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5回家

大巴车缓缓驶出浅川市，消失在这让人迷惘的夜色中。

清晨七点过，随着广播声的传来，还在睡觉的顾鸢突然醒了，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抬手挡在额间，原来是到站了，熟悉的感觉让她心安。

她按下安全扣，从座位上起身，去拿自己的行李包。

车上的人不多，大家陆陆续续地拿好自己的东西，下车，顾鸢随着人流一起外出，直到走出车站的出口。

她深深地呼吸了口气，终于回家了，就好像这边的空气比浅川市更好一般，她又反复吸了几口气，不过，眼眶却红了，在这里她最亲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

顾鸢将手上的行李包往上提了提，然后走去路边等公交车。

虽然说木禾市也算一个市，但相较于浅川市来说就不值一提了，这里没有星巴克也没有海底捞，但是有她熟悉的一切。

她在等候站等了会儿，211路公交车到站，她提着行李袋上车，依旧走到最后面靠窗的位置坐下。

现在已经入秋了，而且木禾市要比浅川市冷一点儿。

凉风从车窗外不断吹进来，顾鸢额间的碎发被微微吹乱，大概是因为车速有些快，顾鸢感觉身上一阵寒颤，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伸手将车窗合上。

半刻钟之后，她到站了。

下车之后，她看着这熟悉的街道，虽然有些破旧，但她依旧喜欢着这个地方。

她只不过才走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她住的这个地方就已经被列为拆迁地了，上面的墙上都印着“拆”字，还有一些人家已经在开始搬着家具了。

她走了几步路，就到了大门口，门口有几个大爷坐在椅子上闲聊着，其中一个就住在顾鸢家旁边，也是看她长大的。

“哎呀，这不是小鸢嘛！你怎么回来了啊！”其中一个大爷边拿着蒲扇边说着。

顾鸢点头应着，“我回来看看。”

说完也没过多地停留在门口，直接走进大门往家里走去，而门口的几个大老爷们见人走了之后，就开始谈论起来。

——“唉！那孩子也是够可怜的，还没出生他爸爸就跑了，她妈妈把她生下来，母女俩相依为命，谁知道老天这么残忍，今年还把她妈妈给拉走了。”

——“不过，我听说她舅舅把她接到浅川市了，前面她们家办理丧事的时候，我见过那孩子的舅舅，人还蛮不错的。”

——“也得亏她们家的亲戚对她还是不错的，现在房子拆迁了，她也能得到些钱。”

——.........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论着别人家的事，毕竟不是自己家的事，他们也就把对于别人来说很残忍的事当作他们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话题罢了。

顾鸢所居住的房子有点儿像BJ四合院的那种类型，只不过要破旧一些，房子都是用砖块和混泥土砌成的。

她走进一个拐角，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到家了。

家门口上的锁有些灰尘了，门槛上也有些树叶落在上面，一看就知道屋里已经没人住过的痕迹了。

她从衣袋里掏出那把有些掉漆的钥匙，然后差劲锁里，开始转动着门锁，“咔嚓”一声，锁打开了。

顾鸢将钥匙拔了出来，然后将锁拿开，手停顿了一会儿才将门打开，一进门，香味迎面扑来，里面院子里的桂花还是照常开着。

她记得这颗桂花树是在她一出生就有了的，妈妈和她说，她出生的那天，院子里的桂花树上开满了桂花，满院子的香味。

妈妈只要一有空就会给她做桂花糕，她最喜欢吃了。

顾鸢回过神，走进屋子里，一打开门就传来一股尘土的味道，这种砖墙房不像公寓那样，即使半年不住人都不会有什么味道，只要超过一个月没人搭理，就会有尘土的味道。

她放下行李袋，将屋子里的窗户都打开，然后又去院里接了一桶水，泼洒在地上，换换空气。

进厨房的时候，发现家里的冰箱还在，于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插上插头，冰箱里空空如也，想着得出去买点儿东西。

看了下时间，发现才早上九点多钟，她拿出钱包，然后去厨房里拿了小菜框，出门。

一路上，她也会遇到几个熟人，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和他们打着招呼，即使她看出了他们眼里的怜悯心，她尽量笑着，用行动告诉着他们，她其实还好。

她到附近的一个菜市场，虽然已经过了人拥挤的时段，但现在人还是很多。

缓缓走进以前几乎每天都要去一次的菜市场，还是熟悉的商贩和小摊位，只是她的身边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人。

