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权臣心头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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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首约

孟襄,襄襄,我还没有亲口告诉你,我爱你啊。

整整三天,我浑浑噩噩地陷入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里她还在,梦里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她说喜欢江南蒙蒙烟雨里,行人着锦衣执素伞,远处山寺里传来袅袅梵音,这时候撑起一只小船,船里再烹着一壶明前龙井,亦或是梅子酒,两人对坐下棋,那定是有趣味极了。

我去坐过好几次船,永远烹着一壶梅子酒,只是每一次都要喝完两份酒我好像有点不胜酒力。

墨竹说,主子,您醉了,圣上让您明日进宫呢。

我想告诉他,我没醉。

我怎么会醉呢,我每一天都活得无比清醒啊,这样才不会忘记她。

她好像跟我抱怨过,说我诗词写得那样好,怎么就不见我为她写几首。

我哪里没写,只是她日日在眼前,我以为这些流于表面的东西没必要去弄。

到底是她在意的,后来我特意写了许多,我要存够一匣子的诗词,等到我们的子女长成,成家立业了,等到我们两鬓斑白了,我再拿出来,告诉她,我为她写了一生的诗词。

罗幕轻寒,玉钩不照小城南,醒来时,重重辉影入横栏。檐鸟微鼾,清风应知我相思难。晨烟里,一骑良马奔城南。

这是我在锦州任上时写给她的第一首词,我们的宅院在城南,我在外处理庶务,突然就想到了她,提笔写下这首词,立刻就叫人送回家中,现在想来,那时还真是美好到了极点。

证据摆在面前时我沉默了,我把自己关在房里,想了想还是一把火烧去了那些纸张。

依旧是为皇家卖命,哪怕里面就有我的仇人,我还是得憋着一口气,看着他每日在我面前晃荡。

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呢?

杀我妻儿,害我家破人亡,他怎么还有脸登门求我做他的幕僚呢?

“四殿下此举不怕陛下知道后雷霆震怒?”

我尽力压制住内心不断滋生的恶草,不去看他脸上虚伪到令人恶心的笑容。

“哪里,我只是钦佩沈二公子高才,想向沈二公子时常请教一些问题罢了。”

“好。”我应了他刻意的示好。

果然是别有用心,送上门的礼物无一不精,其中好几样就连皇宫之中也少见,还有好几本失传孤本的古籍。

可惜,打着上门宽慰刚失去亡妻臣子的旗号,他身上倒是穿了艳红的锦衣,玉冠上也镶着红玛瑙,还真是给我这挂满白绢的府上填了不少艳色。

回京后我正式步入了权利的核心,祖父仙逝,父亲和兄长丁忧三年,我原也是要与他们一起扶杦会淮阴的,今上下旨夺情,我不得已留在京城。

京城的宅院是成亲时兄长为我置办的,青砖黛瓦,花木丰茂,如今却已挂满白色纱幔,风吹过,送来阵阵的簌簌声,更显寂寥。

只剩下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了,原本我们是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啊。

锦州城,江宁府,都差人送来了不少地方特色,美酒美食,还有一些上好的锦缎。

哦,我原也是个好官,治下百姓生活和美,又是改善民生,引进海商农商,锦州与江宁数年间就成了我朝最繁华的地界。

两次回京都有百姓夹道相送,哭求我再任几年。

“把这些都收起来吧。”我淡淡地吩咐,收起来最好,我估计以后就不会再是他们口中的好官了。

三年步步为营,丝毫不敢行差踏错,我一举成了众官与黎民口中的奸佞。

他们说我为媚君宠而不择手段,说我这样私德不修,心思邪恶之人不配为官,多次上书请求清君侧。

呵,那又有什么用呢?我还不是照旧做我权倾朝野的翰林院大学士,照旧一路高歌猛进官逼一品大员。

“先生辛苦了,计划照旧,等我成功了,先生定当封侯拜相……”

“好。”

我看着他一脸兴奋地离开,默了半晌,揣上早已准备好的纸条进了皇宫。

今上不年轻了,斑白的发披散在龙枕上,一双睿智的眼里竟流露出点点悲伤。

“是朕的错,纵容这几个逆子……”

我跪伏在龙床边,默不应声。

于我朝而言,今上是难得的明君,但是于诸皇子而言,他确实不是个好父亲。

除了太子殿下,他谁都对不起。

“沈爱卿,这件事交给你来办,朕不能容许我朝有半点闪失。”

“是。”

“太子尚需成长,你多给他出出主意。”今上说完这话就挥挥手,极疲累地闭上了眼。

我看着散发出袅袅轻烟的香炉,心底一沉。

奉旨教导太子,这是我们之间光明正大的接触机会,他也是今上唯一不会怀疑的人,呵呵,多么讽刺的事情,背叛你的却是你最信任的人。

“殿下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很公平的交易,我要报仇,他要权势,我不在意这是不是与虎谋皮。

正值壮年的太子,老当益壮的君王,怎么都不可能和谐,我只要稍加挑拨,他们自会争个头破血流。

献帝二十六年,皇四子私通外贼,证据确凿,着贬为庶人,幽禁清福寺终生。

献帝二十九年,皇二子毒弑君王,于勤政殿中中箭身亡。

哈哈,不枉我汲汲营营这许多年,他们一家为了争权夺利杀我妻儿,视人命如无物,如今我也算是报了仇了。

等我,孟襄。

献帝三十年,献帝染恶疾,久病不治,于勤政殿山陵崩。

太子嗣位,次年改元为庆和。

庆和元年,江宁府知府沈致和,追赠为左相,谥号:忠义公。圣旨特封其孀妻为正一品诰命夫人。

*

“娘,您说爹爹进京就没回江宁府,是不是他也学了画本子里的陈世美,攀龙附凤去了?”

四五岁的孩童好奇地望着母亲,湿黑的眼底藏着一丝希冀。

孟襄闻言一怔,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顶。

“不会,你爹爹是大英雄,是个顶顶了不得的大英雄,只是他太笨了,出门去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他真笨,等他回来罚他抄千字文,抄不完就让先生用戒尺罚他。”

“好。”

脸上还是笑着,只是突然就湿了眼眶。

那个口口声声要她等他回来的人,怎么就一去不回了呢?

她那时怀着身孕,突然家丁就回来告诉她,公子住的客栈被一把火烧了,墨竹墨松也在里面,带回来的只有一块染上乌黑的玉玲珑。

祖父一下就病倒了,父亲也悲痛过度,多次请求致仕,长兄被调往边陲小县就任,沈家就这样淡出权势中心。

而她,孟襄,一身缟素,跟着公婆回到淮阴,独自抚养遗腹子沈约。

沈约,白首之约。

题外话:

传说执念太深之人不能入轮回,以沈致和对孟襄的深情,大概是不甘心就此与她分别的吧,但他心里又清楚,皇权已经让他与孟襄阴阳相隔了,所以化为魂魄的沈致和才会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地报复皇室,他恨他们因为争斗而破坏了他的生活,所以他的世界里,皇室没有一个是好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的世界里,爱她的心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