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疏离
窗外的月光从我床前悄悄的走过。抚摸着手臂上的伤口我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过了一年清净的日子，现在又被打破了。我竟然沦落到被低年级的孩子欺负。那该死的胖墩，总是带着一帮兄弟堵在我回家的路上收保护费。
给吧，这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饭钱；不给吧，免不了一顿打骂。我不敢还手，觉得打人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是，变本加厉的一群男孩子整天收刮我身上的钱。有时候朝我家房子上扔石子。奶奶气得跺脚，我不敢去追他们，更不敢告诉奶奶每天中午我都饿着肚子。
月光已经悄悄挪到屋外去了，我悄悄地起身，坐在屋檐下。心里受着巨大的煎熬，微凉的月色让我睡意全无。对这群可恶的孩子，我除了躲避，别无他法。我心里很想揍他们一顿，我狠狠地捶着地面。对，明天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可是第二天，在我有意图还手时，他们反而对我变本加厉，一群人围着我就像一群可恶的老鼠。
面对他们无可奈何，更害怕别人看见，我只能忍着，忍到他们厌烦的那天。
琴蓦然，这个极受欢迎的女孩，永远也体会不了这种备受欺凌的痛苦吧？
我用一把锁锁住了自己，也锁住了外面的世界。她不像封闭的我，总能接受任何事物。就像一束阳光，给人一种清新又黯然的感觉。
我欣赏这样的女孩子，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也能成为朋友。
幽静的小巷口，我回家的必经之地。胖墩和他的伙伴早已在那里守候着我。周围不断路过的同学让我更感耻辱，那胖墩正要向我走来，我加快脚步从另一个方向跑了。
路边的石子被我踢的老远，我无聊的在街上闲逛。我想起橘子好几个月都没来找我了，俊俊也不知怎么样了。我很后悔，没去过她家，更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到现在，我连一个普通的通话手机也没有。我沿着我们玩过的地方寻找，希望能碰见她。可是，没有。
黑漆漆的胡同口，等着几个身影。我数了数，少了三个。估计回家了吧，真好，他们都比我幸运。
不远处有大人呼唤的嗓音，胖墩回应了一声，呼唤声就停止了。
“收完保护费，我们就回家。”胖墩看着我，对他身边的伙伴说。
管好你们家的野孩子！我真想对着不远处的人大喊。我没有勇气喊出内心的委屈和对陌生人的恐惧。天色虽然有些灰暗，可是我能感受到不远处有几双眼睛看着他们的孩子做着令人厌恶的事无动于衷。
“你是自己给呢？还是我们上来收呢？”胖墩伸手看着我，其他几个孩子也挑衅的堵住胡同口。
那几双眼睛就在不远处看着，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可我分明看见他们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向那只伸向我白白胖胖，肉嘟嘟的肥手。气急。深吸一口气，迈开腿冲了过去。
也许是我动作太快，用力过猛，拦着我的一个稍小的孩子被我绊倒了。他张着嘴趴在地上号哭。
“喂！野娃娃！你这么大的人还欺负小孩子！他才十岁啊！站住！现在找你家长说你去！”不远处站着的人跑过来。我回头，看见他的母亲扶起他对着我的背影打骂。
“别怕！明天我给你撑腰！”胖墩对我气鼓鼓的挥了挥拳头。
到底谁欺负谁啊！我心里委屈，紧接着的是无比的释然。我终于报了被多日欺辱的仇恨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偷偷的哭，我想念橘子，想念俊俊，我多么想也有一个可以为我撑腰的朋友啊。
由于我对外界的消息并不知情，孟橘其实早已在这个学校，就在我的隔壁班上。在她转过来的那天，可想而知，我是有多么激动了。孤独又恐惧的灵魂终于可以找到自己熟悉的人了。
“大家好！我叫孟橘，从隔壁班转来的。听说这班的老师和同学都和蔼可亲。我就来啦。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请多多关照。”她微笑着向台下的人挥手，大方的迎接雷鸣班的掌声。看得出来大家很喜欢她。
见到那熟悉的脸那一刻，我竟然激动得站起来。全班惊讶的看着我，她似乎也很惊讶。我红着脸坐下。班主任在一旁打趣:“我们的孟橘同学多受欢迎啊！同学都给你起立了。”班上一阵轻轻的哄笑声。
第一天她就和班上的同学混熟了。可能她早已和其他人很熟了，只是我不知道。看着她在前排和他人开心的交谈，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我很想她看看我，告诉我俊俊怎么样了。
两节课后，我终于忍不住在她身边无人时走过去。“橘子。”
“怎么？”她眼里只有不耐烦的神色。我喜悦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她并不欢迎我。
欢喜的话从我嘴边硬生生的收回去。我还是问了我想问的事。我说:“俊俊还好吗？”
“哼，感情你还想着你那只鸡呀！”她故意放声大笑，周围奇怪的眼神让我脸色绯红。我跑回座位不再说话。
混混的打劫，橘子的远去让我备受打击。我想逃离这个地方，逃离到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不，无人的地方，我想一个人静静。
