,一把扔到地上。

挣扎间散乱了头发,泪水糊了薄薄的妆,泪水冲刷出了两道斑驳痕迹,腰部以下已是血红一片,狼狈不堪。

老太太一下一下的拨着珠子,语调平平的没什么波动,只淡淡道:“说罢。”

翠屏哀叫着,痛喘着,断断续续道:“是、是白姨娘过叫我约了冬、冬生去枯井那儿的,叫我把她打晕了……扔到井里去,是白姨娘叫我做的呀!”

老太太睇了她一眼,不言语。

陈妈妈看了老太太一眼,冷声道:“白姨娘何时与你联系?如何联系?可有说为何要杀冬生?”

“只大约听着姨娘说什么,冬生不死要坏事了……”翠屏趴在地上痛的满头冷汗,浓浓的鼻音里掩不住的哭腔和惊恐:“每回都在那废水井处见的。若是要见,提前在水井的砖块、砖块上划两道印子。”

正说着,先头被吩咐了出去办事的婆子带着东西靠近了门口,躬身说道:“老太太,奴婢按春晓姑娘的吩咐从翠屏的住处搜了些东西回来。”

陈妈妈接过放到桌上,打开一看。

几件贵重的首饰,还有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东西。

陈妈妈小心翼翼的打开缠了几层的厚纸,露出一些红色的粉末,心中一动:“朱砂!”

那婆子低着头道:“这东西是从被褥子里摸出来的。”

老太太蹭的站了起来,火气陡增,额间青筋爆起,指着翠屏的手抖的利害,显然是气极了。

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嗓音依然憋哑,骂道:“给三姑娘下朱砂的是不是你!呵,东西都搜出来了,还有什么可问的!给我拖出去打,打死算数!”

“不不不,不是奴婢啊!”翠屏嘶喊着,爬行向前,“这是白姨娘给的,叫奴婢找机会下到四姑娘的吃食里,奴婢还未有机会下,就叫老太太抓过来了,奴婢没有害三姑娘啊老太太!”

老太太怒极反笑:“熺微是她的亲姑娘,如何叫你下毒去害她!”

翠屏用力想着,眼珠转了又转,道:“是、定是猜到老太太会查到白姨娘身上,想着、想着叫四姑娘也中毒了,便可撇清了干系!”

老太太一挥手,不想再听,陈妈妈忙叫了婆子进来将人拖走,“关在柴房里,别叫人靠近了,也别叫人死了,改明儿再问话。”

把人都打发了出去,陈妈妈又给上了新茶,小声问了老太太道:“老太太以为这事儿可会与白氏有关?”

老太太哼了一声,用力一拍桌面,震的茶盏一跳,怒道:“你没听那二丫说么,她每日里都是那个时候去打扫的,若真想悄无声息的灭口,干什么非挑在那个时候杀人!摆明了就是想叫咱们查到白氏身上去。”

“想要撇清干系的,怕是另有其人!”

陈妈妈可惜道:“冬生是死了,想要指认苏氏毒害姑娘怕是难了。”

“哼!不还有个翠屏么。”只要有活口,害怕问不出东西来,老太太咬牙道,“你给那些人说,只要不死,尽管使了手段去问!”

陈妈妈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去,春桃和春晓从两个方向奔了进来。

“白姨娘血崩,没了。”

“翠屏毒发,死了!”

“看着没,看着没!如今死无对证了,打的是好主意啊!”老太太一拳垂在桌上,弯曲的小指上烙下了深深的红痕,“查,再查,今日我便不信了,查不出个所以来谁都别想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