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病态世界
有些生病的人，面相上就挂着病症。
还有一些，表面和普通人无异，却烂了内里。
陆心温觉得自己属于后一种人，知道自己病了，却诊不出病因。
那天和两人分开以后，她怔怔地回到学校，等到室友跟她打招呼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将两幅画落在了草坪。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回去拾，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什么，她答不上来。
属于秋零和叶虎的那个手机号码没有打来电话，敏感如她，知道自己那天肯定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可她依旧没有主动拨过去。
她像之前一样生活着，好像不去想就可以当没发生。远离了家庭的纷扰，她就恍惚自己已经得到了重生，以为处处都是明亮。
直到她刻意避开的魏雅再次肆无忌惮地对她挑衅。
从中学开始，陆心温就看懂了一个现象——女生总是习惯拥有自己的小团体，做什么都在一起，仿佛真的姐妹似的。若是家庭背景好，会打扮，你就可以成为团体的代言人，大姐大。
比如魏雅。
陆心温有些庆幸林小蕊今天因为有事下课先走了，她看着将自己逼到逃生通道的几个人，抬头直视魏雅：“表演系很闲么？”
魏雅冷哼：“看对谁了。对你，再忙我也得招呼招呼。”
“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去挽回下你前男友，告诉他别没事儿就给我发消息。”
看着魏雅换了表情的脸，陆心温嘲讽地笑了笑，转身往楼下走。
背后的人对她使力的瞬间她抓紧楼梯扶手猛地侧身，那人就那样毫无预兆地滚落下去，摔在平台墙壁上“咚”的一声。
除了魏雅的另外两个人慌张地跑下去扶起捂住脑袋的同伴，陆心温回头瞪着魏雅：“你除了这些把戏还会什么？”
“你等着看咯。”
魏雅踩着高跟鞋“啪哒、啪哒”走下楼梯，轻轻理了下摔跤女生的头发。看着那个女孩流下的鼻血和魏雅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她皱起眉头。
陆心温还以为自己看透了魏雅的幼稚把戏。看见朋友圈疯转的视频她才明白，坏的人只会比想象的更坏。
林小蕊举着手机跑到她面前眉头紧皱：“怎么回事啊？”
没有开篇就责怪她怎么动了手，也没有什么都没问就沉默着离开。林小蕊的询问让陆心温的心中一暖：“本来她想推我，我侧了下身她就摔了下去。视频故意这样放，看起来好像是我推她下去的。”
比起视频里的那些陌生人，林小蕊自是相信相处了一个多月的陆心温。她看着视频里那个熟悉的面孔：“怎么又是这个女的？她不会是在针对你吧？你们以前有什么矛盾吗？”
看着她关切的样子，陆心温想了好一会儿，把高中和魏雅的矛盾简要地告诉了她。
“去找老师说说吧，这种事情传开就不好了，哪怕是误会。”
陆心温笑着摇头：“老师不会管的。”
就那样，陆心温捂住耳朵，装作没被校园流言攻击到的样子正常生活。
直到老师主动找到了她。
她不怀希望地将事实复述了一遍，果然，老师还是持怀疑态度。
他叫来了魏雅和视频当中的几个女孩，她们全都指认是陆心温在说谎。
陆心温将目光挪到窗边，窗户大打开着，没有铁架保护，不知道从这里不小心掉下去会不会摔死。
“你们几个都是朋友，这样护着指认说是陆心温的错我能理解。但是，我要提醒你们，一旦查出来你们在说谎，别说给处分，开除都有可能！梧艺大的校训是什么？‘诚信做人，踏实做事’！”
陆心温将目光挪回到了他身上，他也恰好扫到她。
“给你们一天时间，都回去想想，一天内主动承认这事我就不深究。要一天后还是各执一词没有统一结果，别怪老师没提醒过你们学校会彻查此事啊。”
陆心温在此刻第一次体会到梧艺大的魅力，以及为人师长该有的公正。
她和几个女孩一起走出办公室，魏雅白了她一眼，她回瞪过去：“听说你跟李励分手了？”
“你怎么知道？”
“都分手了你还揪着我不放有意思么？”
魏雅没有答话，陆心温停在离楼梯口两米远的地方：“你们先请，我怕一会儿又一不小心成了‘幕后推手’。”
看着她们走远，她转回到办公室敲了敲门。
“怎么了？”
她深呼一口气，站在门口对着老师的方向鞠了一躬：“谢谢您第一次让我知道真正的老师是什么样子。”
说完她就走了，白仁霖看着门口好一会儿，收回眼神。
后来是几个人中的谁最先绷不住向老师坦白，陆心温无从得知。校网上推送了一条声明，解释那段视频因为不完整而造成了误会。澄清当事人是不小心摔下了楼梯，陆心温只是恰好路过，条件反射地侧了侧身。
她没有冲到老师的办公室追问为什么不放出完整的视频，又或是为什么将“她们试图推她下去”解释为“她只是路过”。
她猜测是她们告诉老师“没有完整视频”，也猜测老师是找不到证据证明她们有意推她下去。
她希望心中刚刚生出的对老师的那股信任与感激，破灭得再晚一些。
至少，替她洗清了故意推人下去的罪名。
这样安慰自己，好像也还过得去。
只是啊，谣言这种看不见的东西就像个病毒，一旦侵入人体，便会拼命地夺走你的理智，你的判断力。粘附在你的身躯里，随时随地都能从口中蹿出跑入另一人的耳朵里。
那个没有确切证据的说明，哪抵得过人们眼睛实实在在看到过的视频。那些文字落在许多人身上都无关痛痒，他们会兴奋的，是透过文字滋生出的无数揣测。
相信陆心温的人，从一开始便觉得是误会。
不相信陆心温，或是等着她出丑的人，有无声明对他们来说，只是这样传谣与那样传谣的区别。
这就是她死命想要摆脱的病态世界。
也许不是她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