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误会
日落在即,南林郡城东门外车马人流不见有少的迹象,忙忙碌碌,纷纷杂杂。游雪、贾更贵、李闯三人围在慎闻道长一旁恭请教导,慎闻心情似是极好,讲得意浓兴起,已忘了跟随游雪三人来此的目的。
轰隆、霹雳几声,远处天空上几道闪电直窜向地面,底下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大雨已从空中倾倒而下,岂是一把雨伞能掩住的?未及片刻,南林郡城已被殃及。古松下,仍坐着游雪四人,那路上的行人踩着渐软又湿的道路,或拖或拽,又推又搡,嘴里叫喊着,喝骂着老天,但却无一人肯到此树下避雨片刻,这也倒便宜了游雪众人,将那树下能落脚避开雨势的地占了个满,再借助着雨伞,倒也不曾被淋湿。
那日头眼瞅着就要在西边黑云下掉落,只透着一点微微惨淡的红光,挣扎着想冲出来,可雨未停,云怎会有散的迹象,空耗了一番气力,最终悻悻而落,天随即也跟着黑了。按着约定的时间,马队出去的护卫们相继归来,待至天刚黑,二十人全都改装易面回到了马队驻扎的地方,眼瞧着一个个都似商客小贾一般,锦袍好帽,油伞遮雨,有点土财主的意味,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谁人不愿富贵先。
雨未有停的迹象,游雪见马队又聚,遂带着众人回城寻店落脚,一路少言,那南林郡城果是一郡之都,天空中雨势渐颓,但仍旧淅淅沥沥,可那街道上仍是车马络绎不绝,街道两旁屋檐下灯笼隔几步一盏,照得街面如同白昼一般,许多酒店面馆都未关门,门口叫喊的小二跑堂们不见停歇,游雪一行有二十四人,此时不比刚进城时的光景,马队早已暗收了帮内旗号,众护卫脱了迁马帮的衣服,个个焕然一新,游雪、贾更贵、李闯本就一副中等家户的公子打扮,一行人走在街上,登时急得那路边的客店小二团团乱转,唯恐被别人着了先,抢先将游雪众人拉入店中。
以防万一,一行人沿着靠近东城墙的大街向南行走躲避姑苏府的势力,只至一偏僻小街上,众人这才入了一家叫“友客馆”的三层酒楼。果不其然,如此大的郡城定有人不知晓游雪等的底细,那酒楼老板询问几句游雪等人的来历便热情招待,游雪并未露底,只说是行走跑路的客商,将迁马帮的根底抛之脑后。
小二引众人至酒店后院安放行李,选了房间,安顿好后折回了酒店二楼,渐到了入睡时刻,二楼空空无客,游雪引慎闻道长上座,随后便与贾更贵、李闯共同落座于一桌,一众护卫亦在一旁坐下,或四人一伙,或五人一聚,不待各般菜肴酒馔上齐,便开始划拳小赌,喝酒吃肉,好不热闹,忙得那店前小二上菜填酒,如白日一般繁忙,只喜得那酒店老板一旁陪笑个不停,上前帮忙招呼众人。
游雪这桌,那慎闻道长似半月未闻油米之味,全无半个得道高人模样,将那满桌素食素酒不住口地尽往嘴里塞,游雪、贾更贵、李闯三人举着筷子半晌不能落筷,只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戌时渐至,护卫们吃喝得人仰肚胀,互相搀扶着回了房间,那慎闻道长又吃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意满放下筷子,起身回房休息,游雪三人不得已又重新叫了一桌,那酒店老板怕游雪众人赖账,要游雪先将酒饭的银两结一下才能上菜,三人互相瞪眼,怀里摸不出十两银子,贾更贵只得又回后院叫醒钱清。
这边贾更贵刚离座不久,一阵急促的靴声自楼下传来,这友客馆的老板先是一惊,忙递个眼色给一旁发呆小寐的小二,小二哪能知晓,只是不动。靴声渐近,又伴着粗厚的喘息声,那来的人想必疲累之极,游雪戒备了几分,有了前车之鉴,他连忙催促李闯回后屋与贾更贵罩着众护卫,别再被人下了暗手,李闯丢了饿意,疾去了后院,游雪眼瞧着楼梯处,双手抚摸玩弄着天纵剑的剑鞘,思想着对策。
