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群雄逐鹿:公元184—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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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围剿”黄巾——主力会战决雌雄

(一)颍川——火烧连营

光和七年(184)四月,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率领中央军精锐四万余人来颍川围剿黄巾。但两个人到了地方就傻了,颍川已成为黄色的海洋,黄旗招展,人山人海,遍地都是头裹黄巾的太平道教徒。

本来两个打了十几年仗身经百战的老将,还带着精锐的羽林军,原本没把黄巾军放在眼里,但当他们亲眼看到几十万人武装大游行的壮观场面,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朱儁和皇甫嵩开了个碰头会,最后决定各领一军分兵迎敌。

朱儁先跟黄巾打了一仗,没想到第一仗就打败了。

皇甫嵩更惨,仗还没打就被黄巾军首领波才率领的主力黄巾围在了长社。

五月,被围在长社的皇甫嵩,紧张地注视着城外思索对策。城外的黄巾军人数众多,估计起码是他的十倍。城内官军军心开始浮动,军中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身为主将的皇甫嵩深怕军心大变,还没打仗自己的队伍就垮了,那就糟了,所以此时的皇甫嵩一刻也不敢懈怠,带着亲信将校日夜在城上巡视,到军营中巡查,时不时给手下的士兵们鼓劲打气。在皇甫嵩的激励或者说是忽悠下,城里的人心渐渐安定。

但形势依然不乐观,站在城上的皇甫嵩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那无边无涯的黄巾军和他们的宿营地。白天这些人在城外耀武扬威,到了晚上也不消停,人喊马嘶,几十万人的营地,热闹得就像个菜市场。

皇甫嵩不愧为汉朝名将,很快他就发现了敌人犯的一个致命错误——依草结营。

皇甫嵩深信只要抓住敌人的这个弱点,就可以转败为胜,扭转战局。尽管对手人多势众,但说到底,这些人到底是一群缺乏组织训练的乌合之众。

皇甫嵩连夜把军中的大小将校召集到一起开会。

会上,皇甫嵩信心十足:“敌人虽多但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敌军依草结营犯了兵家大忌。这是天助我军成功,只要使用火攻,放火烧营,敌人必定不战自乱,到那时我军趁势掩杀四面合围,定能将敌人一举歼灭。”

听了主将的分析大家心里有了底儿,皇甫嵩的手下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给嚣张的黄巾军点儿颜色看看。

黄巾军草地结营给了皇甫嵩反败为胜的机会,黄巾首领波才到底吃了没文化不懂兵法的亏,犯了一个低级且致命的错误。

第二天晚上,天遂人愿,天黑沉沉又起了大风,皇甫嵩让守城士兵每人带着一捆干草上城,又派出一支精壮士兵悄悄潜出城外,在上风口黄巾军营地外放起大火,同时拼命呐喊制造声势,城上的皇甫嵩命令手下士兵也在城上点起火堆跟城外的放火队遥相呼应。

风大火急,再加上稻草本来就是易燃物,沾火就着,一时间,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大火越烧越旺。

营地里的黄巾军和家属(顺便说一句,黄巾军人虽多,其实很多是老幼妇孺,黄巾军打仗是带着家眷的,人走家就搬)夜里睡得正香,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晕头转向,哭爹叫娘乱成一团。

站在城上的皇甫嵩看着对面火光一片,知道机会来了,马上命人擂鼓助威,带着人马冲出城,与事前在城外的部队里应外合对黄巾军前后夹击。

这下黄巾军再也撑不住了,波才虽然很猛,但眼前十几万部下被火烧得四处乱窜,根本没人听他指挥,全乱了。这时候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被火又烧又熏的人群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好,只能东奔西窜。

波才率领一部残兵败将拼命杀出重围。军无主将,失去指挥的黄巾军已经失去有组织的抵抗。皇甫嵩趁机大肆掩杀,双方混战在一起。

打得正热闹的时候,皇甫嵩的援军来了,说起此人,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三国要是没这个人就没的看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曹操曹孟德,一个争议颇多众说纷纭的历史人物。

曹操这时还很年轻,名气还不大,此时曹操官拜骑都尉奉命参与镇压黄巾。

曹操来得不早不晚正是时候,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既然碰上了,啥也别说了,打吧。曹操操家伙率部下加入战团,直杀到血染战袍旭日东升这场混战才算结束。

晨光照耀下的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处是烧断的旗帜、遗弃的刀枪,官军和黄巾军的尸体交错地混杂在一起,惨不忍睹。一场昏天黑地的恶战之后,官军大获全胜。

向来喜欢用火的黄巾军却被官军火烧连营,损失惨重。长社之战后,波才率残部退保阳翟,皇甫嵩、朱儁并没给黄巾军喘息的机会,乘胜追击。

六月,官军在阳翟再次大败波才。接着,皇甫嵩、朱儁又在西华大破汝南彭脱部,豫州的数十万黄巾军被迫投降。

(二)千古英豪——曹操

作为中国历史上的超级名人,曹操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知名度相当地高。当然,虽然是名人,名声却不大好,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都要拜明朝的小说家罗贯中所赐。

在罗先生的小说里,曹操是以反面人物出现的。

在小说里,曹操被罗贯中写成了一个十足的大坏蛋,借助小说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形式,曹操的名声就这么被搞臭了,而且,一臭就臭了上千年。其间,虽然有个别仁兄为曹操抱不平替他翻案,但不久就会被更多的人给骂回去。

因为曹操在人们心目中,特别是老百姓心目中已经成了坏蛋、乱臣贼子的代名词。其实,这实在有点冤枉这位老兄,虽然从他后来干的那些事儿,的确不能说他是汉朝的忠臣,不过,那时候,汉朝也没几个忠臣,很多人干的那些事儿还不如曹操,比如袁术等人,但曹操的名声却一直最坏,被人骂作篡汉的奸贼。其实,与曹操同时代的袁绍、袁术、刘表、孙权,包括刘备都想自己当皇帝,想篡汉那是集体意志,不过就是曹操的机会最大而已。

曹操(155—220),字孟德,小名阿瞒,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州)人,未来曹魏帝国的实际缔造者,出身于一个被当时的主流社会名士士大夫所鄙视的宦官家庭。

老爸曹嵩是大太监曹腾的养子,曹嵩凭借其父背景,花钱买了一个太尉,虽说也没太多实权,但毕竟是朝廷三公。

曹操的“爷爷”曹腾也是太监中的佼佼者,混得相当不错,曾经服侍过好几位皇帝。人们常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这句话对曹腾是不适用的,因为他老人家比较能混,无论哪个皇帝上台,他都能跟新领导搞好关系——流水的皇帝,铁打的曹腾。曹腾估计没什么文化,家里也没什么靠山,要有也不至于出来当太监,也没什么特殊技能,但这个人有一个本事,就是搞关系。曹腾搞关系的能力相当了得,不仅跟领导的关系好,跟同事的关系也不错,官位也是一步一步往上升,也算是宦官里的成功人士。

