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殇之——猪尾巴的孩儿
你相信迷信吗？相信所谓的天有异象，其必有事吗？
那一晚，瓢泼大雨，一直下到了天亮。我本以为要撑起雨伞去学堂了，可短短半个小时，乌云散却，天空艳阳高照，仿若之前也是大晴天一般。若非地上依旧泥泞，任谁也想不到，暴雨才刚刚停歇而已。
刚出村口，便见靠近养鸡场的那块地里围了一群学生，很显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我和姐姐自然好奇，于是也围了上去，而且挤到了最里面。
而眼前的景象，着实令我和姐姐目瞪口呆。一个坟，而且是个小坟，竟然出现了塌陷，露出了棺材的一角。
新坟的确经不起大水的浇灌，尤其是在没有埋实的情况下，这种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只是并非常有。因为死者为大，若是连死者都得不到善待，那生者又该如何呢？
这座坟是在一个晚上起来的，也就是说，有人急匆匆埋掉了什么。
是物？还是人？亦或是其他的？
十有八九是人了，只是为何一定要偷偷的埋呢？难道，这死者于家里人而言，真的已经没有任何情感了吗？竟然连一个应有的葬礼都得不到。又或者，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若想破解这其中的秘密，就只能从地的主人下手。毕竟，没有任何人会允许别家的逝者葬入自己家的地中，即使是祖坟在那里，那至少也应该打声招呼。
“别看了！那可是长着猪尾嘞小孩儿，别再出事儿喽！”
一旁，身如麻杆儿的吸鼻涕男孩儿突然说话。
那是“阿全”，我和他曾经是同班同学，也能说上两句话，只是真的不算熟识。
听他之言，似乎知道些什么。而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便问了起来，“啥猪尾巴嘞小孩儿哎？！”
阿全吸着鼻涕说:“那是化河街一家嘞小孩儿，据说刚出生的时候，屁股后面长着一条猪尾巴，传言是妖怪转世，所以一生下来就死了。”
“猪尾巴？！妖怪转世？！”
我彻底愣住了。
莫道是我了，围观者无不目瞪口呆。不过，竟无一人反驳。因为比起争论其真假，大家此时最好奇的，莫过于打开棺木，一探究竟。
只是，这可是对死者大不敬的事情，万一真的被不好的东西缠在身上，那可是会要了命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一人愿意承担开棺的任务。最后，还是我姐姐的胆子够大，信手捡起一根木棍，捅了捅棺材盖子，打开了一条小缝。
顿时，所有人都往前围了上去，努力地斜视棺材里面，可却只看到漆黑一片。
姐姐力气不大，打开一条缝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随后，她把棍递给了我，让我继续。我本不想为之，但又怕被人认为连一个女流之辈都不如，所以只得硬着头皮接过棍子，然后接着捅了起来。
“咦——，你看看你？！扭扭捏捏嘞！”
一个黑胖子突然冲到了过来，然后顺势把我给推开了。
我认得他，他是东头磨面那家的孩子。曾经，西头磨面的人家不在时，我也曾带着麦子，去他家磨过面。
只见他走到了棺材的旁边，一脚下去，竟然把棺材整个给踢翻了。
这棺材一倒，大家都是害怕了，纷纷往后退却。而黑胖尽管表现得无所畏惧的样子，但在棺材倒塌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也颤抖了，脚步不自觉地往后移了移。
棺材里面有许多水，一下子全都流了出来，且颜色有些发青发浑。
而水流尽后，并未看到有婴儿掉出来。
此时，棺材是侧着的，如果里面真的有婴儿，那十有八九还在棺材里。于是，我脚步一点一点地挪动，往棺材口走去。
我很害怕，脑海里想象着婴儿究竟会是一副怎样可怖的容貌。会不会突然活了，然后扑到我的身上，上我的身呢？
当我到了棺材口的正前方，我看到里面果真有一个婴儿。肚子鼓鼓的，四肢健在，但面部已经模糊发白，应该是被水泡了的缘故。
我可以确认那的确就是人了，但到底长没长猪尾巴呢？还要把他翻过身来才能看到。
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刚刚那样担心了，因为婴儿的样子并没有吓到我。于是，我拿起棍子，拨着婴儿的肚皮，想要把他翻过来。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刚一用力而已，婴儿的肚皮竟然被我捅破了，血水从其中流了出来。
“乖乖嘞！你就不害怕他以后找上你？！”
见我竟然如此鲁莽乱来，许多人都是被吓到了，然后迅速离开。最后，就剩下我和姐姐。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于是匆匆把棍子一扔，然后拉着姐姐就跑了。
到了学堂后，我连上课的心思都没有了，脑海里到处是那婴儿的肚皮被我用棍子捅破的画面。我在心里一直说对不起，不断忏悔自己的罪过。我心中告诉自己，等回去后，一定要把那婴儿重新放回棺材里去，也算是做一下弥补。
放学铃声刚响，我便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教室。我一路狂奔，一刻也没有停，直到地里后，我彻底傻了。
眼前的婴儿没有了，只剩一堆白骨，还有满地的血水。远处，几条野狗正在啃食东西，不用多想，我也知道是什么。
我失了魂，心中很是愧疚。我知道我此刻再是道歉，也已经没有用了。
回到家中后，我的心一直无法安定。我需要找个人倾诉，释放那内心巨大的压力。这个时候，我只得找到了母亲，说自己做了错事，并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
母亲固然很生气，但她却说，那婴儿即使要报仇，也不应该找到我，而是应该去寻那生了他，却没有赋予他生存机会的人，也就是他的父母。
我又说，那可是长了猪尾巴的人啊，可能是妖精投胎转世。而母亲听到此话，却更生气了，说人就是人，哪里会长猪尾巴，分明就是父母不想要了，要么就是孩子生下来就有病。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农村地区，贫困落后，多少孩子刚出生，便会带着先天性疾病。治不起，看不起，养着更是会拖累整个家庭。于是，许多父母都会选择抛弃，而且是有正当理由的抛弃，就像猪尾巴的孩儿。
生命本平等，而有些生命，却在不平等中逝去了。尤其是那些被抛弃的孩子，谁也无法保证，他们当中，不会有未来的希望。万一真的有不世之才，那老天爷哭哭也没啥稀奇的，这一点我倒是坚信不疑。总之，有些时候，我们真的无法阻挡疾病本身的降临，但我们能做的，便是尽全力赋予那些生命活着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