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合战——生存之战!
自从上次在菜园与化庄的小辈进了一场水上遭遇战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月。这半月以来,天气的状况仍旧没有任何的改变。
因为担心太爷爷的安危,所以我特地去了南边的树林。
大约十几年前,太爷爷支援XJ建设回来后,选择独自一人生活在南边树林中的小房子里。虽说没人照顾,但他身体还算硬朗,因此不必担心。而生活上也有国家给的退休金,一个人用绰绰有余。
上次的时候,坑里的水就已经要逼近南边的树林了。而今日我再去时,水已然有半米多深。
我脱了衣服,下了水,向太爷爷的房子走了过去。到了地方,发现门已经上锁,应该是早都搬走了,估计去了大伯家。这下,我也可以放心了。
上了岸,我便准备回家。恰巧碰到村子里几个大人,似乎正在讨论该怎样解决积水的问题。
现在的村子,可谓面临着巨大的危机。若是大雨继续下,而水再排不出去,那淹到外围人家只是时间的问题。
村子里有四个坑,东头的早都漫了出来,已经把东头的几户地势低洼的人家给淹了。
南头的情况还好,因为临近水渠,所以可以引到水渠当中。最糟糕的就是西坑,因为西坑旁有一个小坑,大概有西坑的三分之一大。平时,这两坑之间有条路,是出入菜园和田地的唯一通道。而这条路,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淹没了。自然地,也就无法下地了。否则,上次我们就不会想着坐筏子去了。
每一次雨季到来,判断雨势的一个指标,便是路被没被淹。至于今年的情况,怕是我出生以来见过的最严重的一年了。
几个大人在商量,准备在田地中间挖一条深沟,把水引到化庄的水渠里去。只是,当他们去化庄商谈这件事时,却被无情地回绝了。
水渠以南头出村口一分为二,左边的挖在我们村子这边,所以南边的坑才会顺利把水排出去。至于右边,则是挖在了化庄那里。
年年雨季,西坑的水是最难解决的,也是危害最大的。即便东头的水也一样漫了出来,可如果水位还继续上涨,那大可动用人力挖出一条沟来,把水引到靠近我们村的这一半水渠当中。唯有西坑,只能引到化庄的水渠里,否则根本无法解决。
其实,家里进些水,这并无什么大碍。可是,现在最要紧的是庄稼。若是再在水中泡着,那收成必然会遭受巨幅削减。对于农民而言,这样的打击是巨大的。
我跟在他们身后,仔细地听着他们所讲,胸口义愤填膺。我实在不明白,大家都是邻居,为什么就不能慷慨相助呢?再者,水渠是政府修的,为什么他们可以霸占呢?想不透,真的想不透。不过,我现在是越来越把化庄当成仇敌了。
多数情况下,一个村子的集体行动还是要由村干部来做决定的。这一次去化庄商议排水的事情吃了闭门羹,估计村里的领导班子要连夜想对策了。
我的猜测是村长应该会找到乡里,让乡里协调解决。但是,让我意外的是,上层并没有任何反应。这一下子,村子里的村民们都坐不住了。大家当即聚集到一起,带着挖沟的工具,到了南边村口处,开始挖水沟,把水引到水渠当中。
村长拼命阻拦,但却完全被无视。正所谓,“民心之所向,天下之所往!”
劳动人民一旦凝成一股绳,力量是十分巨大的。
化庄的人也是决意阻挡,手中锄头、钉耙、铁锹指着我们村子的人,大有要拼命的架势。
但是,我们村子的人根本不怕,大吼着:“要打就打!今个儿就是死,这水沟俺也得挖!”