曹腾不仅在太监圈里有人缘,跟朝野的士大夫交情也不错,口碑很好,这就很有本事了。要知道,在东汉,太监和士大夫是天敌,双方势同水火,斗了一百多年,一遇上就掐架,这是壁垒分明的两个阵营,但能人曹腾跟两边都有交情,佩服,实在佩服。

曹操后来能成气候,爷爷曹腾的人脉关系起了大作用。在官场上没人罩着是混不下去的。

说起东汉末年的宦官与士大夫名士的关系,很多人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两伙水火不同炉的天然死敌。从汉末历史来看,这是不错的,但也不全正确,在某些情况下,两者也可以是合作的甚至可能成为朋友。

古代官场上,忠君报国天下社稷之类都是场面文章,说说而已,能让各级官员们心动的还是利益,有共同利益,就有合作的可能。否则就是父子也会反目。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话最适用于官场,哪怕表面上如何势不两立,只要有好处也可化敌为友。曹腾充分利用了自己的特殊地位及与皇帝的亲密关系,经常帮助一些名士,很多表面上清高的士大夫经不住诱惑也跟曹腾勾搭在一起,在曹腾保荐下,官运亨通,飞黄腾达,这些人对曹腾感恩戴德。等曹操出世时,那些受过曹腾恩惠的人,自然要报恩,这也是官场的潜规则。

曹腾跟当时的许多名士都有往来有交情,著名的有陈留边韶、南阳张温、弘农张奂等,可谓相识满天下。

就连东汉第一名门,以名士自居的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也一度跟掌权的太监关系暧昧。袁隗跟中常侍袁赦是叔伯兄弟,至于袁氏后人袁绍与太监翻脸那是后话。

当时著名的名士颍川陈寔也找机会跟当权大太监张让拉关系。

张让在朝廷权势正盛时,老父去世,因为张让也是颍川人,自然要回乡奔丧,全国各地的好事之徒哪能放过这么好的巴结表现的机会,纷纷带着厚礼赶到颍川参加葬礼。张让家的葬礼场面很大,令张让深感失望的是,来的人虽多,但名士贤达却寥寥无几。

颍川本是名流士大夫辈出之地,可愿意接近张让的人屈指可数。

同郡名士瞧不起身份低贱的张让,没人肯来,尽管张让正如日中天权势显赫,但看重出身的颍川名士仍对之不屑一顾,这让张让觉得很没面子。

就在这时,救场的人到了,颍川名士陈寔及时赶到,总算让张让尴尬的脸上有了些许的笑容。陈寔的“仗义”之举让张让很受感动,对陈寔顿生好感。后来党锢案发,陈寔去求张让,张让看在昔日情分上,对一些党人网开一面。

所以即使在士大夫跟太监们斗得最激烈的桓帝灵帝两朝,两者之间也不是完全敌对。

曹操的父亲曹嵩,虽然是个只知吃喝玩乐典型的纨绔子弟,但因为“老爹”的关系,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太监子弟曹嵩,官运亨通,汉灵帝公开卖官后,各级官员明码标价,连地位尊崇的三公也卖,这让曹嵩的心思活了,虽然他仗着老爸的关系当的都是大官,但要想当三公并不容易,过去,不是德高望重的重臣,三公,想都别想。

现在世道变了,三公也可以花钱买,只是价钱稍贵,要一亿钱。在普通人一亿是天文数字,但在曹嵩看来,根本就不是事儿,前文所过,灵帝朝太监都有钱,尤其是掌权的大太监,说富可敌国也不过分,这点钱对财大气粗的曹家不成问题。曹腾为满足儿子的愿望很痛快掏钱给儿子买官。

曹操生长于权贵之家,权势熏天的太监子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一句话:命好。

虽然家里有钱有势,但曹操从小就没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因为压根儿没人管他,他爹都是那副德行,指望曹嵩给儿女做表率是不现实的,反面典型还差不多。所以曹操虽生在富贵之家,从小娇生惯养,礼义廉耻之类的传统教育基本都是走过场,纨绔子弟的那些毛病倒是继承不少,每天斗鹰走狗,什么好玩玩什么,反正家里有的是钱。

曹操爱玩还特聪明,属于那种人小鬼大狡猾型小孩儿。不过,他的聪明有时候用得不是地方。虽然小曹操贪玩,他老爹曹嵩也不怎么管他,但既然是官宦之家,到了读书的年纪自然要读书,但小曹操属于那种屡教不改型的顽皮小孩儿,整天也不好好念书,就喜欢跟着袁绍、张邈等公子哥到处疯玩。

曹操的叔叔见曹操闹得实在不像话,就在曹嵩那打了曹操的“小报告”,让曹嵩在花天酒地之余也操心操心孩子的教育问题。毕竟咱们曹家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家了。曹嵩这才对曹操稍微严厉了些,小曹操知道是叔叔告了自己,狡猾的小曹操想了个主意要报复自己的叔叔。

一天,曹操正在街上走着,远远地看见叔叔从对面过来,马上“变脸”把嘴歪到一边,装成嘴歪眼斜的中风患者朝叔叔走过去,他叔叔看见曹操过来,正想打招呼,忽然发现曹操五官移位,吓坏了,赶紧跑去找他哥哥曹嵩。曹嵩听说儿子中风了,吃惊非小,马上派人把曹操找来,等仆人把曹操领进屋,曹嵩一看曹操眼睛、鼻子、嘴巴,都还在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并没有擅离职守,觉得奇怪,心想,我兄弟说阿瞒(曹操的小名)中风了,五官挪移,还把我吓了一跳,这也没事呀,我兄弟这是怎么啦?

