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亡汉兴:从吕不韦到项羽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祸乱宫闱

接下来,幸运儿嫪毐正式在吕府上班。

除了吕不韦,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位新来的同事就是他们在前不久传播的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大阴人。吕不韦做得机密无比天衣无缝,连嫪毐本人也一无所知。

细细地观察、反复地审核、审慎地思考过后,吕不韦有了一个结论,这个嫪毐办事认真,做事细致,大事小事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品行上也没有发现任何毛病,手脚干净,不偷不盗,至少在试用期没有发现任何劣迹,是个千挑万选也没有挑出骨头的鸡蛋。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才能让太后接纳他。

一个不专情的男人接纳一个陌生的女人,那是一件非常简单极其容易的事。安排在一个房间聊天兴许就能搞定。而一个专情的女人接纳一个陌生的男人,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太后是一位什么样的女人呢?吕不韦心中清楚。

一个给太后送上健美男的最佳方案迅速在吕不韦心中生成。

一天,吕不韦传下话来:“我们搞一个内部集体娱乐活动(倡乐)。吕府的每一个人,不论是谁,全都要做好准备,大家积极参加。各人拿出自己的绝活来,会唱歌的唱歌,会跳舞的跳舞,什么都不会的就学声猫叫狗吠。”

这段时间,吕不韦给下人们轮流放假,让下人们有充足的时间来排练节目。吕不韦放出话去:“大家努力准备各自的绝活,看一看谁的表演更精彩,吕府给最牛的人准备了一大堆重奖。”

吕不韦的心中算好了一本账,看看嫪毐有没有什么绝活儿,能不能把其他人逗乐。如果有的话,那么在太后那里,就可以聊聊倡乐活动,顺便重点推赞嫪毐的绝活儿。

太后喜欢搞娱乐活动。这一次的倡乐活动,太后一准儿感兴趣。我便可以用这样不经意的手法,将嫪毐引进宫中。

这天,艳阳高照,暖风轻吹,吕府倡乐活动热热闹闹开场。下人们个个拿出力气一定要争抢摆在眼前的那堆珠宝。下人中有绝活的人还真不少。吕不韦发现,嫪毐表演的绝活儿大大地超出自己的预期。嫪毐手法新奇,将猫跳狗叫加入民间时下流行的小曲,表演出彩,把整个院子里的人逗得捧腹大笑。

吕不韦心道:这就行了。院子中央的那堆奖品,对不起,是绝不会给你的,不为别的,就是要让你埋没在众人之中,决不能让你出类拔萃的表演吸引众人的目光。

吕不韦暗暗为自己的策划案叫好。这真是一个会唱时尚曲调的小伙子,一个会模仿动物肢体语言的小伙子,一个会逗人乐的小伙子,一个大阴的小伙子,一个长得帅气且品行又没有发现瑕疵的小伙子!事情的顺利程度超出了想象。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从个人品质上、搞笑能耐上,还是大阴这样的特征上,一准儿会让太后兴趣大增,一定能达到我那个目标,让太后慢慢地忘记了我而完全喜欢上嫪毐。到了那一步,自己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毫无瓜葛地全身而退,从而达到完美无缺的金蝉脱壳。

几天后,吕不韦来到宫中与太后讨论国家大事,顺便聊着个人小事,貌似不经意间聊起了几天前搞的倡乐活动。吕不韦发现太后兴趣浓厚。

吕不韦抓住时机,特别聊起了活动中的佼佼者嫪毐,眉飞色舞谈着那一套又一套精彩的手法,那些精妙无比、搞笑逗乐的绝活。

太后说道:“是个好玩法,我这里也搞起来,让后宫笑声盈盈、乐趣横生、生机勃发。”

“后宫里,人是不少,但是能说会演还能唱的人才就没有几个了。”吕不韦轻轻地说道。

“把你那边的牛人引进宫来,不就人才齐备了?”

引进人才来宫中搞倡乐活动,只能像请演员到宫里演戏一样,演完就必须清场。要想长期留住人才,让娱乐界的新星嫪毐长久在宫中天天娱乐太后,就得想点办法。

司马迁《史记》记载:“吕不韦乃进嫪毐,诈令人以腐罪告之。不韦又阴谓太后曰:‘可事诈腐,则得给事中’。太后乃阴厚赐主腐者吏,诈论之,拔其须眉,为宦者,遂得侍太后。太后私与通,绝爱之。”

司马迁真是神人,一个“绝”字活脱脱地描摹出太后对这个男人的喜欢到了极致,爱得情深意浓。

太后也是平常人,才30多岁的年纪就守寡,而且必须终生守寡。太后心道:凭什么要剥夺我作为女人应该享有的人生幸福?作为一个女人,太后岂不是用了类似于曲线救国的方式,与万恶的封建体制做斗争?

不久,太后身怀有孕。

做女人难,实在是难。快乐之中有幸福,幸福之后就有麻烦。摸摸自己的肚皮,看着它一天天膨大,这该如何是好?太后都快要喊出声来了。守寡的太后怀孕,这样的消息必定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一定是政治对手最大的把柄。

以前大事小事有吕不韦做主,而现在我的身边居然没有一个能够帮我想点子的人,没有一个帮我一起拿主意的人。

吕不韦真是精明人啊,设局让我钻,我入套了,弄出麻烦来了,现在,他早已躲得远远的,后宫里已看不到吕相国的身影。他已经完全把这事与他自己撇清楚了,似乎与他毫无瓜葛。

是的,这不是他的孩子,当然与他无关。然而这些事就真的与他毫无关系吗?

