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言

我真是喜欢印第安人取名字的方式：如果有一个词能特别形象地描述一个人给别人的印象，这个词语便成了他的名字。因此，他可能被叫作“金刚猎人”，或是“熊包”，这取决于称呼他的人是朋友还是敌人；而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很可能就管他叫“疤脸”。只有这样取的名字才能反映我们形形色色的内在气质。如果你同意我的说法，你就能理解为什么地理书上的地名很少出现在我的文章里。比方说，我很喜欢一座湖，它本来是以其发现者的名字命名的，但是打动我的其实是湖边那些被湖水滋养成密林的松树，我就会在文章里按我的感受重新命名它。不过，若是印第安人在我之前就给它取好了名字，那就听他们的，因为印第安人起名字从不会庸俗地考虑如何能让自己名垂青史，而是只要名字本身既动听又贴切就好。

也有一些山峰、峡谷和晴空下的草原是文字难以描绘的，所以我们就像对待那些尊贵的大人物那样，给它们起些不同寻常的名字。依着这些名字的提示，你便可以踏足我的这片土地，不过能不能发现我所描写的地方，还得看你和这片土地的缘分。还有！这片土地不会一视同仁地向所有的来访者都展现它的精华，而是会因人而异、亲疏有别。如果你发现它跟我描写的并不完全一样，可别认为我不可信或是自己不够聪明。说到关乎内心感受的事，我们往往会有一种倾向，比方一个人会说“我认识一个人，他觉得……”，然后便放弃了由自己最可靠的亲身经历所得出的结论。我并不想把你引到一个我觉得惬意而你却并不怎么心仪的地方。我用印第安人的方式，用我的词儿，命名这片土地上的一切，膜拜着这片土地，就这样把这片还没有确切名称的伟大疆土纳入了我的私人宝典。

你也许已经见过甚或已经接触过我所描写的这片土地，它位于巍峨的内华达山脉中，在优胜美地以南，它的东边和南边贯穿着著名的死谷（Death Valley），穿过死谷则是大片跌宕起伏的山脉，一直延伸进莫哈维沙漠（Mojave Desert）。要想进入这个地区，你可以选择从南面沿着驿站做一次极其耗时的马车旅行，也可以从北面乘火车直接到里诺（Reno）下车。不过，最好的方式还是背包步行穿越内华达山口，眼见为实嘛。然而，要想深入了解这片土地的精华所在，一个月的假期旅行是肯定不够的。你需要在这片土地上历经四季，等待时机。松树的果实需要两三个季节才能成熟，有些植物的根会在沙地里休眠达七年之久，直到遇上一次降雨才又重新开始生长，而杉树五十年才能开花——在这儿，这些都算不上稀奇。不过，假如你已经走到了基萨奇（Kearsarge）山脚下那个位于山坳中的小镇，那么，在你离开之前，一定要去敲开村口柳树下那座棕色房子的大门，那家的主人会很乐意为像她一样热爱这里的人讲述每一寸土地和每一条小径的故事，讲述那其中悸动着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