满心狐疑的曹嵩就问曹操:“阿瞒,你叔说你中风了。我看你挺正常的,到底怎么回事?”曹操立刻作委屈状开始“诉苦”:“父亲大人,叔叔向来不喜欢孩儿所以才这么说,孩儿向来无恙啊。”曹嵩听了从此不再相信自己的弟弟。后来,曹操的叔叔再向曹嵩反映曹操的“劣迹”,曹嵩再也不信了。

一个小孩略施小计就把两个大人耍得团团转,小曹操从小就显出“奸雄”特质。曹嵩再也不管小曹操了,没人管的曹操彻底放羊,就这样度过了快乐“充实”的童年。

长大后的曹操玩心不改,跟好哥们儿袁绍等一帮公子哥整天东游西逛,还经常“行侠仗义”,打架斗殴,“名”满京城。

此时的曹操在大家眼中就是个纨绔子弟,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曹操虽然好玩,也喜欢跟一帮公子哥到处交游,但并非只知道飞鹰走狗的败家子,在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澄清天下的雄心。曹操生活的时代,大汉王朝已经日薄西山,显出乱世的征兆,自幼长在京师的曹操,人虽不大却有着敏锐的政治洞察力。曹操闲暇之余广泛结交公卿子弟就是在为将来做着准备,曹操深知帝国实际是靠着士大夫阶层的支持才能得以运转,因而,曹操倾心交结袁绍等人,为自己在未来的仕途上争取优势。

曹操一生酷爱学习,他喜欢读儒家经典,更喜欢读兵书,尤其喜爱《孙子兵法》而且还颇有研究,后来还专门为之做过注解。曹操为《孙子兵法》做的注解流传至今,有兴趣的可以去读一读。如果没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和扎实的文史功底,别说做注解,恐怕连读都读不明白。

曹操虽然没有好的家庭环境,但他自己还是很勤奋的,贪玩并不代表不学习,事实上曹操的学识就是那些自称饱读诗书的名士很多人也赶不上他。

曹操和他的好哥们儿袁绍等人虽然爱玩,但更有侠士情结。东汉是个“士气”高涨的时代,公卿子弟几乎个个是愤青,曹操们更是以侠士自诩,在皇帝昏庸宦官当权的黑暗时代,以李膺等名士为代表的清流士大夫跟当权的宦官们展开了激烈的你死我活的较量。

身为热血青年的曹操自然把名士领袖当作了自己的人生导师、偶像加以崇拜。

有一个事例最能说明这点。

名士领袖李膺在做司隶校尉时干了一件让朝野震惊的大事——斩杀了张让的弟弟张朔。这在当时可谓轰动一时。

张让的弟弟张朔靠哥哥的势力,当上了野王县令,尽管这厮什么都不是,估计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按照当时的潜规则还是做了朝廷命官。

张朔仗着哥哥这个大靠山在野王横行霸道,俨然就是当地的土皇帝,干的坏事就不用说了,最让人发指的是他连孕妇都不放过,有一次指使手下恶奴当街打死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也就不能算人了,说他是禽兽简直是对禽兽的侮辱,禽兽不如。

张朔听说李膺做了司隶校尉,知道自己干的那些事儿要是让李膺查出来非死不可,于是官也不做了,连夜跑回京城,藏到了哥哥张让的府中。如此嚣张的恶人也有害怕的时候,这足以说明李膺已经成为正义的化身,让那些作恶多端的人闻风丧胆。

张让虽然知道李膺不好对付,但还是把这个惹事的弟弟藏到了自己家,为了保险还特意把张朔藏到自家的柱子里。李膺当然不肯放过这个人渣,在经过调查了解掌握充分的证据后,李膺带着手下差役直接到张让的府上抓人,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将柱子打破把张朔从里面给揪了出来,押到洛阳监狱,李膺宣读完审判词也不等上级批准,直接把张朔给砍了。

消息传出,人心大快,人们奔走相告,可算出了一口恶气。李膺为民除害,威望更高,但大祸也就此闯下。张让这时正得宠,自己的弟弟被李膺给砍了,哪能善罢甘休,之后,党锢之狱大起,张让等人趁机公报私仇,陷害李膺,李膺被捕入狱,不久惨死狱中。

李膺是全国知名的领袖,与当时的南阳名士何顒等人交情深厚。

何顒除了跟李膺有交情,他还有一个好友就是曹操,何顒很看好青年曹操,对曹操特别赏识,两人经常见面聊天,话题自然要说到当下热点,风云人物李膺是经常提及的人物。虽然自己是宦官子弟,但曹操不喜欢这个出身,尽管它给自己带来了荣华富贵,身为宦官子弟的曹操却更喜欢往名士堆里钻,因为爷爷曹腾之前铺就的人脉,加上曹操的积极表现,也就被一部分名士接纳,当然一部分的意思就是说还有一部分对曹操不买账。

青年时代的曹操将名士领袖李膺视为偶像,李膺的死不仅没让曹操退却,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

二十岁时,在走了一番程序之后,曹操被推举为孝廉,不久又被司马懿他爹司马防推举为洛阳北部尉,也就是京城洛阳的一个公安分局的局长,因洛阳是帝都,管区大,因此设置了东西南北四尉以维护京城治安。

应该说在洛阳当公安局长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在这个满城都是高官贵族的京城,一个公安分局的局长根本就不能算是官,但年轻气盛的曹操仍踌躇满志地上任了。

到了衙门,曹操才发现,什么叫作混——满院的狼藉,到处是灰尘,破屋残壁,好像这里不是衙门而是贫民窟,因为长时间不办公,桌子上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这也叫衙门!

新官上任的曹操放了自己的三把火,第一就是搞装修。经费不够,就自己干,曹操带着手下开始大扫除,修房子,忙了一阵,总算像个样了。接下来,曹操又让人造了几十根大棒,也就是衙门里打人专用的那种,为了区别不同的犯人享受不同的待遇,曹操还特意让人把大棒子刷上五种不同的颜色,也就是传说中的五色大棒。接下来,曹操就开始了自己的执法行动。

曹操没来之前,京城的治安是最不好管的,这也没办法,犯事儿的不是朝廷官员就是皇族贵戚,哪个不是有后台有背景的,谁也惹不起,谁也得罪不起。犯法的比执法的还牛,一个小小的洛阳北部尉(分局局长),没几个人把这个衙门和曹操这个北部尉放在眼里,但曹操决心改变这一切,给那些横行霸道惯了的家伙立点规矩。曹操敢这么干,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也是高干子弟,也是有背景有后台的。曹操决心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实践自己的依法治国,谁敢闹事,就五色大棒“侍候”。

这时京城因为西北羌人的叛乱,为加强首都治安颁布了宵禁令,城门关闭之后禁止行人在街上游荡。法令公布之后,一般百姓自然不敢晚上再出来闲逛,但胆子大又喜欢夜生活的少爷老爷们也不在少数,这帮人已经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于是这帮人也就成了执法如山的曹操的第一批实践对象。在教训了几个纨绔子弟之后,曹操渐渐在京城小有名气。