她以前和妈妈一起去买菜的时候，妈妈都会让她在旁边看着要如何买新鲜好吃的蔬菜，就好像早就预料到她陪不了自己多久一样。

简单的挑选了点青菜和胡萝卜，然后又买了点瘦肉就回家了。

等她回家的时候，家里多了几个人，是她的二姨和二姨夫，还有一些邻居。

顾鸢挑挑眉，想不到她才回来一个多小时，消息传得这么快。

“二姨，二姨夫，叔叔阿姨，你们怎么来了？”她问。

顾鸢的二姨顾易芬走过来，手搭在她的肩上，“小鸢啊，你这回来了怎么也不给二姨打个电话啊，你有什么事就跟二姨说。”

“嗯，我也就国庆放假了，回家住几天，怕麻烦你我就没告诉你。”

“哎呀，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啊，我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不麻烦的！”顾易芬笑着拍拍顾鸢的肩膀。

顾易芬虽然是她的二姨，但是对她也没有那么好，不然就不会在她妈妈走了之后对她的事不管不顾了，反倒是现在还对她表现出满脸的关心。

她大概也才猜到了，应该是邻居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看看的，不然她也不会来。

顾鸢也不想让别人说家里的闲话，只是淡淡地笑着，没说话。

抬脚就走进厨房里，将手里的菜框放在桌上，打开冰箱，把菜一一放进去，顾易欣则是在院子里和邻居们说话。

至于说什么，无非就是那些关于她的事情，她不想去理会，想煮点饭，打开橱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记买米了，不过里面还有些面条。

她走出厨房，邻居刚好要走，走的时候还叮嘱她，有什么事就喊他们帮忙啥的。

等人都走完之后，顾易芬立刻就往院子里的椅上坐下，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和刚刚一样，反而有些抱怨，“小鸢，你这样突然间回来你舅舅知道吗？还有，你回来不知道先告诉我一声嘛，还要让邻居给我打电话，搞得我都不好做人了！”

“对啊，小鸢，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做了啊！”二姨夫在旁边随声附和着。

顾鸢挑挑眉，就不能多装一会儿吗？人一走就立马变了脸。

见顾鸢不回话，顾易芬继续说着，“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说一下关于你们家房子的拆迁款的事。”

“拆迁款到时候我会自己回来弄，就不劳二姨您费心了。”顾鸢冷着脸说道。

顾易芬听了，眉头皱了起来，“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啊，我姐走了之后，她的后事还不是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一手操办的，啊！现在有钱了，就帮我们都给晾在一边说吧。”

顾鸢还真是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讽刺地说：“你还知道我妈是你姐啊，她人都不在了，你现在还要来拿钱，你就不怕我妈晚上去找你吗？”

“你说什么呢！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好歹我也是你二姨，就你这说话的态度，我就可以替你妈妈教训教训你！”顾易芬站起来，走到顾鸢身边，就要抬起手。

还是她老公赶紧走上前来阻止。

“哎呀，行了行了，动什么手啊，你这脾气也收一收。”刘久山安抚着顾易芬。

而后又看向顾鸢说道：“小鸢，你看我们家，虽然你大哥已经工作了，但是外面的消费很高啊，也赚不了多少钱，我们还要供你小弟上学，着开销大着呢，你妈妈的后事我们也出了不少钱，你看.....”

顾鸢没让刘久山继续说下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好，那你跟我说说，当时你们用了多少钱，我还给你们。”

“哎呀，也不能说还，我们都是一家人。”刘久山说道。

站在一旁的顾易芬用手肘碰了碰刘久山的手，“你一个大男人要钱还讲那么多干嘛！”

“当初我们可是出了2340块钱的！”

顾鸢听着顾易芬说出那个非常准确的数字的时候，心里一凉，真的没想到，所谓的二姨，妈妈的妹妹，原来所谓的家人就是这样的，在他们出钱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把钱要回去的准备了。

她没说话，直接转身往屋里走去，就在两人以为顾鸢是不想搭理他们的时候，见她拿着一沓钱走了出来。

“这里是2400块钱，你们拿走吧，以后我们家不欠你们了，二姨！”顾鸢喊那声‘二姨’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线。

刘久山站在一旁有些尴尬，没接过钱，倒是顾易芬，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接伸手将钱拿了过去，还亲自说一遍。

“.......”

顾鸢看着在数钱的顾易芬，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样的亲情真的好脆弱，妈妈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