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远在海南的周宏轩考虑到二零一九年元旦过后，江以姗就要回到上海，去到正规的医院里面工作，为从小到大救死扶伤的梦想努力，便加快了作画的进度。他想要，在江以姗离开前，把家人的画作完成，让江以姗看看自己儿时生活的村庄。

因着要赶进度，周宏轩接连一个多星期，大部分时间，都在画室里面，让江以姗为他近乎废寝忘食的状况，深感担忧。

今日，周宏轩还是和前几日一样，在画室里面赶进度，到了正午时刻，周宏轩还是没有从画室里面出来。

在一楼厨房里面，帮着保姆阿姨准备好午餐的江以姗则是担心周宏轩会把身体熬坏，和保姆阿姨招呼一声，就去往二楼。她到达画室门口，轻敲了下门，想要推门而入，却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她心中升起些许恐慌，急切的拍打房门道：“宏轩，听得见，就快点把门打开！”

然而，江以姗的音量之大，惊动了在厨房里面忙碌的阿姨上来观看情况，也没能让周宏轩把门打开。

阿姨看到江以姗把手掌都拍红了，对周宏轩的执拗的性格，生出些许不满。阿姨不忍江以姗的手掌继续受苦，连忙拉扯住江以姗的手腕，好生劝慰道：“以姗，不要着急，宏轩现在的性子，没有以前怪异了。冲着你照顾他的情面看，他绝不会，做出让你担忧的傻事儿。更何况，画室里面，没有任何尖锐的物品，他想犯傻，也不能如意。你还是，跟着我下去，等到他自己忙完了，或者想通了，他自会出来。”

阿姨见到江以姗固执，干脆强拉着江以姗，往一楼走去，任凭江以姗如何挣扎，都不能从阿姨双手中获得想要的自由。

“阿姨，我知道，您关心我的好意。但是，我不能任由宏轩，把他自己关在里面，为了作画不吃不喝。这样熬下去，他的身体，会垮掉。所以，请您放开我，我要把宏轩喊出来。”江以姗满眼诚恳的请求阿姨，万般无奈之下，阿姨还是软下心来，松开了手。

江以姗获得了自由，站立到房门口，扬手准备敲响房门时，房门被打开一道缝。她握住门把手，快速把门推开，不由分说的进入到画室，站立到还在保持作画的周宏轩身旁。

看着周宏轩严肃的举起画笔，在画板上一笔笔的勾勒，在看到画作完成大半，只剩下人物脸庞没有完成，江以姗忽然感觉到心酸。为了不影响到周宏轩的心情，江以姗镇定的道：“宏轩，从清早起来，到现在，你一直在作画，耗损了太多的精力，继续下去，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你听我一句劝，稍稍停下来，休息一下。下午在继续作画，好不好！”

感受到江以姗的关怀，周宏轩紧绷的精神状态，在这一刻，忽然松懈下来。他扭头面向的江以姗方向，用满含哀伤的语气说道：“以姗，我这些天，呆在画室里面，是在回想父母和姐弟妹们的面貌。我以为，自己把他们牢牢印刻在心中，到了该提笔时，我竟发现，自己无从下手。我为什么，会这般无情，我好讨厌，现在的自己。”

江以姗心房为之一颤，蹲下身体握住周宏轩没有拿着画笔的手，语气极尽温柔的道：“宏轩，不是你的责任，是岁月过于无情，把我们埋藏在心中的珍贵记忆，给带走了。你想不起来，就不要强迫自己了，适当的出去，放松一下心情。说不定，在哪一个瞬间，你就会得到灵感，知道怎样在画板上，描绘亲人的面貌。”

周宏轩眼珠虽无法聚焦，但不妨碍他把失望的情绪，通过眼神表达出来。他微低头，失落的开口：“以姗，不要安慰我了，我自己的性格，我清楚。我就是，太自私了，才会变成今天这样，让人看见了，就生厌的模样。”

江以姗心中刺痛不已，慌忙捧住周宏轩的脑袋道：“不要这样想，相信我，你是最好，最棒的。你一定可以，忆起亲人的面貌，把他们融入到画中，让我感受到，你和家人之间的牵绊，童年无忧的生活。”

