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陆承曦接受的是特殊教学，请的是在聋哑教育方面非常资深的老师。当老师听说安然要一起上课时，他脸上露出明显的不高兴，他明确提出安然在场会扰乱他的教学节奏，从而影响到陆承曦。

这位老师非常爱惜陆承曦，在他看来，陆承曦除了有听觉上的缺陷外，智力远远高于任何正常的小孩，所以他一直尽心尽力地教育他，希望他以后的人生能够平坦顺遂一点。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父母居然会做出如此荒谬的决定，放一个小女孩进来影响他学习，这跟放弃他有什么区别。

陆崇泽和刘兰非常尊重这位老师，知道他的拒绝和抵触是真心为陆承曦好，所以一直陪着笑脸说，“老师，你看这样好不好，如果安然在你上课期间吵闹影响了你，我们马上把她带出来。”

老师纠结地看了看站在他腿边的小姑娘，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举着手奶声奶气地发誓，“老师，安然保证一定不会给您添乱。”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着说，“好吧，不过我们可说好了，如果她捣乱，我会马上把她赶出来，并且以后都不允许她再出现在我的课堂上。”

陆崇泽和刘兰也松了口气，可算是把事情解决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们绝对相信安然不仅不会捣乱，还会让略有古板的老师对她爱不释手。

陆承曦木纹色的书桌旁边加了一张粉色的小书桌，他有点无语，她的房间是粉色的，衣服是粉色的，现在连书桌和书桌上的文具用品都是粉色的。他的父母到底什么审美，难道小女生除了粉色就没有其他颜色了吗？

老师板着脸，严肃地对安然说，“你就乖乖坐在那里，不要说话，不要做其他动作影响到我的授课和小曦的学习，你要是觉得闷，觉得无聊，你就自己出去或者趴着睡觉，知道吗？”

老师习惯把课堂上训学生的那套话说出来，但说完他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在人家家里让人家趴在课桌上睡觉，确实有点不合适。

见安然正襟危坐，乖巧地点点头，他假装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开始正式上课。

如果安然没有重来一世，如果她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她必定会为了老师和陆承曦的手舞足蹈而觉得好笑，也一定不会有耐性在这里坐下去。可是她现在内里装着一颗22岁的心，又经历了生与死的大起大落，区区一个课堂纪律有什么能难得到她的。

他们的比划她都看得懂，当初为了捉弄陆承曦，她费了不少功夫去学手语，现在成了她宝贵的财富，能够在他这个年龄便读懂他的内心。

一节课从头到尾上下来接近一个小时，安然安静且笔直地坐在一旁，全程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连老师心里都在啧啧称奇，这个小女孩未免乖得过头了吧，难道跟陆承曦一样，也是非正常儿童？

趁着课间休息时间，老师找到陆崇泽，悄声地问，“你家这个小女孩是不是……”

陆崇泽一脸茫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谷老师，是不是安然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没有，”谷老师连连摆手，“她乖得很，就是因为她太乖了，所以我才想问，她是不是……是不是跟小曦一样？”

陆崇泽回过神来意识到他想岔了，不免失笑说，“谷老师，你多想了，安然一切正常，是个聪明乖巧的好孩子。”

谷老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觉到不好意思，同时也松了口气，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如果真有什么缺陷，实在太可惜了。

谷老师回到书房，见小姑娘正有模有样地对着陆承曦比划着，心里吃了一惊，他刚刚上课时并没有开口解释他比划的手语是什么意思，可她居然能够理解并且比划出来，这简直不可思议。

亏他刚刚还以为人家有什么缺陷，没想到又是一个天才儿童，这陆家真不简单，以他教导陆承曦这几年来看，他的听力阻碍不了他的发展，将来必定会成为某一方面的领军人物。而安然这个小姑娘更令他看不透，要不是她小胳膊小腿小小的一团，他绝对不会以为她才四岁。

安然看到谷老师进来，脆生生地问了一句“老师好”。

谷老师今早板着的脸早已崩塌，他给陆承曦安排好功课，对她招招手，饶有兴趣地问，“你叫安然是吧，老师上课时的比划你看得懂吗？”

安然乖巧地摇摇头，老实地回答，“不懂。”

废话，她当然得摇头说不懂啊，她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字都认不出几个，怎么可以说懂，那还不被他当成怪物。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经被他当成怪物看了。

“老师刚刚看到你的比划，很标准，你以前学过吗？”

“没有啊，我学着老师的动作比的，比的不好，哥哥刚才纠正过了。老师，你可以教安然手语吗？安然想跟哥哥说话。”

她想也不想地推到陆承曦身上，反正他又听不见，谷老师也不会向他求证，谁能想到一个四岁的孩子会在这方面说谎呢？

“好，我这里有一本简单的手语入门，你先拿去看，有不懂的地方，我给小曦上完课的课间你可以问我。”

“好的，谢谢老师。”

谷老师摸摸她的头，问她，“你要接着听课，还是要出去玩？”

“要听课，安然跟陆爸爸陆妈妈过好了，要陪着哥哥一起学习，不可以扔下哥哥一个人出去玩。”她又不是真的是四岁贪玩的孩子，出去也啥事做不了，还不如在这里陪着刷好感度。

“好孩子，那老师这次边比着手语边说话，但是你听不懂也不能出声问，免得打扰小曦的学习，知道不知道？”

“知道，安然就像刚刚一样，安安静静的。”

安然的定力让所有人刮目相看，陆崇泽和刘兰两个人一开始也跟着陆承曦旁听过几节课，他们知道陆承曦的课程有多无聊，对他们说是一种折磨也不为过。

谷老师教过成百上千个孩子，从没见过哪个正常的孩子会有大人都不及的定力，他突然对她的成长环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连陆承曦都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妹妹刮目相看，他大哥已经十五岁，比他整整大了七岁，两兄弟不在一起也聊不到一起。当他妈妈跟他说他会有一个妹妹时，他并没有多大的排斥，不过是家里多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可是她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还摸他的耳朵，他甚至从她眼里看到了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心疼他，他觉得很新鲜。她赖着他，粘着他，在他面前比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动作还洋洋自得，而他竟然在渐渐地习惯她。

后来他想，多了这样一个妹妹也挺好的，能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不少乐趣。知道她怕黑之后，他会在夜里偷偷起床去房间看她，见她没有像第一天晚上那样不安，平稳地睡着他才放心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