这时的曹操很年轻,血气方刚,想要在事业上有一番作为。

就在这个当口儿,还真有不怕死顶风上的,敢在这个时候闹事的一般都是有背景的,这个人真的有背景,此人就是大太监蹇硕的叔叔。这位老兄仗着蹇硕的势力,根本没把朝廷的什么禁令当回事儿,大半夜不睡觉还在街上晃荡,偏偏该着这家伙倒霉,走哪不好,偏偏进了曹操的管区,那就不用客气了,曹操正愁没有立功表现的机会,机会就送上门了。

人被带到堂上时,这位老兄仗着自己有后台,一点也不害怕,相当嚣张,自报家门之后,还等着眼前这个小官给自己赔礼道歉送自己出去。这位老兄还在做梦的时候,曹操一声令下,给我打,差役们一拥而上,还没等这位反应过来,就被按倒在地。当大棒打到屁股上时,这位终于有了痛感清醒了,不住地求饶,但已经晚了,一顿乱棍之后,蹇硕的叔叔被打死在五色大棒之下。

曹操的举动明显在学一个人——李膺。李膺杀当权太监张让的弟弟张朔,曹操杀当权太监蹇硕的叔叔,前者闯下大祸,后者也是一样,但“老师”李膺最后惨死,而“学生”曹操却安然无恙。

名士李膺、曹操先后都用激烈的手段表达了与宦官势力斗争的决心,但结果却是两样,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反差,原因只有一个:曹操的身份。曹操用自己名士的身份跟当权的大太监作对,但曹操的另一个身份——大太监的孙子——却保护了他,尽管他本人不喜欢后一个身份,但这个让他感到羞耻的身份却救了他的命。

曹操闯了大祸,但太监们却不敢把他怎样,毕竟他也是“自己人”,这起事件属于内部矛盾。但就这么饶了曹操,也不甘心,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把曹操官升一级,让曹操到顿丘去做县令,曹操就这样被体面地“请”出京城。

经过此事,曹操因祸得福,声名鹊起,曹操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政治态度,自己是站在名士们一边的,很多名士也因此对曹操刮目相看,把曹操当作了自己人。这件事对曹操此后的政治前途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此后数以百计的名士主动投奔到他的麾下就是冲着曹操是他们的战友!

曹操不久又当了议郎。在议郎任上,曹操又干了一件让当权太监们十分不爽的事——上书为遭宦官陷害的党人鸣冤叫屈抱打不平。太监的子弟为自己的敌人伸冤抱屈,这让太监们怒火万丈却又无可奈何,此举又为曹操赢得了朝野士大夫更多的好感和来自全国名流士大夫的身份认同。

当时很多名士都看好曹操,但对曹操影响最大的人是乔玄。

乔玄(109—183),字公祖,梁国睢阳(今河南商丘)人。此人在官场混迹多年,历任河南尹、少府、大鸿胪等显官,三公之中的司空、司徒、太尉,这位全干过,这在当时绝对是个可以夸耀的资本,要知道,袁氏四代人当了五个三公就牛得不行,人家一个人就包揽三个,可谓官场中的超级牛人,也可见此人在朝中的威望。

曹操去拜访乔玄,也是希望通过这位官场老前辈的举荐为自己在仕途上增添砝码。

此时的乔玄早已退休在家养老,但此人在朝野的能量却不容小觑,所以曹操才会登门。乔玄很赏识年轻的曹操,对曹操说:“天下不久就会大乱(这倒是,就汉灵帝这么胡折腾,不乱才怪),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匡救天下,最终能安定天下的就是你了。”这个评价非常之高。

因为此时的曹操还是个初入官场的青年,虽然有政治背景毕竟还是政坛新秀,乔玄一见面就给曹操如此高的评价,只能说此人的政治眼光之高深,看人看得真准。

曹操的确是个英雄,在未来的几十年中,曹操多次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他是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力挽狂澜的豪杰(很多人虽然对此持保留态度,但至少承认曹操是枭雄)。

乔玄可算作政坛前辈中最早发现并赏识曹操的人,从这一点上说,乔玄是曹操的贵人也是伯乐。

在曹操还是个无名小辈时,乔玄对曹操命世之才的评价给事业刚起步的曹操一个强有力的助推,这甚至比给曹操升官更实用。有乔玄的赏识推荐,曹操的路才越走越宽,终其一生,曹操对乔玄都心存感激。

当时想混入上流社会,尤其是高级文化俱乐部士大夫群体,必须有学识名望,有知名人物的人事鉴定,于是乔玄就积极推荐曹操去见名士隐形人事部长许劭兄弟。

当时最有名的人事鉴定专家是汝南的许劭许子将和他表哥许靖。

汝南的“特产”就是士大夫,这两位仁兄平常最大的嗜好就是品论当时朝野的官员士大夫,根据个人的品行操守给人家打分,忙得不亦乐乎。这两位既不是朝廷在编的官员,也没什么实权,每天就在家里玩这种类似今天福布斯排行榜之类的游戏。

但不可思议的是,大家对这哥儿俩的评价还相当认同,哥儿俩每月推出的排行榜在士大夫圈子里很有市场,大家都买账。

这两位仁兄很有娱乐精神,特别敬业,品评的题目每个月都不一样。

这就特别难能可贵了,在那个缺少娱乐的时代,两位兄弟不辞劳苦总能玩出新花样。他们的评语非常权威,一些像曹操一样刚出来混社会的小青年都希望得到他们的评语,当然必须是正面的,一旦获得好评就会身价倍增,知名度飙升。

许劭兄弟实在太出名,影响遍及全国,每月一换题目的评论节目已经成为人们的流行话题,在汝南形成了月旦评的风俗。

曹操按乔玄的指点找上门,请许劭给他个好评语。

曹操,纨绔子弟公子哥,在洛阳是出了名的,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始终关注士大夫群体动态的许劭,对曹操这样的人物当然不陌生,曹操的“大名”他早就知道。

许劭从心里瞧不起曹操。一是出身,曹操的出身让他跟一些清高的士大夫始终玩不到一块儿;二是言行,曹操的放荡不羁让谨守礼教的许劭更为不齿。所以当曹操上门的时候,许劭自然没有好脸色。

曹操跟他说话,他也不理人家,最后曹操被惹火了,耍起了流氓。许劭被逼得没办法,最后才说:“你呀,治世的能臣,乱世的奸雄。”曹操听了还挺满意,这才扬长而去。

在有了杀太监叔叔为名士翻案的壮举后,又拜访了朝廷的高官和在野的名士,曹操的知名度开始直线飙升。

曹操的事以后还要说,暂时放下,接着说黄巾。

(三)决战——鏖兵河北

颍川黄巾虽被压下去了,但全国其他地方战斗仍在激烈进行。朝廷见两位将军连战连捷,下旨褒奖的同时又令两人继续追击,务必消灭黄巾贼。打下汝南后,两位将军又领到了新的战斗任务,于是大军顾不得休整,又踏上了新的征途。

