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个办法
翌日，在一所独立病房中，名医将这里所有的墙壁布置成纯白色的海绵垫，透过钢化玻璃门向着病房内观察着仅有的一名特殊病人。
初次见到这位特殊病人就连见多识广的名医也是一惊，十分怀疑这是个人？而不是披上半边人造皮肤的造人？在域长给了他一份资料，一份由西溟收集到删减过的资料名医才了解到了这位特殊病人变成这般模样的遭遇。
那病人侧歪着头，蜷缩在角落里的棉
床上，他神情木讷，朦胧的目光有些许的涣散，涎水不停地从他的嘴角淌下……
这个病房里除了那名病人，除了那棉床以及那铺满墙面的海绵垫以外再无他物。
就在昨天晚上，任名医也没有想到，请他医治一位特殊病人的人竟然是吉理事。本着自己的职业操守，以及吉理事对他那语重心长的话。他一夜没有休息而是观察这名有趣的病人，不时想起吉理事对他说的话。
吉理事说，他是通过层层寻觅找来的最好的精神科医生，希望能不负所托能把莫教授治好。莫教授太重要了，他是个天才，不应该在这疯病的尘埃里将这金子埋藏……
那时的名医苦笑一声，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病人了。所谓的精神病人大都是心病成疾，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天才与疯子本身就是一念之差；又有谁说得准，一位精神病人不是一名思郁成疾落魄而终的天才呢？简单来说，执念越深，心病更甚……
既然吉理事都已经亲自接见，该下的保证也还是得下。吉理事点点头吩咐他有什么需要尽管向他提，于是吉开看了一眼莫教授就匆匆离开了。
名医叹了口气打通了吉理事的电话。
吉理事：“喂，哪位？”
名医：“是我，理事；我需要病人最详细的资料。”
吉理事：“好的，早就给你准备好了，送给您资料的人应该快到了。还有什么事吗？十分抱歉，我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电话那头的吉理事在回话时不时看一下手腕上的表。
名医：“暂时没有了，等找到治疗方法我再联系您。”
吉理事：“望不负所托，您挂断电话吧。”
刚挂断电话，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这时候的名医不得不惊叹吉理事的办事效率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接过专员递过来的资料本以为再无他物，但奇怪的是专员还给他一只断臂，一只机器人的断臂。据名医观察，这只断臂的人造皮肤是仿制女性的皮肤，准确来说是少女的手，做工还真是精良。但很快他将这只手臂放到了一边，名医开始了他的工作……
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资料阅读以及病人观察，名医揉着眉间苦笑着；果然如此，他的猜测是对的，又是一位心病成疾的可怜人。这位患者生平的惨烈在他所医治的病人里都能排前五了。
休息过后，名医又展开了为期三天的观察不过这次他没有不眠不休。他发现患者只对这只“少女”机器人的手臂有着轻微的反应。
思量间名医不断在塑字本上记录着什么，最终他打通了吉理事的电话。
吉理事：“喂，是名医？莫教授的病情有眉目了？”
名医：“是这样，患者的情况有些特殊，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这件事得当面谈且非常重要！”
吉理事：“这样，我尽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嗯……明天下午14点我会去找你。”
名医：“可以，我一直在这里。”
吉理事：“好，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您就挂断电话吧。”
待对方挂断电话后，吉开刚放下电话就对办公桌旁的域长说：“郑域长，看来名医那边应该是有眉目了。”
郑家科点点头却仍然端详着办公桌展示盒内的一块儿黑色立方体；这枚魔方大小的黑色立方体上不断有幽蓝色的纹路在其上延展，纹路里的蓝光好似水中的波纹一浪又一浪。这枚黑色立方体正是从莫教授机械腿部取出的“神明暗码！”
“这件事交给老吉你，我放心，放手去办吧，”皱着眉头的郑家科又揉起了眉心。
“难道真的要把这神明暗码的数据共享给地球联邦政府？”吉理事有些迟疑道。
“当然，为什么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是老古人传下来的至理名言；纸包不住火，何苦到时候成为众矢之的？他们既然想长生，那我们就给他们让他们做他们的黄粱美梦去吧。”郑家科哼了一声，显然是对所谓“他们”的行径感到不耻。
“也是，唉……只希望不会再惹出什么乱子，”吉开担忧道。
“这正是我所担忧的，这就是为什么要尽快将莫教授治好；神明暗码再厉害充其量也只是个物件，相对于它的创始人来说孰轻孰重也是一目了然。”郑家科将那呈放着黑色立方的展示盒推到一旁，再次对吉开说道：“让人尽快将神明暗码的数据拷贝下来，不久以后我带上它前往月联大厦。”
