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坟眼
明觉的一番话让游雪不得不考虑京都之行的必要性，倘若是去，来回半年最少，变数太多，不将一切安排好便是去了也不安心。
明觉明悟辞退，游雪孤身去公馆向萧总兵道声抱歉，萧总兵一味挽留不成，当日便启程回了郡城，山鸣县自此又回归平静。
九月初的某一日巳时，天降大雨，贾更贵突然造访游府，游雪练功刚回，二人自跑马一途深交后彼此多了几分默契，贾更贵递个眼色给游雪，游雪领会，二人相携出门，街上行人极少，贾更贵说出了本意，“游大哥最近听说李家庄的事情没有？”
游雪有些纳闷，不知出了何事，无心问了几句。
“听说有一家的棺材被盗了，尸骨暴露在地，棺材不翼而飞，这倒是其次，最让人惊的是埋棺材的坟下露出一眼，差不多跟棺材一样宽，深不见底，没人敢下去，本家的人往里倒了半天土都没堵上眼，真是奇了，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贾更贵的表现倒让游雪有些刮目相看，“你不害怕？”
“我最近可没少看鬼怪的书，走，去看看？”
游雪调查山鸣县死人事件也没有进一步进展，如今听说这种坟眼便觉得两件事之间应该有些关联，二人起身赶往李家庄，大雨滂沱，泥路难以行走，二人出城门便施展轻功纵跃，不一会儿便到了李家庄。
二次造访倒让游雪对这个庄有了更多的考虑，以地理位置来说，此庄靠山依林，因为地势的原因，山风不常光顾，游雪打开阴眼细瞧山林间的隐晦处，并未发现有藏污纳垢的迹象，庄里的坟大都在南边入风山和北安山相撞的山坡下，远远就能看见凸起的小坟头，密密麻麻，看着让人望而却步。
二人看见了目的地便打算穿过庄子直接靠过去，庄上的村屋房舍颇多，拥挤而又没有规则分布在这片地方，二人不便再用轻功，又逢大雨，走起来不免缓慢，沿路倒是有好心的人家叫他二人进去避雨，也有盯着一双眼把他二人细看的，生面孔在乡村一向是要警惕的对象。
东北方向的山坡上下面光秃秃的有些另类，没有树木遮盖看着有些丑陋，此时又被雨淋，被云缝中穿出的光一撒便有些反光，而二人的目的地便是这里，那一座座冒起的小坟此时像是人脸上的麻子一样看着让人胃里难受，贾更贵有些望而却步的意思。
“贾兄，不去了？这都快到了？”游雪乐呵呵问了一句。
贾更贵不回话便加速往前走，游雪无奈摇头跟着，不一会儿便比预估的时间提前不少到达目的地。
放眼望去，游雪看不到一丝生机，李家庄的坟场像是被蚂蚁啃噬过的一般，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感觉，这里本就是亡者安息的世界，本应该一片安宁而又肃穆，偶有乌鸦哭啼也属正常，游雪看不见活物，眼前都是数不清的坟头，看不尽的生死。
要在这么多的坟头找出贾更贵说的那一个此时看起来便有些困难，大雨的缘故导致坟头上都被冲刷了一遍，也分不清好坏年代，贾更贵虽然记得大家传闻的那个坟头是新立不久，但一眼扫过去，要找到便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逝者为尊，游雪躬身行了一礼，二人开始寻找，山坡下绵延几里都是坟墓，贾更贵不愿分开寻找，相伴而行不免耽误时间，雨未有停的迹象，坟墓地下的土壤本就稀松，走几步便有种陷进去的意味，游雪对山鸣县百姓的生活有了更深的体会。
天空不作美，但二人却隐隐听见了啜泣的声音，方位似乎便在前面的背坡，不知是何人在此时此雨下来祭祀先祖，二人加快了步伐，啜泣的声音渐清，闻声便知是女子的声音，拐过山坡便见到了真人，果然是一位妇女，身旁还跪着一个小孩。
游雪猛地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二人走上前去，贾更贵半扯着游雪的衣袖，因为前方女子待的地方旁边便是一座坟，一座没有填土的坟，给人深渊的压迫感，这种诡异的画面让贾更贵不得不联想到其它东西，可游雪却认出了熟人。
妇女和小孩似乎对来的人没有半点防备，唯有衣不遮体的男孩向游雪这里看了看，雨水将男孩冲洗的不像人样，妇女更是一身粗布裹身，光着脚，头发没个人样。