“奶奶，还能去更远的地方吗？”
“你奶奶我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在这里已经是最远的地方了。”奶奶用针薅头发，眼神飘渺又柔和。苍老的脸上写满岁月的风霜。那一道道皱纹就像是用她手里的针用力划下的一道道痕迹。奶奶才是被岁月刺伤的人。
爷爷去世的早，她独自一人把爸爸拉扯大。一人在家里操劳。父母死后，她终于从她那个蜗居多年的家里出来带着我四处漂泊。她说:一定要让我有出息。
我的眼睛涩涩的，转过头去不敢看她。
“你想去更远的地方？也好。等你长大了，替奶奶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奶奶一边缝衣服不时抬头看看我。
我用手指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好。”
“睡吧。”奶奶熄了灯往床上摸索。
“好。”我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往床上走去。脑海里浑浑噩噩，心里有万般情绪，在迷迷糊糊间。我看见爸爸妈妈在向我招手。
“爸！妈！”我狂喜，向他们奔去。转眼间，他们的身影都不见了，变成了墙上冰凉的照片。
“爸，妈……”我抚摸着那笑盈盈的脸，那温暖的眼神。多么真实又多么遥远……
一只颤巍巍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隐隐有低低的哭泣声。那是奶奶在哭。
学校运动会从来轮不上我。一是我不爱运动，二来我们班女生众多，还轮不到我非出场不可的地步。运动会这天，全班人都去了操场，我一个人在教室里变得恐慌。就好像我被囚禁在这小小的牢笼里，外面的热闹与我无关。
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我开始看课外书。越是这个时候我越看不进去，外面的欢呼声，叫喊声让我焦躁不安的心也跟着颤动。我不敢出去，没有人和我玩，仿佛落单的丑小鸭。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受人喜爱的白天鹅。
“你怎么在教室啊？全班都在操场呢。”琴蓦然气喘呼呼的跑进来。她是来为林昱拿球鞋的。
“走啊。待教室里多闷啊。一起出去玩。”眼看她消失在教室门口，很快又折回来对我招手。
“走吧。”见我不为所动，她很快就跑下楼去。她如此热情的态度让我很不好意思。在班上她全是对我最好的，也是最热心的一个人。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亲切友好的力量。我终于从久坐的位置上站起来。脑海一阵眩晕，依然抑制不住体内的兴奋。
如此多的陌生面孔在我面前跑来跑去，我恐惧的想逃。但想想这是集体活动，如果我一次也没参加，实在说不过去。到时候，班里的同学肯定会对我怀有更大的敌意了。
“蓦然，琴蓦然。”我小声叫她。面前的女孩正挥着手卖力的大叫。见我来了，立刻拉过我。
“佳佳，来了！快！来给我们班的人加油！你看林昱那愣头青跑的多快啊！我们班的奖状就靠他了。”
她眼里满是欢喜的神色。闪烁的眸光中跳跃着青春的色彩。她一定很喜欢吧。这个从小陪她长大的男孩，他们的关系超越了常人理解的范围。我顺着他的目光朝林昱望去。他矫健的身影正全力的奔跑，只有他一人遥遥领先。我的眼眸颤动了一下，青春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说不清楚为何见着他的身影心里一阵骚动。甚至有着那么一点点喜悦。
那身带着汗水的身影从我面前跑过时，恨恨瞪了我一眼。霎时血液涌上脸颊，呼吸变得困难。我微微低下头不敢看他。
林昱转过身，指着琴蓦然说:“我的衣服你竟然给我扔地上。”
“呃。跑你的吧。快快！追上来了！”
原来不是看我啊。心里瞬时失落，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他怎么会看我呢？
“佳佳，你帮他拿着。”那带着他气息的衣服扔在我手里时，我几乎反应不过来。仿佛一下子，所有怪异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快看，张佳佳对林昱不怀好意。我拿着衣服扔也不是，抓着也不是。偷偷的扫了一眼周围，幸好，没人注意到我。
可是突然间，橘子怪异的目光看过来，囧的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当他第二圈跑完时，全班欢呼雀跃。立刻一窝蜂的围住了他。我孤零零的站在一边，内心为他感到高兴。我很久没有这样为一个人感到开心了。
“谢谢。”他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衣服。我低下头，偷偷的看着他的鞋尖。有汗水从他额头低落，落在他笑盈盈的唇边。我快速的扫了他一眼，只一眼。就快速的跑开。
那个男孩不知道，从此他就住进了我的心里。只是像我这样的女孩怎配拥有他的喜欢？
身后，林昱很不客气的给了琴蓦然一拳。“叫你帮我拿衣服，你倒好。丢在地上任人踩。”
“哼。要不是看你为班级争光的份上，我揍你。”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抑制着狂躁不安的心，我独自一人回到了教室。
“你不是想知道俊俊吗？”教室里，橘子正等着我。“过几天生日，你到我家里来，我告诉你。”说完，她又匆匆跑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