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地狱（18）

从格利鸿背上下来后，我们惊魂未定，就看到我们落脚的地方是一块圆环地面，这就是地狱中名叫马勒伯尔介的地方。这地面共有十条深深的沟壑，沟间有石桥相连。我的右手正前方是第一沟，许多赤身裸体的罪人在里面分成两队来回不停地走着，任何一个鬼魂稍一放慢脚步，那些数量远多于他们的头上长角的魔鬼便用手中长鞭用力地打在他们身上。只消一鞭，那些犯罪的鬼魂就会加快他们的脚步快速前行。

我从面对着我的那队灵魂中费力辨认出一张已经扭曲的面孔：“老师，这个人我是见过的。”

老师回过头来，那个人却紧紧深埋了头企图避开我的视线。

“卡恰尼米[73]？你以为你把自己的头低到胸前我就认不出你了？你犯的什么罪？怎会来到这里吃这种苦头？”

“我……唉，真的是羞于启齿，但你既然问了就向你实话实说吧，我为了钱而让亲妹妹美索娜去做埃斯特侯爵的情妇，这样我的财富就得到了很大的增加，所以……”

他话音未落，一个地狱的鬼卒在上面给了他狠狠的一鞭，同时冲他怒吼道：“你这肮脏的皮条客，快走！这里没有女人再容你欺骗了！”卡恰尼米跌跌撞撞地跑走了，我和我慈祥的老师接着往前走去。

我们在石桥快步行走，灵魂们从底下的桥洞下拥挤着穿过去。因为一队罪恶的鬼魂走过来，老师便同我暂作停留。他指着其中一个高大英俊的灵魂说：“看到那个灵魂了吧，他的脸上没有挂着痛苦的泪滴，依然保持着高贵自尊与青春的坚定，他就是那个盗金羊毛的英雄伊阿宋[74]。他因为对兰诺斯岛女王美狄亚始乱终弃，所以被米诺斯罚到这里来受刑，和他一队的人犯的都是这种罪。”

随后，我和老师快速通过第一座桥，来到第二条沟前。一阵杂乱的声音从这条沟中传来。我仔细辨认着，聆听着，这条沟中的灵魂们不停地啼哭、打喷嚏、号叫及抽打自己耳光。堤岸上则散发着一阵阵恶臭，那些都是他们那从下面溢上来的发霉的排泄物。

由于沟很深，我们在堤岸上根本辨识不到下面的情形，等走到第二座桥上一看，我不禁因为惊诧和恶心而倒退两步—沟底的灵魂全部浸泡在恶臭发霉的粪水中。我用手捂住口鼻，忍着恶臭弯腰仔细辨认着，力图辨识当中有没有相识者。

我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由于被粪水浸满而几乎辨识不清的人的脸上。他生气地对我吼道：“这么多鬼魂里你为什么只看我呢？难道我比别人更肮脏、更丑陋吗？”

“不。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很面熟，似曾相识，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见过你，我努力辨认你的样子，你应该是英德米奈[75]，只是以前脸上和头发上不是粪水横流的。”

在真的被我认出来后，他开始用拳头敲打自己的头，同时嘴里叹息着说道：“我因为经常阿谀逢迎，说些违心而谄媚别人的话，如今便沦落到这片粪水中受苦。”

老师在一旁叮嘱我说：“你再往前看看，那边有个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用肮脏的指甲抓破自己脸、时蹲时起的女人，她就是雅典妓女黛尔达[76]，她因为生前不要脸皮，死后只能在这里受苦。她最爱用甜言蜜语诱惑别人，勾引别人，引得男人出轨，家庭破裂。她的情人有次问她：‘你真的很感谢我吗？’她则回答‘当然，感谢极了！您对我的恩宠简直超越上帝’。好吧，时间不多了，我们该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