“是李枣户家的嫂子吗？”游雪试探问道。
那妇女似乎有些回过神来，努力将身体挪动过来朝着游雪看了一眼，没有认出游雪，旁边的男孩记性还好，叫了游雪一声游公子，妇女努力想起身朝游雪行一礼，却起不了身，像是生在土里一样。
游雪在李大嫂旁边看见了淋湿的破被，一个破碗，零零散散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游雪明白了，山鸣县又多了几个乞丐，看这情形，李大嫂跟孩子恐怕在这里住了有段时间了，游雪感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旁的贾更贵呆呆站着不肯说话，因为这座坟是李枣户的坟，更是最近传闻的坟眼。
坟墓旁边的土早被填了下去，游雪看见贾更贵麻木的表情便知道到了目的地，李大嫂待的这片地方坟墓还算少，可李枣户的坟头却深深陷了下去，周围是未被雨水冲洗干净的锹头痕迹，可想而知，李枣户的坟墓下已经被填了很多土，游雪走上前看了一眼，窄窄的坟，长不过六七尺，但下面确实黑漆漆的，让人看着胆战心惊。
李大嫂再没有说话，说话意味着要更多力量，游雪跟贾更贵的突然出现让她的胆子变得大了，这时候也停止了哭泣，游雪不忍多看几眼李大嫂跟小孩，问了一下李野的去向，李大嫂抬着胳膊向李枣户的坟眼指了一指。
“李兄弟一个人下去了？”游雪被李野的胆气所惊到。
小男孩点了点头，游雪叹了口气，转身再看贾更贵时人还在发呆，游雪喊了几声，贾更贵这才恢复过来，“大嫂，为何在这里待着呢？”
李大嫂不愿与贾更贵说话，更多的是对陌生人的恐惧，贾更贵走上坟眼旁边向下看，猛地便有一种眩晕的感觉，险些一头栽下去，游雪扶住，“贾兄，我要下去一趟，你将李大嫂跟孩子先安置好，我去去就回。”
贾更贵忙说不行，这种坟眼不知通向哪里，地下的世界哪有人类涉足的份！更何况已经下去一位，看李大嫂的神情便知道已经很久了，贾更贵可不想被游府要人。
游雪瞅见这种机会根本不愿放过，而且直觉告诉他李野应当还活着，李枣户的坟墓步了其母亲的后尘，游雪当时没有去细看，如今天赐良机，一定要去一遭。
“贾兄，你若愿一起，我们就先将李大嫂和孩子安置后再回来，如何？”
贾贵担心游雪真一头跳下去，只能先拖住，二人将李大嫂安置在李家庄的一座破庙里，在庄里人家里弄好干粮厚被带给李大嫂，游雪二话不说便返回坟眼，贾更贵好说歹说也劝不住，又在庄里农户家弄了火把燃烛，迅速返回。
游雪到了地方没有半分犹豫，说下就下，直接跳了进去，贾更贵无奈，长呼几口气也跟着下去了，心里全是责怪游雪莽撞，万一底下是百丈深渊，不摔死才怪。
不出游雪所料，底下果然是一个深洞，目力所及处已经能看到底，洞口由上到下逐渐便窄，行了几丈便可以双脚分叉下行，贾更贵举着火把，目力虽然没有游雪那么好用但也瞧见了下方的深浅，一颗悬的心终于有所安放。
雨水将洞壁冲刷的很是湿滑，反倒助了二人一臂之力，干脆滑了下来，到底后离地面有十多丈的样子，脚下的土壤很软很松，游雪晓得这些都是坟头附近的土，里面很窄，游雪跟贾更贵勉强站下，四周没有别的通道，贾更贵觉得到此应该便可以停了，说不定李枣户倒霉，死后倒霉住在了这里，底下刚好有个暗洞，说不定棺材也掉进去了。
只是贾更贵却忘了最重要的一条，李枣户的尸骨还在外头呢，要掉也是一起落下来，游雪提醒了一下贾更贵，贾更贵登时便觉得脑后发凉，阴飕飕的感觉。
“这里哪还有路呢？”贾更贵自言自语。
游雪用脚踩了踩泥水，感觉有些陷进去的意味，周围没有路，李野一个大活人不在下面能在哪里？游雪将想法说给贾更贵，二人便开始往外运泥，将坟眼用树叶遮住，不让雨水进来。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脚下的泥土渐渐垒实，越来越难挖，但看土质便找出了门道，这土里竟然还有杂草，不是从外面弄进来的还能是哪里，游雪知道通道已是不远，让贾更贵向上靠一靠，猛地挥剑，脚下瞬间便塌陷下去，只是没有整体坠下去，出现了一个斜坡，这个洞口的原貌这才出现一点，原来是个打弯的洞，在这里拐了一下，外面的人将土弄下来没堵住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