皇甫嵩的下一个战场是东郡,朱儁的下一个战场是南阳郡。

在两位将军奔赴战场的这段时间,我们要介绍另一个主战场——河北以及战斗在那里的名儒兼大将卢植。

卢植(139—192),字子干,幽州涿郡涿县(今河北涿州)人。卢植年轻时曾师从当时的大学者马融学习儒家经典,与另一位大儒郑玄是同门。朝廷之所以选中卢植,则跟卢植此前的经历有关,卢植曾先后出任过九江、庐江太守,在任期间因平定当地蛮夷的叛乱而受到朝廷褒奖。

黄巾兴起后,朝廷到处征召有过军功,特别是有带兵平叛经历的人,而卢植因为是名人,广受瞩目,他当年的事迹被翻出来,于是名儒卢植脱去儒服,穿上铠甲,奉命出征,卢植是三员大将中唯一一个文臣。但可不要以为书生就不会打仗。

卢植领到的任务并不轻松,他的对手甚至比皇甫嵩、朱儁两个职业武将的更难对付。因为他的对手是张角,黄巾军的统帅,也就是说卢植面对的是黄巾军的主力,真正的主力。

卢植带的中央军(北军五校)虽然精锐但人数并不多,而即将与他对阵的是张角兄弟率领的至少二十万黄巾军。

但很快,卢植就用捷报让人们明白,人多并不可怕,决胜的关键不是数量而是质量。北军是汉军最为精锐的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张角的黄巾军虽然人数是对手的十几倍,但主要都是由流民、农民构成,未经训练,武器更是千奇百怪,对付地方州郡兵还可以,但遇上了真正的职业军队,差别很快就显现出来。

(四)卢植对决张角——广宗之战

张角的冀州黄巾军是黄巾军中的主力,卢植没来之前,张角的黄巾军在河北平原上,横冲直撞,无人敢挡,攻城拔寨很是威风。但张角的成功很大程度要归功于地形,冀州到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无险可守,张角军在数量上又占据绝对的优势,所以他这一路打得很顺,但攻下来容易想守住也难。

卢植紧急率军北上在河北平原与张角的黄巾军主力狭路相逢。自从遇上卢植,张角的幸福时光就结束了。

面对人多势众的黄巾军,卢植并没有怯懦不前,而是主动出击,并连连获胜,张角屡战屡败,损兵折将,几场仗下来损失数万人。

职业兵打民兵,正规军打游击队,胜负已无悬念。

凭着多年的经验,张角知道自己遇上了真正的对手,见势不妙,赶紧撤。

卢植攻势凶猛,咄咄逼人,张角招架不住,折兵万余人后,只能步步后撤,转攻为守,与弟弟张梁退保广宗,弟弟张宝则率领另一部黄巾军北上下曲阳(今河北晋州),互为掎角,彼此呼应。

直到此时,张角及他的主力部队仍在钜鹿郡境内画圈,张角是钜鹿人,而广宗、下曲阳同属巨鹿郡治下,张角起事数月却仍在原地徘徊,就是走不出巨鹿这个小圈子。张角之平庸由此可见,他一直在家门口转悠,始终迈不开步,而他最终也死在了这里,到死也未离开家乡钜鹿郡。

获胜之后的卢植见张角要逃,在后紧追不舍,前面的拼命逃,后面的拼命追,直到张角率残部逃进广宗城,这场赛跑才告结束。但如果你以为卢大人会就此消停,你就想错了。

卢植本着不打则已打就打到底的敬业精神,立即掘壕沟,筑高台,造云梯,包围广宗。官军在卢植指挥下架起云梯四面攻城。

但广宗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广宗位于今河北南部邢台附近,是张角的根据地。广宗地处古黄河、漳河形成的冲积平原上,地势平坦。南与邯郸邱县接壤,西与平乡、巨鹿两县相连,与下曲阳互为掎角。

张角在自己的地盘上打仗属内线作战,人数上也处于优势,而卢植深入敌后,跟张角打攻坚战必须速战速决。广宗城不远还有张角的弟弟张宝据守的下曲阳,卢植攻城时还得防备背后。

张角部进城后死守广宗,闭门不出,卢植军昼夜强攻,挖地道架云梯,士兵们拼命爬城,跌倒了摔下来,只要没死,继续上。城上的人慌了,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城下的兄弟们,歇一会儿吧,何苦呢,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在卢植督战下,官军昼夜猛攻,就在这时,给张角“帮忙”的人来了。

来的谁呢?小黄门左丰,这位宦官是奉了汉灵帝之命到前线视察的,从舒服的京城来到烽火连天的前线是很辛苦的,可大小太监们却抢着来办在外人看来的苦差事。诸位可能奇怪了,难不成这些家伙一夜之间就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主动要求到艰苦的第一线报效国家?当然不是,这些人向来不干赔本的买卖,之所以争抢出差的机会是因为这份差有好处拿。

东汉的太监是很吃香的,尤其是遇到像汉灵帝这样的极品糊涂虫,皇帝撑腰,太监嚣张。每次下地方回来都是满载而归,人家是代表皇上来的,地方大小官员每次遇到派下来的太监,都是前呼后拥、鞍前马后地伺候,临走还送红包土特产,就盼这些大爷回去后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至少不要说坏话。

这回左丰来也是抱着发财的美好愿望来的,但这次他却失望了,卢植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哪有钱送礼,而且照卢植的性格,就是有钱也不给。

左丰苦等了几天,也没见卢植有什么动静,眼看这位不上道,不懂规矩,左丰怒了:怎么着,卢植,你还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行,算你狠,咱们走着瞧!空着两个爪子憋着一肚子气的左丰,气哼哼地回了洛阳,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左丰自然不会在皇帝面前说卢植的好话。

卢植的部下曾劝卢植,如今的官场就是如此,大家都要送,这是规矩,多少给点,咱得罪不起太监,任你在外面多努力,人家只要在皇帝面前说上你一句坏话,你就吃不了兜着走,还是给钱打发他走人算了,不可得罪小人。但卢植不听。

左丰回到洛阳跟皇帝说,广宗城被大军围攻指日可下,但卢将军却并不急,每天只是指挥士兵围城挖堑,并不打算速战速决,不知卢将军作何打算。皇帝刘宏一听就火了,我给你几万精锐,难道是叫你去挖沟的,你知不知道,几万大军,每天要耗费多少粮饷,那都是钱,这些钱要是拿到后宫,那能办多少事。这个该死的卢植,去把他给我抓回来,让董卓去替他。

