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幸福一阵子
十岁以前，秋零只有好心收养他的婆婆。
十岁以后，他没了婆婆，却有了叶虎和街头。
二十岁那年，他遇见了陆心温，从此拥有了世界。
二十八岁，他感受到了新生命，老天爷却提醒他不久于世。
二十九岁，三十岁，三十一岁……他还能拥有吗？
他不知道。
但他不想再逃了。逃避温暖的怀抱，逃避他的世界。
陆心温的肩头已经被他的泪水浸湿，他偏头凑近她耳朵：“如果有一天……我扛不住而死去……你会恨我吗？”
陆心温收紧手臂：“会。我会一直恨着你。这样下辈子……你就能早点找到我……补偿我……这样……你敢娶我吗？”
回应她的，只有肩头传来的颤抖。
她慢慢松开抱着他的手，秋零紧张地一把握住：“我敢。”
陆心温心头的那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下，她勾住他脖子破涕为笑：“还好你同意了，不然我就打算把我的户口本扔进湖里，再也不结婚。”
秋零抬起脑袋，看着印在她眼眸里的自己，慢慢扬起嘴角。
陆心温摸着他扬起的嘴角，无比怀念。
“警察送你过来的吗？”
“你怎么知道？”
“听老婆婆说的。像是老天特意安排，让她在我离开前说得大声。”
“那我可得好好感谢那个老婆婆。”
“我得好好感谢那些警察。”
陆心温扬起嘴角，转身朝着刘闰躲藏的地方大喊：“小刘——”
刘闰手里的手机吓得落下，他抹了抹眼角起身，陆心温看着他笑：“我未婚夫想要感谢你呢。”
“呵呵……应该的……为人民服务……”
“那你再帮我们一次，送我们去民政局好不好？”
秋零看着陆心温温柔的侧脸，提醒她自己户口本在家里。陆心温骄傲地从包里摸出两本户口本和几张零钱：“你带人就好了。”
送两人到达民政局之后，刘闰看着他们走进去才放心离开。边走边给八卦的同事们打去电话，将亲眼见证的求婚场景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民政局结婚登记处。
看着两人红肿的双眼，工作人员轻咳了两声：“激动成这样？”
“嗯，他不肯娶我，费了老大一番劲。”
女孩隆起的肚子和话语让工作人员挑眉，朝男方投去打量的眼神。秋零握着陆心温的手，看着工作人员扬了扬嘴角：“她都拒绝我十几次了，我报复她一下。”
知道自己猜测错误的工作人员收回目光指了指拍照的地方：“去拍照吧。”
坐在红色背景前，陆心温喜悦又激动地握紧秋零，秋零回握住她。
“帽子脱一下。”
秋零愣住，陆心温看见他的反应“蹭”地起身：“呀！忘了个重要的东西，师傅不好意思啊，我们稍等一会儿再拍。”
拉着秋零走到大厅坐下，陆心温给林小蕊拨去电话。
“我的姑奶奶你可吓死我了！怎么不接电话呢？秋零找到你了吗？”
“嗯，我们在民政局。你帮我去家附近那个市场买几顶帅得不行的假发送过来好不好？”
“假发？”
叶虎听见回头，与林小蕊对视了一眼。
挂了电话，陆心温转头看着秋零：“我可不是嫌弃你光头，只是不想你每次看见结婚照片都想起自己生病的事情。”
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嘴唇，陆心温掏出唇膏轻轻画着，秋零握住她手，再一次确认：“真的……要嫁给我吗？”
陆心温看着他：“嗯，非你不嫁。”
秋零勾起嘴角：“好像你的嘴唇也不够润。”
他低头覆上她嘴唇，这熟悉的味道将绕在他心头的阴霾慢慢驱散，只留下甜蜜。
瞥见坐在大堂深情拥吻的两人，见惯不怪的工作人员还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林小蕊和叶虎赶到民政局的时候，看见相拥的陆心温和秋零，两人都舒了一口气。
将假发递给陆心温，林小蕊佯装抱怨：“你怎么不在附近买？”
陆心温笑着接过：“怕出了民政局他就后悔了。”
掀开他帽子，看见那因为化疗而剃光的头发，陆心温的心还是颤了一下。她扬着嘴角替他戴上假发，满意地点头：“走吧，帅哥。”
两人起身去往拍照的地方，林小蕊在他们刚刚坐过的位置坐下，看着都在强颜欢笑的两人红了眼眶。
叶虎看着秋零追着陆心温的目光，压在心头的那颗沉重石头稍稍挪了挪。
“无望地活一辈子，幸福地活一阵子。如果是你，你会选择什么？”
“幸福地活一阵子。”
林小蕊偏头看向盯着秋零的叶虎，下巴的胡茬和青黑的眼圈透露着他最近的辛苦。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覆上他搭在腿上握成拳的手：“希望……大家都可以幸福一辈子。”
手背传来的微热将叶虎的目光拉回，他慢慢松开拳头，反手握住林小蕊：“希望你可以。”
他不确定如果秋零走了，他还能不能幸福生活下去。
秋零瞥向陆心温的侧脸，在快门按下的一瞬间亲吻住她脸颊。陆心温回头，看着他得逞的笑容伸手握住他脸蛋，狠狠亲了一口。
摄影师从机器后凑出脑袋：“两位新人，端正坐着拍一张啊。”
陆心温笑着回头，脑袋凑近秋零看向镜头。
那股想要咳嗽的欲望，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刚刚跟陆心温的笑闹之中，秋零回头，看着镜头扬起笑容。
也许正是因为世事难料，幸福的瞬间才显得弥足珍贵。
他，决定在离开之前，让自己给陆心温留下的每一个瞬间，都成为幸福。
陆心温仿佛透过那冰冷的镜头看见了自己的未来，那个未来里只有她，没有秋零。那股悲伤很容易就因为这些未知的幻想而蹿上心头，她覆上肚子，安慰那即将到来，对这世界一无所知的新生命。
哪怕明知前方泪流成河，也不惧接受这短暂的幸福。
她，决定在他离开之前，将彼此的每一个瞬间，都记录成册，留给未来。
镜头下的两人笑得灿烂，摄影师捕捉到孕妇肚子上那重叠的两只手，他镜头微偏，替这红了眼眶的两位新人，留下那温馨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