吉开点头说:“我已经去办了，可是超级电脑无法拷贝，后来经域全能AI阿尔法奇才拷贝下来；根据阿尔法奇的回复，它是拼着超频才追上神明暗码的变量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后就连以太网也无法再追上神明暗码的变量……”
“只有追上变量才能拷贝?这样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后这神明暗码将无法再复制了……”郑家科庆幸道:“看来时间还不算晚……”
后天下午14点，名医的房门被准时敲响了。名医打开房门将吉理事请入办公室。
吉理事透过玻璃看到病房里沉睡过去的莫教授皱了皱眉头，在与名医坐于沙发上经过短暂的寒暄，对话也进入了正题。
吉理事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次名医叫我过来是莫教授的病情有眉目了？”
名医点点头说道：“与其说有些眉目不如说是已经有医治的方案了。”
吉理事听到这里兴致高昂：“既然这样的话，你叫我来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名医看到吉理事很是期望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一声：“理事，确实是有方案，不过也不如说是只有一个办法。”
吉理事呆了一下，疑声道：“只有……一个办法？”
名医无奈地叹息着解释道：“患者叫莫集溢没错吧，他生平遭遇的惨烈程度在我所医治的患者里都能排前五了。但这不是什么问题，真正棘手的是，在我阅读他的生平资料里发现莫教授几乎没有在乎的人，或者在乎他的人；就连他那些所谓的亲人至少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与莫教授没有见过面了”
吉理事沉声问道：“您的意思是……”
名医再次说道：“莫教授生性孤僻，至少在‘人’里几乎没有他所在乎的了。”
吉理事赞同道：“确实，莫教授钟情于生命金属工程事业，或者说钟情于那些造人是出了名的。”
名医继续说道：“可是在机器人或者造人里莫教授虽然有独特的感情，但是在我看到他资料中的那次重大挫折以后，……哪怕在机器人里真的还有他在乎的吗？”
吉理事深思了片刻：“我想我知道您对我说这些问题的意思了。”
名医郑重地说道：“没错，莫教授是心病成疾所导致的疯病，他近期绝对受过什么毁灭性的打击或者刺激。想要治疗莫教授我需要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他的生平资料里没有；另外，刚刚我说的那些是想通过莫教授在乎的人或事物从而找到唤醒莫教授的办法。”
吉理事掏出一块儿手帕擦拭着手腕上的表，这个习惯是他常年思考时落下的，他正在思索名医说过的话。片刻后吉理事问：“能详细说说那唯一的办法吗？”
名医翻开书签的那一页资料并示意吉理事阅读：“我发觉莫教授有一位好友名叫顾久方，与他本人的关系是挚友，而且曾在莫教授第一次大挫折的时候给予了莫教授很大的帮助。我们需要找到莫教授这位唯一的好友。”
吉理事听到这名字莫名有些熟悉，但百忙之中他也具体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于是他只好暂时放下，他对名医说“莫教授近期遭受打击的资料可以给你，你需要找的人也简单……但之后呢？”
名医神情肃穆道：“那就要看看莫教授这位唯一好友愿不愿意冒这个‘脑死’的风险了，如果不愿意一切都只是空谈；但如果他愿意，我们就需要‘澡盆’设备以及……”
吉理事听到这里眉头一拧，接住了名医的话：“VRPDG设备?”
名医点点头：“只有这个办法了，莫教授的病情已经到了对外界刺激微乎其微的地步。只有让顾久方的意识通过VRPDG设备进入莫教授潜意识的第四维度，在那里才有唤醒教授的可能！”
“第四维度？其中的风险……”
“第四维度颇有争议，在VRPDG问世以来人们就发现每个人都有一个世界；一个由记忆、想象、梦境，潜意识构成的脑世界。因此极多学者认为，人并不是三维生物而是四维生物，我不好形容那个世界就暂且称之为第四维度，”名医放下茶杯解释道：“至于风险当然是极大，寻常的VRPDG是以超级计算机为主脑，而这一次是以莫教授的大脑为主脑，我们无法知道顾久方在莫教授的潜意识世界里会遇到什么；如果顾久方唤不醒莫教授，那么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办公室中的气氛陷入了极度的压抑，吉理事不断地擦拭着手腕上的表。
终于，吉理事站起身来长吸一口气说：“人，我亲自去找！至于成不成事，就只能看莫教授的造化了……”
名医起身相送，吉理事打开了出口房门，就在这时两人都发现了站在房门外正欲敲门的这个人！
吉理事震惊出声：“你，你是？”
来人听到吉理事的询问淡淡回应道：“我听说老莫在这里，我来看看他，我是——顾久方……”
……
地球大气层外薪火基地，坐标不详。
西溟坐在座位上却是如坐针毡，那份无法用言语诉说的不忍让他难安，一切都是因为在储罐中千枢的遭遇。此时的千枢在玻璃储罐中，培养液笼罩她的全身，她正在被注入奇点因子……
