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吹笛子的人

我不要成为在月光底下年年月月吹笛盼女归的妈妈，我要做个和女儿一起快乐地吹笛子、听笛声的母亲。

这一卷录音带，购自秘鲁。吹笛子的人，不快乐。这份抑郁，全吹进了曲调里，每个音符，都在流泪。

在书房里播放时，6岁的女儿傍着我，要我说说笛声里的故事。不知怎的，我足履曾及的科士库，立刻浮现在脑子里。科士库是坐落于秘鲁的一个印第安人麇集的高山村庄；一个“速成故事”也快速在脑中成形。

我慢悠悠地说：

“从前，有个美丽的印第安少女，和她亲爱的父母一起住在一座与世隔绝的高山上，一家三口过着简单朴实而又安逸快乐的生活。这个少女原本以为她会在高山里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没有想到，有一天，来了一个外乡人。他带了一管笛子，用千回百转的笛声吹出了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曲调里，满满都是快乐。少女深深地着迷了，她对简陋的山居突然生出了厌弃之心，她想跟吹笛子的人走，走到山外，去看吹笛人口中那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吹笛人离开高山的那一天，少女也跟着他走了。她的父母，伤心欲绝。妈妈一心认定少女是被笛声引走的，所以，砍下她最心爱的一株竹子，费尽心思，做了一管笛子。每天晚上，坐在月光底下吹，把爱，把思念，全都吹进笛声里，希望可以用笛声把女儿引回来；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吹不出快乐的曲调，笛声，就好像一串串流不完的眼泪……”

故事还没有讲完，便听到女儿的呜咽，我吓了一大跳，还没细问缘由，她便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不要，妈妈，我不要离开你！”哎哟，原来女儿听得太投入了，居然对号入座！她紧紧地搂着我，把眼泪鼻涕全都糊在我身上，说：“妈妈，我很爱你，真的很爱很爱你！我不要离开你！”她的眼泪，这时静静地流进了我的心里。

我们珍惜着彼此的爱，日子流逝如水，年已15岁的她，渐渐听到外面快乐的“笛声”了。我成了个忧天的杞人，她偶尔迟归，我便坐立不安；异性电话来，我便追三问四；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一日，又为了她执意要出门一事起冲突，忽然，她的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她说：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请您给我一点自由吧！小鹰学飞时，老鹰从来不干涉。它学会了以后，不是飞去远方，而是飞回家来看妈妈哪！”

寥寥几句话，狠狠击中心坎。

啊，我不要成为在月光底下年年月月吹笛盼女归的妈妈，我要做个和女儿一起快乐地吹笛子、听笛声的母亲；所以，现在，我理性地将管束的尺度一点一点地放松、放宽，让她欢欢喜喜地去听笛声、箫声、口琴声、琵琶声、古琴声、吉他声，当她辽阔的天地里长年回旋着各种乐器的声音时，她便不会在乍听笛声之后，便永永远远地消失了！

小启示

长年在井底对着一小片天的青蛙，只要受到一点小小的诱惑，便会抵受不了，弃井而去。养孩子，不要放他在井底，要把他放在辽阔的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