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兄弟
屈玉听了这人的哭诉，心反而渐渐安定下来，看来自己与他只是兄弟，并非存在什么不清不楚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位大哥……我好像有点烧糊涂了，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这里是哪，你又是……”
屈玉话还没说完，这人就又开始嘤嘤哭泣，“我可怜的小弟哟！嘤嘤嘤……”
一个大男人，这样子哭，哭的屈玉头昏脑涨。
“别哭了！咱们说点正事儿，行吗？”
屈玉这一发火，男人似乎被吓住了，止住了哭泣，只是他看一眼屈玉，就忍不住抽噎一下。
“你叫屈玉，咱们父母都是武安君的门客，那年武安君被昭王赐死，咱们也被当做罪人，收押起来。前些年，秦王要收人入宫，从咱们这些个，还算有文化的罪人里选拔，你非得争强好胜，结果，咱们宫是入了，入的却是隐宫！”
说到这里，男人似乎是回忆到了伤心处，作势又欲抽噎，屈玉连忙打断：“隐宫是什么东西？”
男人幽怨地看了屈玉一眼，道：“隐宫，乃是天阉之人的聚集地，只有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收到那里。咱们原本只是父母受了武安君的牵连，最多落个发配充军的地步。你倒好，把大哥和我都带入了隐宫。咱们不是天阉，也变成……”
屈玉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这辈子是个坑货。
“唉，这还不是最惨的。最开始我也接受不了变成阉人，断了咱们屈家的传承，可是大哥一直劝我，说事情已经这样了，整天埋怨也不是办法。而且做了阉人，有吃有喝，不用担心会饿死，也不用担心需要上阵杀敌，被敌人干掉。我心说，这样也成，勉勉强强这辈子过完了就算了……”
“可谁成想，隐宫也不是一片轻松之地。隐宫里有位叫赵高的宦官，他家里是贵族，是他母亲犯了错，才被打入隐宫。可是他家里的残余势力，却一直在教导他，他很快就凭借着关系和才华，在隐宫脱颖而出。那天晚上，我去出恭，偏偏那么不长眼，撞到了他。”
说到这里，这男人又哀怨起来，“我也没怎么撞他，可是他偏偏不肯放过我，要我去给他……哼！后来你小子倒有良心，两脚把他踹的下不来床……可是，你也得罪了他。他找了几个人来整你，打了你一顿后，一桶冰水把你从头淋到脚。你就这样感了风寒，卧病在床。如今已经烧了好几天了。”
“我本想去找那赵高求些药来，大哥不让，说他会想办法的。昨天夜里，大哥已经逃出宫去，说是会买药回来给你。如今也不知道这药，买着了没有。”
男人神色有些黯淡，又有些凝重，“小弟你放心，如果大哥回不来，二哥就去求那赵高，清白……哪里有命重要。”
男人的话语有些颤抖，但是其中愿意为兄弟牺牲的意志，倒是坚决的很。
屈玉有些动容，他活了也将近两千年了，对他亲近友好的人，除了猴子，也就只有两个师父了。如今又有了两个哥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二哥，我的病已经好了……咳咳咳！咳咳”
屈玉刚说完这句话，就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魂魄是全新的，但是身体还是原来那具，依靠着新注入的灵魂，能回光返照似的清醒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想要瞬间康复？不可能。
“小弟……”
男人看他脸上血色迅速消退，不由大惊失色，立刻起身：“小弟，你不用害怕，二哥这就去求那赵高。”
屈玉想喊住男人，却喉咙干涩沙哑，怎么也喊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急匆匆地离开了。屈玉的心既温热又沉痛，甚至还有点悲凉。
这就是穷人的命，生病了，连药都吃不起。
屈玉脑袋一阵晕沉，人也动弹不得，慢慢的，屈玉抵敌不过睡意的侵袭，睡着了。
“小弟，醒醒，大哥回来了，来，喝点水。”
屈玉再一睁眼，已经是晚上了，周围黑漆漆的，只有月光映照着雪地，折射出一点点清冷的光辉。
这让屈玉意识到，他们没钱点灯。
“大哥……”
屈玉声音沙哑，黑暗中的男人举起勺子，小心翼翼地给屈玉喂了一口水。
屈玉喝着这水，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水是温的，但是又不算很热，连灯都点不起的大哥，哪来的温水呢？
男人一直喂了屈玉好几口，屈玉感觉嗓子才是自己的了，“大哥，你哪来的温水？”
“嘿嘿，大哥知道你不舒服，喝不得冷水，这温水，大哥抱了一天了。”
屈玉仔细一看，男人把一个小陶罐抱在怀里，嘴唇冻得发紫。
屈玉眼睛红了，自己何德何能，让这兄弟俩这么对自己？
“大哥无能，照顾不好你，药也没买到……”
男人正说着，房门“碰”地被人踹开了，“屈珍屈玉，这是我们府令大人赏给你们的。”
来人丢下两包药材就走，屈珍连忙追了出去，屈玉顺着洞开的门往外看，两人不知道在院子里说了些什么，屈珍回来的时候，脸色灰败，像冬天里干枯了的木头。
“大哥，是不是二哥出事了？”
屈珍默默地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药材，“阿玉，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大哥去膳房给你熬药。”
屈珍提着药材走了，屈玉望着窗外的月光，越看越觉得这月光跟千年前他被抓的时候，那月光相像。
只是那时候尚有猴子可以期待，他会来救自己，这一回呢？
猴子知道自己在这里，在受罪吗？
二哥又有谁来救？
屈玉失神地想了一会儿，暗下决心，待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弄死赵高，为自己，为二哥报仇。
过了几日，屈玉身体已经渐渐好了，但是他二哥依旧不见回转。
屈珍又不肯告诉屈玉他二哥的具体情况，屈玉只能耐着性子将养。
这天屈玉正在吃馍馍，一个小黄门偷偷溜了进来，他尖着嗓子呵斥屈玉，“好你个小玉子，这都几天了？还不去上工？若是再不上工，咱家就禀告了永巷令，叫你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