卢植不送礼的后果是坐着囚车被押回洛阳。

卢植被彻查除了左丰使坏,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卢植在广宗城下攻了三个月,却迟迟不能破城,汉灵帝已经没有耐心了,他需要的是捷报,马上。

于是卢植走了,董卓来了。战争还在继续。

(五)董卓攻张宝——下曲阳之战

东中郎将董卓接任后,改变战术,不打广宗,改打张宝所在的下曲阳。董卓虽然是个粗人,但打仗颇有头脑,他估计张角、张梁之前被卢植逼得太狠,此时在广宗做困兽之斗守备坚固,不好打,还是先拣软柿子下手。

大军到下曲阳后,董卓并不急于攻城。钜鹿太守郭典劝董卓,只有像卢植那样,围住敌人不停地打,进攻再进攻,死拼硬攻,才能取胜。

但董卓没听,董卓就是要极力避免这种攻城战,他在下曲阳城东扎下大营,却并不积极攻城。郭典认为董卓出工不出力,于是自己屯兵下曲阳城西,带着本部人马昼夜攻城。张宝死守不出,下曲阳城池坚固,尽管郭典攻得很猛,一时半会儿也打不下来。

郭典的战术就是围住敌人,拼命围攻,被围的敌军为了活命自然拼命死守,这样一来,即使能攻下来,死伤必多,这是笨办法。

董卓把主力屯于城东,却不急于攻城,就是故意开一个缺口,让张宝从城西冲出来,把敌人从城里放出来放到野外打,那成本就小多了。野战,张宝的杂牌军,当然打不过董卓的正规军。与其围着打把敌人逼进死胡同,不如网开一面。

董卓的目的是诱张宝出城,然后乘虚攻城。张宝没了城池做依托,就容易打了。现在郭典把人家堵在城里,张宝出不来,董卓也进不去。又这样窝了两个月。董卓和郭典因为战术理念不同闹矛盾,城没打下来,就被迫走人。

光和七年(184)八月,东郡传来捷报,皇甫嵩率军与黄巾军卜己部在苍亭大战,大获全胜,生擒卜己斩首七千,与捷报同时送到京城的还有不好的消息,广宗仍然没打下来。

朝廷于是调皇甫嵩去广宗。冀州战场,官军虽占据优势却始终僵持不下,这令汉灵帝刘宏大为光火,频频换帅,皇甫嵩已是第三任主将。

肩负着艰巨的使命,皇甫嵩出发了。

(六)皇甫嵩破广宗下曲阳之战

卢植和董卓两人前后打了近五个月,广宗和下曲阳也没攻下来。到了八月,从东郡归来的皇甫嵩接着上。

如果说董卓是战将,那皇甫嵩就是名将。他一开始也跟前任一样,上来就强攻广宗。

但打起来才发现张梁军(张角已死)战斗力很强,不好对付,之后皇甫嵩也选择了跟董卓同样的做法,坚守营寨闭门不出。皇甫嵩围城不攻,跟张梁又耗了两个月。

张梁这时已是瓮中之鳖,他知道皇甫嵩的厉害,虽然对方不来打,但作为守城的人,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神经总是紧绷着。作为进攻的一方,皇甫嵩可以随意选择进攻时间、进攻地点,在哪里突破。但对防守一方的张梁就不同了,他必须时刻保持战斗警备状态,严阵以待。

两军相持到十月,皇甫嵩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战机。

起初,张梁警惕性很高,怕皇甫嵩这个老狐狸使诈,时间一长也就慢慢放松了戒备。皇甫嵩派人侦察,发觉守军防备开始松懈,知道机会来了,于是经过精心准备,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皇甫嵩打开了营门,全军兵衔枚马包蹄,悄悄地出发,擂鼓地不要,谁敢发出声响死啦死啦滴。

就这样几万大军悄无声息地接近张梁的大营(此时张梁把主力转移到了城外),突然发起进攻,张梁的士兵在帐篷里睡得正香,一点防备没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转眼间皇甫嵩的几万人就冲了进来,逢人就砍,见人便杀,因为事情来得突然,张梁军虽有八万,但天黑混乱,部下四处逃散,张梁已经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很快,战斗就演变成了屠杀,营地不多时便尸横遍野,张梁见难以抵挡只好撤退。

但皇甫嵩有备而来,张梁率部众几次突围都被打了回来,最后黄巾军余部被赶到了黄河边,前有滚滚黄河,后是追杀而来的官军,张梁和几万手下面临生死抉择,是杀回去还是投河。

张梁选择了杀回去,于是,他战死了。他的部下大部选择投河,也死了。这一仗打得十分惨烈,黄巾军仅死在战场上的就有三万,投黄河而死的超过五万。广宗大战后,河北黄巾主力损失殆尽。得胜的皇甫嵩继续深入穷追不舍。

这时张角已死,死了没关系,刨出来照样砍。作为首犯,张角的尸体被送回京城洛阳公开展览。

皇甫嵩则继续率军猛追。

十一月,皇甫嵩与巨鹿太守郭典率领的地方军会合,将张角的另一个弟弟张宝及所部围在下曲阳。

城里的黄巾军还有十几万人,如果这些人组织起来拼命抵抗,还真够皇甫兄喝一壶的,但接连的败仗已让黄巾军士气低迷斗志全无,此时的黄巾军虽然在数量上还有优势,但已是一盘散沙。

皇甫嵩没有给张宝重整旗鼓的机会,再一次显示了自己关西悍将的本色,对下曲阳发起总攻,官军士气高涨,拼命攻城,城很快被攻陷。接下来是搜剿残敌,巷战之后就是屠杀,十几万人倒在血泊之中。

皇甫嵩站在战后的城头上,举目四望,遍地横尸,夕阳下的战场,早已停止了厮杀,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风吹过残破的军旗发出的声响,还在燃烧的战车,提醒人们,这里不久之前曾有过一场生死大战。

下曲阳之战,成就了皇甫嵩,也埋葬了张角兄弟和他们的黄巾军,经此一战,黄河以北的黄巾主力基本被歼灭。皇甫嵩因战功被晋升为左车骑将军,冀州牧,封槐里侯。

下一个目标——南阳黄巾。

(七)声东击西 欲擒故纵

南阳的黄巾兄弟们严格遵守了教主的命令。

三月,就在张角河北举兵的同时,南阳的黄巾军头领张曼成就杀了太守褚贡,与汝南、广阳的黄巾同时行动,这以后张曼成领兵驻守宛城,一住就不走了,在此地一待就是一百多天。

从三月到六月,尽管北边打得你死我活煞是热闹,张曼成却始终按兵不动,但很快“清查户口”的就来了,新任南阳太守秦颉带兵杀来,宛城归他管,既然张兄弟不愿意走那就别走了——直接把命留下吧。

