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被迫离职
——我想走的路不怎么顺畅,我想读的书都有钢铁的重量。我想打开的门都已经关上,我想冷不丁的划破肃穆的思想。
陆伊琳忐忑不安地觉得这份工作可能要失去,已经有一两个月了。比死更难受的是等死,一点没错。
奇怪的是,萱姐从来没有官宣过这件事,让大家尽早有个心理准备。她反倒极力让大家以为,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甚至说不定哪天会忽然签下来一个大单,大家还有望升职加薪,直到整个部门彻底散掉的一天。
在之前的一个月里,虽然大家都不停地在私底下说,我特别期待被炒掉,炒掉公司有钱赔付,拿了钱可以吃大餐,可以出去旅游。但真到了被炒掉这一天,大家谁比谁的心情都低落,尤其是陆伊琳,格外觉得“再牛逼的肖邦,也弹不出我的悲伤”。
在人事经理挨个儿约离职的几个人单独谈话的“小黑屋里”,除了人事经理,萱姐作为部门总监也在。
“感谢你近两年对公司做出的贡献,”人事经理说看着手里拿的纸说,不看陆伊琳,只偶尔从纸上抬起头来,瞄她一眼,尽量避免和她有眼神的接触,毕竟这是个尴尬的场合。
“不是说你做得不好,主要是今年没能和客户签约,项目没了。咱们公司其他项目组的工作,也没有适合你的。萱姐对你的能力是很认可的,是吧萱姐?”
萱姐忙不迭地点头,眉头皱了起来,似是对陆伊琳的离职有无限惋惜。
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陆伊琳,腰挺得更直了点,两只手插在膝盖中间,眼光在房间里四处游移,把内心所有的悲伤都掩藏起来,尽量显出无所谓的样子。
“你来这里差不多两年了,公司会有一定的赔偿。这会儿找你谈话呢,主要是和你确定一下你入职的时间和赔偿的金额,你看看对不对,”人事经理说,“按规矩该怎样怎样,咱们都按规矩来。”
“如果要按规矩的话,”陆伊琳尖刻地说,“我记得咱们公司有人才推荐奖励制度,小怡是我推荐来的,也过了试用期,我会有奖金吗?”
人事经理立刻和萱姐对视了一下,似是在向萱姐求救,显然她没有意料到会有这个意外。
见萱姐不说话,人事经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人才推荐奖励,呃……,具体来说,应该是推荐了重要岗位的人才,才能拿到这个奖励。因为小怡做的不是重要岗位,所以……”人事经理的脸立刻红了。
“没关系,没有就没有。”陆伊琳立刻给了她一个台阶,她并非真的要据理力争拿到这千把块钱,只是要让人事经理知道,公司到底有没有所有的事情都按规矩来。
工作了近两年的地方,要走时,所有的东西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收拾完了,想想真是悲凉。
陆伊琳正坐电脑前发愣,萱姐来到她桌子对面,挡住了她的视线:“电脑上的所有文件,你都分门别类整理好了吗?”
“整理好了,”陆伊琳说“我给你看看那些文件都在什么位置?”
“不用,”萱姐说,“你写在工作交接文件里就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陆伊琳敏感了,她觉得萱姐在故意表现出对她工作成绩的不屑一顾。
两年前萱姐招陆伊琳进来时,单独为她立了一个小项目,编一部供客户内部使用的、类似于动物百科全书样的书籍。
两年里,陆伊琳各类专业书籍、国内外网站、谷歌翻译并用,终于编成了四十万字的科普书,她自己也从零知识入门,成为了一个动物方面的“伪专家”,那些书对陆伊琳来说,就像是孩子一样。
“那些百科,我整理的很清晰。”陆伊琳说,“虽然项目没有了,但只要这个客户还是客户,那些内容就应该有用。”
“没用了,”萱姐把头从往摇到右,一脸无奈的表情,全盘否定道,“以后都用不上了。”这等于是在告诉陆伊琳,你在这里领了两年的薪水,但你做出来的东西一文不值。
不知道萱姐意识到没有,陆伊琳所做的所有工作,都由她策划安排。如果陆伊琳的工作一文不值,那她的领导力岂非堪忧?
陆伊琳回想起,当时为了把这本百科的EXECL格式调整到便于打印,她加班到凌晨两点。也想起这本百科刚打印出来时,萱姐哗啦啦地翻着它说:我给它选了最贵的封面、最贵的纸张,这是多么保贵的资料啊,你看看这手感……
陆伊琳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萱姐的话,浇灭了陆伊琳对她最后的一丝感激,还有对“好聚好散”的奢望。
尽管几天前,陆伊琳已经在陆陆续续地把东西往家里带,但总有一些物品是最后才能带走的,比如喝水的杯子、午睡时用的颈椎枕、毯子……,陆伊琳提着大包小包走在路上,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若是从前,陆伊琳会给朋友打个电话,愤世嫉俗一番,或者独自痛哭流涕一场,然后告诉自己,明天更美好。
而现在,陆伊琳早已学会了把心碎调成震动模式,甚至也不再期望下一份工作能尽如人意。所有的公司都一样,都会有一两个“小怡”,也会有一两个“萱姐”。
无论到了哪家公司,无非都是做好自己的本份工作,然后不知不觉地结一些善缘、结一些恶缘、再结一些善恶难辨的缘。
她翻出手机,找到最适合此时此刻听的《我想我想》,塞上耳机,让它不停地循环播放起来:
我想吻的人儿不在我身旁,
我想唱的歌不在我心房。
我想种棵树但没有土壤,
我想把骨头包起来献给海洋。
我想走的路不怎么顺畅,
我想读的书都有钢铁的重量。
我想打开的门都已经关上,
我想冷不丁的划破肃穆的思想。
我想我想在夏天穿上冬装,
我想我想听清鸟儿的展望。
我想我想分辨肌体的份量,
突然间裸露在一个神圣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