有人说，千枢的诞生可是比肩宇宙诞生的奇迹，但是除了薪火的人员没人能知道千枢所承担的痛苦，而且在这一点上西溟最是深刻。
千枢曾向西溟形容这份痛苦，注入奇点因子时就像有无数的尖针来回洞穿千枢的每一个细胞……久而久之西溟在不经意间成为千枢的一个寄托，一个帮助千枢撑过苦难甚至成为千枢生存意义的寄托。
这一切都是千枢自愿的，除了西溟没人知道她在这项实验前只是一个经受苦难的普通小女孩儿。
因为西溟与千枢的这层关系，甚至在执行任务时他被安排了薪火教官级别的人物在暗中保护他，这被西溟视为奇耻大辱！他仍记得他与总指挥表达不满时所受到的训诫。
总指挥说：你牺牲了，千枢怎么办？她暴走了怎么办！谁能治的住她?你知道千枢这种天灾级别的人物暴走以后会对人类造成多大的危难，你知道吗！
被训得灰头土脸的西溟在别人看来充满了诸多的无奈，但他仍然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这份区别对待，另外这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对待千枢宛如亲大哥一般的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在薪火中只有西溟可以接触千枢甚至是安慰般地摸摸千枢的头。其他的薪火人员对待千枢只能满怀敬畏，远远观望……
千枢对待他人的态度永远像是冥王星的环境……
注入室中没有痛苦的叫声只有千枢银牙紧咬的声音，在千百次奇点因子的注入千枢早就练就了对疼痛超乎想象的抗性。西溟不愿回忆起初千枢注入奇点因子的场景……
坐立难安的西溟，始终在心灵之海中随着千枢痛苦的巨浪漂泊不定，他虽恨，但却不能取而代之……
度秒如年的时间终于过去，随着系统的宣告，千枢完成了这次奇点因子的注入。出了储罐的千枢终于不用顾及在外西溟保持威严的告诫，扑入了西溟的怀中。
西溟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拍了拍千枢的后背，无声胜有声……
直到门外传来铃声，西溟缓过神来才结束了这段拥抱，于是千枢通过权限打开了注入室的门。
夜莺在门外远远地观望了千枢一眼随后对西溟说：“西溟哥，刚刚吉理事要了关于莫教授在美坚域的资料，总指挥让我问问你还有什么补充没有……”
西溟听到这里立马急切起来：“有！之前我在检测六分仪的时候发现了尹之情留下的一串链接，通过检验发现这是用于VRPDG的远程链接，相信这会对莫教授的病情有所帮助！”
西溟立即动手操作起来，很快夜莺的辅助机就传来通知。
“好，”夜莺说着但还是没有离开，她的目光在西溟与那表情如同冥王星般的千枢来回扫视。
西溟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说着夜莺快步离开，在她走出西溟的视野范围后，她的步伐越来越慢，小脸也终于垮了下来……
千枢手语道：（链接？）
西溟解释道：“那是在美坚域时，尹之情骇入我的六分仪时的链接。”
说话间西溟带着千枢来到了走廊隧道，通过窗户看向外面。
万千光点映衬的银蓝行星，横占了西溟大部分视野。西溟暗叹一声，只希望这次把链接交出去不会再好心办了坏事……
……
“链接？尹之情发来的？”吉理事在短暂的疑惑后猛然反应过来：“好，尽快送过来！”
放下电话，吉理事看向对面刚落座的顾久方，名医在吉理事的身旁坐下。短暂的询问过后，吉理事只知道对面的顾久方年近四十，头发如枯草般杂乱无章，而且他总是戴着一副科技感十足的眼镜，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需要戴近视镜的真心不多。
疑惑终于让吉理事开了口：“请问……您是怎么知道莫教授在这里的？”
顾久方沉然说道：“郑域长派陶英采告诉我的……”
吉理事恍然想起来，郑域长那时也详细翻阅过莫集溢的身平资料……
“陶英采？”吉理事有些想不起来，他需要记的东西真是太多了。
见状顾久方再次提醒道：“陶老的孙女。”
“噢！”吉理事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顾先生说的是谁，“那您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她没到特殊部队之前曾是我的学生，和我一起学习天文学，天体物理学。”不等吉理事再问，顾久方说道：“我在天狼星观测台工作，像我现在佩戴的这副眼镜是为了方便工作。”
“天狼星观测台，顾久方……”吉理事沉吟中突然大惊：“我说这个名字这么耳熟，难道您——那‘水域’……”
“对，是我发现的……”
名医不明所以，但出于他的职业素养，无关工作的事情他并不感兴趣。于是名医对吉理事示意：该说那件事情了……
吉理事在收到示意后，神情明显很是纠结。看到如此情形名医叹口气对顾久方说道：“我记得顾先生是来看望莫教授的对吧。”
“对，他现在在哪?我只听说他回域后状态不太好，”说到这里顾久方的神情有些急切。
“唉～何止是不太好……”名医叹息着按动了手中的遥控器。
随着遥控器的按下，他们对面的一块儿墙壁缓缓上升，露出了墙角处，棉床上的莫集溢……
顾久方瞬间瞪大了双眼！
“老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