六月,新任太守秦颉率兵袭击张曼成。张曼成兵败被杀,但南阳黄巾军很快又选出了新首领赵弘。赵弘重整旗鼓,部众又发展到十余万。

赵弘重新占据宛城。

秦颉兵力有限,只好取守势等待援军,援军很快就到了,还是主力,来的正是朱儁的援军。朱儁在长社大胜后,奉命南下支援南阳。

不久,荆州刺史徐谬的援兵也到了,三军汇合兵力增至一万八千,再次将宛城包围。

但宛城有十余万守军,虽多为不习战阵的百姓,但城墙上到处是人,尽管名将朱儁带兵不停地昼夜围攻从六月打到八月,却始终打不下来。

汉灵帝刘宏不耐烦了,准备换人,这时司空张温为朱儁求情,说当年战国乐毅攻齐国也是旷日持久才最后建功,再说,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不如再宽限些时日,好说歹说才保住朱儁。朱儁为了早日破城,拼尽全力,官军攻势更为猛烈,宛城黄巾主将赵弘不久也战死城头。

但宛城守军的顽强超出了朱儁的想象,很快他们再次选出新首领,南阳黄巾的第三任首领韩忠,黄巾军在韩忠率领下继续坚守。

连日攻城损兵折将还是打不下来。朱儁令人在城外堆起土山,在土山上俯瞰城中,城中虚实尽入其眼中。

站在土山之上的朱儁苦思多时,看着布满城头的守军,忽然笑了,他有办法了。

第二天,朱儁集合大军,扛着云梯敲着战鼓,上万士兵组成队形踩着鼓点有节奏地向宛城逼近,接近城墙后,士兵将云梯搭在城墙上开始攀登,盾牌手在前弓箭手随后,向城上射箭掩护步兵爬城,一切似乎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城上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同之处。此前攻城,官军大都是四面围城四面一起打,这次却只攻城的西南角,城上的韩忠也没工夫细想,指挥士兵们往城下射箭扔石头,官军都往西南城涌来,且摆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拼命往上攻,城上的人有点顶不住了。

这时,除了西南一段城墙的战斗打得很激烈,其他地段的守兵却没有遇到敌情,眼看西南城形势危急,东城、北城的守军被调来增援。守军纷纷往西南角聚集。

西南城的战斗进入白热化,此时的朱儁却拨转马头奔向东北城,这里早有一支严阵以待的精兵在等待战斗命令,朱儁到后下令:攻城!

五千精兵在朱儁指挥下冲向东北城,在守军集中的西南城的背面——东北角争先恐后地爬城,这时东北城上守军大部都去增援西南城,守军兵力单薄,朱儁亲自带人往上冲,大家见将军都拼了,也都来了劲,登上城头猛杀猛砍,东北城守军很快崩溃。官军从这里蜂拥入城。

正在西南城坐镇指挥的韩忠听到背后喊杀声震天,凭着直觉,深感大事不妙,自己中了人家声东击西之计。

宛城是一座大城,从西南到东北很远,现在再想增援已经来不及了。韩忠一跺脚:撤。原来宛城还有一座内城,外城被攻破后,韩忠带着剩下的人马撤进内城,继续抵抗。

朱儁带兵继续围攻内城,韩忠这下真的怕了,外城都守不住,内城也撑不了多久,想来想去派人出城找到朱儁,要求投降。手下的将领听说韩忠要投降都很高兴,这下不用打了,受降后就能回京城领赏。

荆州刺史徐谬、南阳太守秦颉、司马张超等人都愿接受韩忠投降,只有一个人不同意——朱儁。

大家不解,既然对方愿意投降,为什么还要打呢?面对众人的质疑,朱儁说出了他拒绝的理由:现在天下一统,只有黄巾贼造反叛逆,这些人攻打官署到处烧杀目无法纪,走投无路才投降,如果听任他们投降,就是鼓励造反,只有把这些人全部消灭,才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让天下人知道反叛朝廷的下场,必须打下去,打到底。

想投降却被拒绝,城内的黄巾军走投无路,只有抵抗到底。接下来,战事又陷入之前的状况,黄巾军拼死抵抗,官军强攻屡攻不下。

朱儁又堆起土山,站在上面观察城里动静,看了许久,朱儁心中又生一计,对司马张超说:“我有破敌之计了,敌军乞降不得,欲出无路,故而人人死战,万众一心。十万人凭城死战,破城很难。与其强攻,不如智取‘网开一面’,暂时撤去包围,放一条出路让他们走,贼寇见有生路必无心恋战,争相夺路而走,到时,我军随后掩杀,必获全胜。”

不久,城外官军撤除包围。城里的韩忠见围城的官军撤走,大喜过望,不趁此时突围,更待何时?

当天夜里,韩忠打开城门带着数万部下向外突围,开始非常顺利,根本没人阻拦,韩忠正在庆幸,突然伏兵四起,韩忠无心恋战,边打边撤,被朱儁追杀数十里,折损一万多人。

黄巾军原先在城里之所以拼命是因为无处可逃,现在眼看有活命的机会,出城之后就四散奔逃,几万黄巾军被朱儁像赶鸭子一样撵得到处都是,全军崩溃。

韩忠见大势已去,只好向南阳太守秦颉投降,秦颉接受了投降,却在不久之后杀了韩忠。黄巾军余部散而复聚,又推举孙夏做首领,继续与官军对抗。

南阳黄巾军第四任首领孙夏,重新集结旧部,又有数万之众。孙夏趁朱儁在外追杀溃散黄巾,宛城兵力空虚之际,乘虚而入再占宛城。

但几经大战,南阳黄巾实力已大不如前。

朱儁再次包围宛城四面攻城,朱儁部下佐军司马孙坚身先士卒带头爬城,率先攻上城头,官军随之一拥而上,再占宛城。

孙夏带着残部向北突围,准备进入山区,在那里暂避锋芒,依托伏牛山与官军周旋,朱儁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路紧追不舍,双方在精山又展开一场决战,黄巾大败,死伤数万,余部溃散,逃进深山。

宛城之战,耗时近五个月,在此期间,朱儁所部兵力最多时也不过两万,而黄巾军却有十余万,但十余万黄巾,既不敢与官军野战,又不能及时转移,十几万人困守孤城,陷于被动,被朱儁围着打,终于被朱儁智取加强攻打败。守中有攻,攻中有守,攻守兼备才是制胜之道。一味困守是没有出路的。