太后已经没有时间在脑子里理论下去,看着自己的肚皮一天天长大,已经急得发疯了。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这话听起来容易,感受起来就真的不爽。寡妇太后怀孕,那一定是天下的大笑话,这样的消息如果天下乱传,儿子王位不保都有可能。

没有时间想也不能再往下想了。女人,何苦做女人。现在是必须想出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

如果就这样一直拖下去,一直等下去,等到宫里有人听到婴儿的啼哭声,那就将彻底完蛋。现在不只要找到合适的地方生出这个小生命,而且如何抚养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也必须有个万全之策。必须抢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就想好出路,必须现在就动手。否则,这个小生命带来的必是灭顶之灾。

如何办?该怎么办?

依着女人的天性,一个方案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躲着生,躲到一个别人不注意的地方去生。

咸阳宫中人来人往,儿子的竞争对手一定在宫殿周围密布耳目。只要自己挺着大肚子一出门,他们那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了解自己的肚子里到底是什么,一定会制造出各种奇闻趣事来,各种消息必定搞得满天飞。那时恐怖的事就一定会接二连三地发生。

凭着直觉,太后算定,这咸阳宫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这里绝不是我身为寡妇能生小孩的地方,那么哪里才是能生小孩的好去处?

想来想去,太后突然发现,有那么一个地方—那里也是宫,只不过离咸阳有些距离。“距离咸阳越远越安全,好了,就是那里了”,太后决定,起身前往秦国的故都雍城(今陕西凤翔)。

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呢?就在她全力做远行的准备时,这个问题一下子蹦了出来。自己不住自己的宫殿,要到外地去住,而且还得住上一段时间,那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讲得过去的、令人信服的理由,而且最好还能让人不去打听的堂而皇之的理由。什么外出旅游、散散心、养病之类的蹩脚理由,一定不能放在考虑范围之内。天啊!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才好,才能一揽子解决问题?

太后的脑筋飞速地运动起来,终于,她找到了一个让一般人难以想到的理由。

动身前,太后放出风去:“我最近请通神的人占卜,那位神人说,‘年内太后将有灾祸降临’。而对避灾的办法,神人说了,‘太后不能住咸阳宫,必须去外地住一段时间,才有可能躲掉那个大灾星’。”

今天的人们不会相信这个理由,因为我们大多是无神论者。可那时全天下的人都信,因为那时的人个个都是有神论者,无神论者几乎没有。

那时的人不但信了,而且还跟着为太后祈福。

这样看来,太后这人还真是不简单。

放风之后,接下来就是平静之中走过场,太后的车驾一路西行前往秦国的故都雍城,太后住进了雍城中的大郑宫内。

避人耳目的目的达到了,太后在这里秘密、顺利、安全地产下了一个男婴。

为服侍太后并协助太后处理各种事务,嫪毐越来越忙碌,经常往返于咸阳与雍都两地。

嫪毐平时几乎不可能有出宫的机会。现在有机会出宫,又没有人监视,岂能不抓住机会回家看望老爸老妈。

看着儿子带回家成堆的金银财宝,老爸老妈都乐开了花。

看着哥哥带回家成堆的黄金,兄弟姐妹们乐了。

看着嫪家一夜之间突然暴富,邻居们赶过来看热闹。

“嫪毐在宫中不只是当太监,而且服侍的人是太后,而且还深得太后宠爱。”消息在邻居中迅速传播。

找工作的,想当官的,做生意的,纷纷带着厚礼来到嫪家,走嫪毐的门路。这些人犹如一群股民突然发现了一只黑马股,一时之间庞大的资金往这只股票上狂砸猛投。嫪家的宾客越聚越多,几天时间就有上百人前来投靠。据资料记载,嫪家家僮数千。

嫪毐每日里陪伴太后娱乐太后悦取太后,而太后手上的金银珠宝又太多太多。从太后这里,嫪毐得到了惊人的赏赐。

这就犹如从宫里开掘一条到嫪家的小河。别人的河里流的是水,他家的这条河里每日里流动的是金银财宝。太后拿着宫里的钱财不停地赏,嫪毐举起双手欢喜地接,接着就不停地运回家中。

宫里如此之多的钱财如此轻易地流向民间,不出事才怪。可惜无论是太后还是吕不韦,都没有想到这个层面上。钱真的能使鬼推磨,如果海量的钱大量地涌到小鬼的手上,小鬼可能就不只是推推磨了。小鬼可能就要为所欲为甚至变得嚣张乃至狂妄。

太后顺利地产下一个男婴之后,在雍城暂住了一段时光,不久回到了咸阳。再不久,太后又身怀有孕,只好旧戏重演,再一次遵从“通神的人”的指点,跑到雍都“避难”。

住在雍都,咸阳城太后宫中的大事小事都得安排重要的人手前去打理。“传达我的旨意,让嫪毐处理后宫事务。”

嫪毐马不停蹄,为太后跑前跑后。“这是个机会。抓住这个机会,努力地做成一件大事,依着太后的势力,快快扩张我的权势。”

人都是一样的品性,手中一旦有了缺失监管的权力,那对权势的欲望想不膨胀都不行。

秦王嬴政八年(公元前239年),嫪毐被封为长信侯。

一个啥都不是的人迅速变成了秦国上层人物。接着,他又被赐给山阴地。

不久,太后又把河西太原郡封给了嫪毐,作为他的封地。

嫪毐的势力已经横跨宫内宫外,已经打破了太监游戏规则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