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事发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秦王已经到了22岁,即将亲政。年轻人的性格已经养成。《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嬴政“天性刚戾自用”。
嬴政准备走上自家的山头称王称霸,举目四望,惊异地发现:在我秦家山上,住着两只老虎。无论是吕不韦还是嫪毐,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努力垄断着国家大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本应该属于我的权力岂容他人拿在手里把玩?看着山上的两只老虎,嬴政有一个感觉:芒刺在背,骨鲠在喉,不去掉就非常难受。
在睁大眼睛不停地寻找机会中,嬴政发现,机会终于送上门来了。
一天晚上,嫪毐与秦王的一群侍臣饮酒博戏(赌博)。众人在一起聚一聚,喝喝酒,搞点小赌博活动,其乐融融。喝着喝着,一位酒量小的人喝高了,与另一个微醉的人对骂起来。
嫪毐骂出了一句话来:“我是秦王的‘假父’,你睁开眼看看清楚。你小子凭什么与我对着干?赶紧趴着回家。”
看到嫪毐圆眼怒睁,侍臣知道惹不起,在嫪毐的斥骂声中,只好忍气吞声,默默地走开了。
而有一位侍臣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秦王面前把嫪毐骂人的那句话送进了秦王的耳朵里。
“居然堂而皇之称为我的‘假父’,真是想不收拾掉那个嫪毐都不行。”嬴政恨得牙痒痒。
这段时间以来,秦王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眼线们收集来的有关嫪毐的信息。一天,案头送来了一份密函。
“长信侯嫪毐不是真正的宦者,这人经常秽乱后宫,而且生有两个男孩,这两个男孩全都藏匿在民间。长信侯与太后之间有一个密谋,如果大王您驾崩的话,接替您大位的将是长信侯与太后所生的儿子之一。”
看着这封信,嬴政气得咬牙切齿,当即发下密令:秘密立案侦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嫪毐宫里宫外把事都搞得那么大,还经得起职业侦察人深入调查吗?调查很快有了结果,“那封信陈述情形完全属实”。
加冠礼举行在即,是不是现在就对嫪毐动手?看着那份调查报告,嬴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如果现在动手一准会惊动太后,那样的话,王位是不是自己的还是个问号。首先要把王位拿到手,这是必须的。有了权位,还怕他翻了天不成?
嬴政发下密令:继续侦察嫪毐的一举一动。做好人手准备,暗中部署兵力,做最坏的打算。欲擒故纵,暂时不打草惊蛇,等待嫪毐有所动作时就一举将他的势力扑灭。
嬴政虽初出茅庐,却步步策划招招用计。
加冠礼如期举行。
按照程序的要求,嬴政必须前往雍都。因为秦国从商鞅变法后才迁都咸阳,而先王的祖庙仍在故都雍城。举行加冠礼程序中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到祖庙里祭祀祖先。
嫪毐门下早已养了众多的耳目。其中有一群人紧紧盯住嬴政的每一个动作。嬴政立案侦查宫闱秽事虽然做得机密无比,但是仍然没有逃过嫪毐的眼线。在第一时间,这些重要的消息就传到了嫪毐耳中。
听着接二连三传来的消息,嫪毐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无来由的恐惧感。虽然头上有太后权势罩着,但太后也会有驾崩的那一天。到那时自己一定必死无疑。傻瓜都明白,秽乱后宫绝不是闹着玩的,一定是死罪。
想来想去,他实在想不出好的对策。现在除了太后,全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能耐能帮到我。
一边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一边是自己心爱的私藏的秘密老公。我的家里,这两人要打架,我如何能劝得住他们俩呢?这一次,真正是为难了这位太后。
俩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利用嬴政去雍都的机会,利用老虎离开山头的机会,发动兵变,拿下秦王,夺取最高权位。没办法了,只能牺牲一个保住另一个,谁叫来跟我商量的是我的秘密老公?那就牺牲儿子吧。
嬴政的车队浩浩荡荡从咸阳开往雍城,一路上旌旗招展,鲜花开放。到达雍都,加冠典礼随即举行,气氛隆重,场面热烈。礼事完毕,嬴政住在了蕲年宫。
这里是先王们在郊祀祈年时住的斋宫,先王们往往在这里举行祭祀后稷、五畤和先王的活动。从军事角度来说,这里守备部队不多,对手很容易就能攻下。
嫪毐的计划就是从这里发动进攻。
要想一举拿下蕲年宫,必须准备充足的兵力,手下的这点门客根本就不够用。我的队伍在哪里?看着后宫满院的鲜花,嫪毐想出了一个暗度陈仓的巧妙办法:找一个会刻章的人,刻出假的秦王御玺、太后玺,然后用这些假的印章制作假的国家公文,再派出人手拿着这些假公文,到各县各市征调县卒、卫卒、宫骑。
有了兵力后,带着门下舍人,带着这批从各地征发来的部队,嫪毐指挥队伍浩浩荡荡向蕲年宫进发。整个队伍打着一个听上去非常正当的旗号,“执行秦王典礼重要的保卫工作”。这就要砍下秦王的头,另立自己的儿子为新的国君。
嫪毐谋划周密,整个工作滴水不漏,然而打破头也没有想到,他的机密举动全都被嬴政的耳目死死地盯上了。
嬴政在暗中做好了一系列军事准备。
“嫪毐征调的部队正在开赴蕲年宫的路上。”嬴政得到报告后,当机立断向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出指示:“率领早就做好准备的部队,强力镇压叛乱。”
嫪毐所有计划建立在一个基础上:嬴政毫无准备,我们发动一场突然袭击。而嬴政对我秘密的动作一无所知。
突然之间,看到如此庞大的国家正规部队冲了过来,嫪毐当即慌了手脚。秦王如何知道我这边发动了军队呢?犹如公共汽车上的一个小偷,以为对方对自己的动作一无所知,哪知被偷盗的对象居然是公安局的反扒警察,能不吓得魂飞天外吗?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嫪毐骑上快马赶紧逃命。
在行动预案中,嬴政就预计到嫪毐一定会临阵逃亡,为此制定了专门的追逃计划。
秦军迅速派出多个追逃小组疯狂追击。在好田寺(今陕西乾县东),嫪毐被捕获。执行抓捕任务的士兵按着预先的行动指令,当场砍下嫪毐的头颅。
叛乱很快被平息。
照理讲,这事到这里就打住了。然而嬴政却没有就此收手,以做事做绝的精神,把参与嫪毐叛乱的大臣,如卫尉竭、中大夫令齐、佐弋竭、内史肆等二十多人全都抓了起来,然后按律处死,并将这些人的尸体示众,而且牵一挂十,灭掉他们的宗族,真可谓斩草除根,毫不留情!
嫪毐的门下舍人个个都遭到了重重的处罚,他们全部被罚没家财,没有一人得到幸免,最轻的也被罚为鬼薪,仅仅是夺爵迁蜀的上层人物就达到四千多位。
可以看出,嬴政的动作大大地超出“宫闱秽事”。他已经把它演变成了一起重大的政治事件,被他圈进来的有卫尉、内史这样的政府高层官员,而且数量上还不是少数。
刚刚上台的年轻国王为什么要如此做?
从这个事件牵涉的范围之广、程度之深,可以看出,早在嬴政执政之前,秦国上层就存在着两股势力的斗争,他们一直明里暗里较量。这一次,秦王嬴政为首的政治势力将这一较量直接明朗化,用最为彻底的方式,以嫪毐事件为抓手,将对方的势力一脚踢出了中央政府的舞台。
通过嫪毐事件,嬴政刚刚亲政就将国家的军政大权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