酒店老板拖着皂靴准备下楼,那楼下之人早已冲了上来,老板见那上来之人一身军衣,腰挎军刀,人高体健,早已吓得腿软,不敢出声拦阻,那军士冲上来,瞅了一眼正中的地方,游雪便坐在哪儿,士兵脸露喜色,几步做一步走了过去,拜到:“公子可让小的好找!”那老板闻言长舒一口气,嗓子眼又畅通无阻,忙开口道:“军爷慢坐,小的马上上菜。”一溜烟不见了人影,小二也忙跟着退了下去。
游雪细瞧那士兵,猛地想起这士兵便是那日初拜雪府时门前阻止他入府的士卒,这才回道:“何事找我?”士兵急道:“府中出了怪事,将军吩咐我等有幸见过公子的几人出府寻公子回府,望公子即可回府。”游雪谨慎起见又问道:“不知何事?”那士兵惶急难立,乃上前附耳说道:“事出甚急!”游雪忙起身,思虑一番,遂将天纵剑束于腰上,士兵前方引路,二人下了楼。
士兵扭着头,侧身一路请着游雪,夜黑烛暗,在楼梯拐角处迎面撞倒了上菜的小二,那小二身瘦体轻,经不起一撞,翻滚着沿着楼梯落了下去,将一盘酒菜尽束撒在了楼梯上,那小二在底下叫唤呻吟着,眼睛却直瞅着游雪这边,见那士兵并不发怒,这才放心躺着。游雪不待二人言语,一跃而下,那楼梯丈高有余,游雪跃到酒楼门口方止,落地无声,如落叶鸿毛一般,惊得那小二合不拢嘴,士兵忙跟着过来,游雪转身对小二道:“小二哥麻烦了,请转告我几位朋友,说我去了舅父家中,让他们暂且在此等待半日,多谢!”小二还未回过神,刚想点头示意,游雪和士兵已没了人影。
友客馆后院,李闯将游雪一席话转告给贾更贵,二人遂半拉半拽,将护卫挨个叫醒,半醉的未来得及反应,李闯迎面便是一瓢水,夜深阴寒,又在梦中,怎经得起这瓢水,一个个的都愣着神不知何故,待众人又换回马帮平时衣物,拿起兵器,忙起身一起赶回了酒楼内,为游雪撑场。小二收拾完破碗碎渣,托着盘子往后院走,心里全是游雪刚才一跃的场景,再思及游雪有事托付于他,不免自傲,刚才的一撞也抛到九霄云外,正入那后院大门,迎面又撞上了性急的黑魁,那黑魁可不比士兵,武人之躯撞到那小二怎可小觑,小二未来得及言语,已昏了过去。
黑魁后方众人相继赶到,拿着灯笼的护卫走到小二一旁,李闯瞧见那小二素衣湿了半边,其上碎菜叶格为醒目,额头上兀自流着血,李闯也是急性子,不问缘由,喝道:“好一个姑苏府,欺人太甚!”一旁的贾更贵亦是怒气骤增,一众人直冲到酒楼内,上下一番搜索,不见打斗的痕迹,更不闻争杀的声音,找不见游雪,急得李闯、贾更贵二人暴躁火起,众护卫眼不见游雪,叫喊着要去姑苏府寻人。
这般吵闹也惊醒了慎闻道长,慎闻与游雪这一小辈半天来谈得喜乐,耳听着屋外的动静,忙出门探个究竟,客店老板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拖着渐重的双腿来了酒楼,后面跟着一应伙计,壮着胆子,出后院大门便瞧见了躺在地下的小二,老板倏尔冷汗直窜出来,哆嗦着身体不敢向前一步,后面几人也是市井小民,安居乐业,那受得了这种事发生在自家地界,都拴着腿,钳着口。慎闻随后跟着过来,瞧了一眼众人,上前为小二把脉一番,知晓其并无大碍,忙向酒楼赶去,可进楼乍一看,一个人影都没有,道长暗自沉思,脚步不停又返回后院处。
那老板见慎闻道长去而复返,随即大喜,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忙跪倒:“道长救我等性命!”后方几人跟着扑通都跪了下去,慎闻搀扶老板起身,安慰道:“莫急莫急,且先叫醒了那小二再说。”老板闻言不知如何做为,慎闻续道:“拿水浇醒即可,那小二想是被硬物撞晕而已,无甚大事!”老板听言喜不自胜,忙吩咐伙计取水,待水至,老板亲为,将那半木桶水迎面便向小二泼去,看得慎闻一阵无言。
小二被水激醒,几个喷嚏,没人催他,半晌也不知道言语,慎闻心中渐急,上前施礼问道:“小居士可知发生何事?”小二闻言喜色上脸,傻笑道:“不久前来了一位军爷,那军爷称道长的一位同伴为公子,二人不知说了何事,那公子便跟军爷走了,临行前委托小的,说是去了舅父家中,让道长等先在店中暂居,半日便回。”
慎闻听罢,只是不语,遂掐指一算,暗叫一声“不妙!”忙回屋拿了东西,告辞了老板,吩咐老板留意迁马帮一众的行礼,随后便急匆匆离开了友客馆,一路急向北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