南阳黄巾主力被平定,时间是184年十一月,曾席卷中原的黄巾大起义就这样失败了,这时距他们三月起兵,仅仅过了八个月。主力黄巾虽被消灭,但小规模的战斗还在继续,青州黄巾就是其中一支,后来这支黄巾还与曹操结下不解之缘,这是后话了。

黄巾军终于被压下去,为了讨吉利,这年十二月,为庆贺剿灭黄巾的胜利,汉灵帝将年号改为中平,中平顾名思义,就是汉灵帝刘宏想天下太平,他好做自己的太平天子。但此时的汉朝早已风光不再,黄巾虽被“剿灭”,但趁着“围剿”黄巾起家的各路军阀却如雨后春笋在全国各地借机崛起。短暂的胜利只是回光返照,大汉帝国已经油尽灯枯。

战后,朱儁因战功晋升右车骑将军。

就在这年年底,豫州刺史王允也消灭了当地的一股黄巾,从缴获的文件中,他发现了大太监张让跟黄巾军勾结的文书,王允不敢怠慢马上把材料上报朝廷。但令王允没想到的是,他的忠于职守换来的不是立功受奖而是一场牢狱之灾。

汉灵帝看了材料把张让找来臭骂了一顿,仅此而已。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张让勾结反贼犯了灭族之罪,受到的惩罚仅仅是一顿训斥,汉灵帝有多昏庸可想而知。张让没事了,但王允有事了。

不久,张让就让人搜集王允的罪证,明摆着要打击报复,可这些人忙了半天,却抓不到王允的把柄,没关系,没有罪证,还可以栽赃,整人一向是他们的专业和强项。

王允很快被关进了大狱,过了几天,朝廷大赦,这位老兄又给放了出来,官复原职,可复职不久,又给抓了回去。张让本来想置王允于死地,但大将军何进、杨赐、袁隗等朝廷重臣纷纷为王允求情,王允这才捡回一条命。

黄巾平定后,朝廷“论功行赏”,大封功臣,镇压黄巾谁的功劳最大呢?皇甫嵩,不行,他虽然有战功但还不是功劳最大的;朱儁,也不行,宛城打了那么久。那还有谁?经过认真讨论,大家一致认为皇帝身边的张让劳苦功高,论功理应排“第一”。

打黄巾,张让不仅没出力,还吃里扒外勾结黄巾给人家当内应,事情败露后还是啥事没有,不仅没罪反而有功,且还是头功。有这样的皇帝,这样的朝廷,国祚又岂能长久?

张让等十二“功臣”被一一封侯。而真正出力的皇甫嵩不仅没被封侯还丢了官。这都要“怪”他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写了一个“不该写的报告”,然后又把报告给了一个“不该给的人”。

皇甫嵩率军“围剿”张角,一次,路过邺城就顺路进去参观了一下。这一看不要紧,吓了他一跳,只见城中拔地而起建起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皇甫嵩纳闷,皇帝在邺城没行宫啊,哪冒出来这么一座宫殿?一打听才知道是中常侍大太监赵忠的宅子。这还了得?皇甫嵩是个很坚持原则的人,皇帝的私房钱他都敢建议花,太监就更不在话下,马上给皇帝写奏章,赵忠的宅子因而被没收,皇甫嵩跟赵忠的梁子就此结下。

不久之后,皇甫嵩又得罪了另一个大太监张让。

皇甫嵩打了胜仗回来,本应加官晋爵,立了这么大的功,皇帝就算再小气多少也得嘉奖一番。张让派人找到皇甫嵩,开口就要五千万钱,当然也不是白要,张让的意思,你给我钱,我在皇帝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多给你点赏钱,你虽然花了五千万但也不亏。但皇甫嵩压根儿没理他这茬,这下张让被激怒了,张让和赵忠两人一碰头,决定黑皇甫嵩,一定要黑。

灵帝一朝,太监专权,卖官鬻爵,公然索贿,这早已是朝野公知的秘密,不过,即使权势熏天的刘宏“双亲”张让与赵忠也有碰壁时,“灵帝刘宏之父”中常侍张让向皇甫嵩索贿遭拒,之后,“灵帝刘宏之母”中常侍赵忠向傅燮要钱也遭遇相似待遇。

于是立了汗马功劳的皇甫嵩不仅没升官还被免去左车骑将军的职务。傅燮更是被排挤出朝廷。

汉灵帝偏偏就喜欢张让、赵忠这类人,对他们言听计从,二人之所以得宠,是因为他们投其所好,汉灵帝爱财,他们就千方百计怂恿皇帝,以各种方式敛财,并从中取利。汉灵帝想大修宫室,但国库无钱,两人便劝灵帝增税,天下田亩,每亩加增十钱。

各地运进京师的木料石材,灵帝统统交付他们处理,这些人以种种理由百般刁难,强行买卖,所支付的钱款甚至不到价款的十分之一,而对皇帝报账却按市价,其间差额全进了他们的私囊。

(八)黄巾之后 黑山复起

黄巾失败仅仅数月后,中平二年(185)二月,活跃于太行山区的黄巾军余部再次起事。

黄河两岸继黄巾之后,义军蜂起,各有名号,多到令人目不暇接,诸如左校、白波、飞燕、张牛角、雷公、浮云等等名目繁多,大的有两三万人、小股的也有数千之众。

在众多的武装中,以博陵人张牛角、常山人褚燕(号飞燕)为首的队伍声势最大,其他各路人马大都听从其号令(很多只是名义上服从,实际仍是各自为战者居多),因为这支队伍主要以黑山(今河南鹤壁)为活动中心,故人称其为黑山军。

在一次战斗中,张牛角中了箭伤,伤势严重,临死前指定让褚燕接替自己,继续战斗。褚燕为了表示不负大哥所托,主动改姓张,从此就叫张燕。张燕动作矫捷,身轻如燕,善于骑射,来去如风,军中号称飞燕。张燕作战勇猛,屡败官军,在各路人马中威望日渐提高,慕名前来投奔的人也越来越多。常山、赵郡、上党等地的义军,纷纷加入,听从其号令。张燕的队伍规模急速扩大,人数多达百万。

朝廷无力镇压,地方豪强又不肯出力,最后没办法了,只好招安。

张燕派人进京表示归顺朝廷,汉灵帝刘宏也顺水推舟,任命张燕为平难中郎将,领河北山谷事,另一位黑山军首领杨凤也接受了朝廷招安,拜为黑山校尉。

不过,双方都清楚,这只不过是一种暂时的相互妥协而已,河北的局势依然如旧,张燕和他的黑山军发展势头不减反增,甚至对洛阳形成威胁,朝廷只好让朱儁去河内做太守,专门堵截黑山军,州郡兵不够用,朱儁连家兵都用上了,才勉强打退黑山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