这一听要拼命,化庄的人瞬间没了声音,刚刚的气焰完全消失了。于是,我们村子自然就把沟挖通了,让水顺着沟流到了水渠当中。
水势很大,瞬间便漫出了水渠,流到了化庄的地里,竟把化庄的地也给淹了一些。看到这一幕,我也算是彻底明白了,也许这正是化庄拼命阻止的原因,担心自己的庄稼受到损失。
看着大水不断灌向自己庄的地里,化庄的几个年轻人立刻就拿着工具开始把土往沟里填,想要把沟给堵上。
我们村子里的年轻人当然无法接受,直接与化庄的那几个年轻人打了起来。
化庄的男人在我们小辈这一代的确很多,但上一代,也是父亲辈的,则很少。所以,他们村子和我们村子的战斗,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最终,几个试图填沟的人,被打回了村子。随后,他们选择了报警,让警察来解决。
警察来得倒是很快,大概十几分钟后,一辆警车,两个警察就到了。
见到警察来了,我们村子的人都很生气,于是冲突再次爆发。
我们村子的年轻人追着化庄的年轻人一路打,一直打到了他们的庄里,打得他们不敢露脸,只能龟缩在家。
至于刚来的两个警察,应该是没什么职位,也没什么经历。见这样的场面,吓得不敢出声,急忙请示上级。
这一次,来了五六辆警车,下来了十几个警察。而且为首的,还是所长,腰间赫然别着一把手枪。
终于,战斗被彻底制止了,场面也完全得到了控制。事后,警察以扰乱治安为由,要逮捕我们村子的年轻人。他们都不怕,也承认自己做的事。
这时,村长出面了,说明了原因,又向上级政府做了报告。最终,通过上级政府的协调,警察对闹事的年轻人被进行了批评教育,此事也就暂告一段落。
我以为事情结束了,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结束了。但是,第二天清晨,一个消息的传出,算是把我们村子彻底激怒了。
化庄的人心有不甘,竟然趁着夜色,把我们村子南边的路给挖断了。
村子出村的路的确有数条,但南边的却仅有一条。而且,因为往西下地的路还没有完全恢复,大多数住在南边的人,都会选择从南边的路绕过去。而化庄的人将路挖断后,他们就只能绕到最东边或是最北边出去了。
忍无可忍之下,年轻人再次聚集。为首的,是北边养猪的“阿户”。他在头上勒了一条白色布条,手中拿了一根铁棍,挨家挨户的叫人。
我本想偷偷跟过去,但却被奶奶发现,把我强行摁在了家里。事后,听说我们村子的年轻人汲取了教训,没有轻易发生战斗。而是先把路给修好了,然后就此声明:“姓刘嘞和姓化嘞以后就是仇人!”
开始,我以为只是开玩笑,但在见到一个姓化的来我村卖馒头,却被打走了以后,我才知道村子是认真的。
因为关系的紧张,我们在学堂认识的化庄的同学,也都渐渐和我们不讲话了。从前,化庄的人上学,都愿意从我们村子里直穿而走。如今,他们就是绕远,也不再愿意踏入我们村子。
而冲突,无论年龄大小,已经成了常态。甚至,从未谋面,无甚冤仇。但见从对面出来,就时刻做着战斗的准备,而且多数情况下,战斗真的会发生。
人生总有遗憾,而这件事算是我的遗憾之一。村子与化庄的关系在很多年以后的确缓和了,而且还进入了蜜月期。原因是,双方之间的喜事增多了,亲家越来越多。
然而,我却并没有赶上这样的一个时期。在我学堂五年级的生涯时,我离开了家乡。从此以后,化庄的那些老朋友们,便真的永别了。只是,我在走的那一刻,却也无法开口,与他们说声再见。而长大后,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心底里怀念。
遗憾,由天灾引起的人祸,人祸带来的遗憾。简单的三者之间,夹杂的却是人性。
我是一个人,我没有说出那声再见,证明我没有突破我在性格上的束缚,这便是我的人性。
国家也是一个人,他没有在天灾发生后,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以致酿成了人祸,证明他没有突破他在的性格束缚,这便是他的人性。
而无论人还是国家,其实都需要时间来对自我的人性进行沉淀。时间长了,走过的路多了,那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我相信,当我们这些小辈们成长到四五十岁时,那时的人性大概便是这个国家与民族的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