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四神卷 渡劫

五彩祥云四方结来，西山华光璀璨，异香流转，天降祥瑞，雏鸟诞世。百鸟盘旋在侧，引颈长鸣为护佑，赤羽映九霄，雏声彻碧落。重山叠翠暖风徐来，鹤舞翩然，鹿吟悠悠。

那番景象如同梦魇，在监兵神君心头挥之不去。

他犹记得那日，天光映照，地涌金莲，重瓣徐开，异香袅然，万兽俯首，百禽朝贺，奇花异木生云端，新雀清啼响九霄。四方红昭渐来，千里紫霞参拜。白玉暖巢融霜雪，赤丹冠颈引南明，羽虽稚而翙翙，落明金而绘彩。

母神高坐冰雪莲台上，目生悲悯，口含慈怜。坐下雏鸟懵懂无知，得天点化作稚女，淡绯星眸清澈扑闪，天真笑靥惹他心口醉甜。

诸天皆道，西天白虎，玉面阎罗，战无不克，杀伐果断。

饶是议论纷纷，楚泠从不否认，此刻却悔不当初。四方护法，四角齐全，他们本都不是天生的神，唯那小小孩童降生便是仙胎，却也是她，几乎落得烟灭灰飞，魂消魄散。

轮回有六道，因果有报应，朱雀一脉凋零殆尽，莫非真是天命不怜，造化神秀所钟，也必为其所妒，而蓄意亡之？如若不然，何以叫小女儿厚待优渥，荣极之时亦成大殇之日。

吉辰不待人，他必得放手，叫那滋养了数年的雀灵入世自去寻缘法，幽幽绯色华光缭绕，随离火之辉渐行渐远。

监兵神君追随了许久，直至被二方天的阿兄拦下，道一句冥冥自有定数，切莫再生枝节。

那只火凤咄咄逼人惯了，临行前却忽然变了性子，难得与他和气交谈。

他知轻重，亦有英雄略同谋，自知大错又铸成，必遭深恨于南天。都问他可曾后悔过，他苦笑不答，豪迈直爽早被消磨一干二净。然而，道心如旧，噩梦难醒，他也宁愿深陷其中，但求得以救赎。

神君归来日，他只愿再共饮合衾酒，谱希世音律，赏万里烟霞，待得月落梢头，讨女儿家指尖一抹莹火跳动，缠错交织成不朽的图腾。

他看见那团雀灵越来越远，仿佛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也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这条路一步踏出，成败不论，总归再也回不了头——天劫再难渡，他可以替她扛，此番这一劫，他舍了天神尊荣追她而去，也不敢说能保个万全。

痛悔之情渐渐吞噬己心，如回到那一日，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焚尽赤羽，沉沉睡去，不复醒来。他匆忙赶至，唯见满地残红胜血，凝固干涸，凄美异常。

西天战神此时再也压抑不住，合眸抢地，仰天大喊，似要将压抑千百年的凄凉哀怨全盘吐出。天地缄默，星辰黯淡，日月同悲，无人再出宽慰之言，更无雀娘玩笑解语。

人神殊途，辰光飞逝，他在天上等着，却似磋磨了许多年。二方天极力阻拦相劝，他总是不肯再作壁上观，毅然决然下了界去。阿兄们也晓得，此一劫非只落于雀娘，于战神更是难逃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