周宏轩得到稍许安慰，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握住江以姗的手腕，将其从自己脸颊上挪开。他坚定的道：“以姗，谢谢你的鼓励！这些天，是我错了，我过于沉浸在不好的情绪中，丢失了作画的原本意境。你说得对，我应该出去转转，把心情调整好了，在来继续作画。”

江以姗很是欣慰，嘴角含笑的静观周宏轩推着轮椅，缓缓离开画室。她准备抬脚跟上去之前，望向画板上没有面容的人物，目光扫到程依珺身上，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她忘记了行动，呆呆的立定，目不转睛的看着画板上没有面容的程依珺。

正当江以姗看得入神时，门口响起周宏睿的询问声：“以姗，我是不是，在画板上留下了颜料的污迹？”

江以姗快速回神，朝着门口方向走去，看到周宏轩就等在门口，主动推着轮椅下楼。她直接询问：“宏轩，我除了知道，你有五个姐弟妹之外，还不知道，他们年龄多大。午饭过后，你若不休息，就给我多多讲讲，他们的事情。”

周宏轩本想答应，忽然想到程依珺还在寻找自己，即刻打消了念头。他冷酷的道：“已经十年了，对他们的记忆，已经非常的模糊了。要不然，我早就把他们的面容画上去了，就不会苦恼好几天了。更何况，我以前性格霸道，喜欢捉弄他们，和他们之间，也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

江以姗不死心，继续劝说：“不要这样说，总有一些回忆，是美好的，是值得你和他们纪念的。你顺着这条思路，仔细的想想，说不定一下子，就忆起了他们的面容。”

周宏轩心情倒是没有多大的改变，仍是以低落的语气道：“如果，真有你说得这般容易，我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苦恼了。元旦过后，你就要离开了，在走之前，我都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把画作完成。”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对你的画作非常期待，你要加油。”江以姗把周宏睿推到餐桌前，固定的位置，将碗筷摆在周宏睿面前。她对着周宏轩招呼一声，就去厨房里面，帮忙把阿姨做好，专属于周宏轩的营养套餐拿出来，放到周宏轩的面前。

周宏轩没有多大的胃口，用空洞的眼神，对着专属于自己的套餐，迟迟没有动筷子，看得江以姗非常的揪心。

“宏轩，是不是，这段时间耗损精力过多，对食欲造成了影响？若真是如此，你就少吃一点，把作画的时间缩短。我还有半个月时间，才会离开，你不要着急。”江以姗把筷子放在周宏轩的手里，轻轻推了推周宏轩的手臂，示意周宏轩开动。

尽管，周宏轩没有多大胃口，为了不让江以姗担忧，还是逼着自己稍稍吃了点。

江以姗感受到，周宏轩的妥协，心中松快不少，对自己日后离开，周宏轩和周围人正常打交道，多了一些信心。她转念想到，周宏轩冬季容易生病，心中的担忧成倍增加，不想走的意愿，也越发增多。

周宏轩长时间没有听到江以姗的声音，推测出江以姗心中所想，本就没有多说食欲，干脆停止用餐，放下了筷子。他声调平静的道：“以姗，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但是，我不可能，让你长时间留在这里，我总要适应，你离开之后的生活。以你的工作态度，去到医院里工作，可以取得很好的成绩，我不可以自私的阻碍你往更广阔的平台发展。”

江以姗快速收敛好情绪，语气温和的表达想法：“宏轩，看着你体谅我，我非常开心。我是担心，自己走后，你无法和阿姨她们相处融洽。况且，我不知道，后面来接替我工作的护士性格如何，你能不能适应她。和你相处这两年多，我已然，把你当成家人，你对董事长提出，让我回归正常的生活，都没有和我商议，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周宏轩为了让江以姗放心，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转动轮椅，往二楼的方向前行。他听着江以姗跟过来的脚步声，平静的表达想法：“我不是小孩子，除了眼睛看不见，双脚无法走路，对行动造成一些不便之外，我大脑可以思考，吃饭穿衣，都可以自己进行。最重要的是，你这几年，把我照顾的过于仔细了，总让我产生一种，自己还没有长大的错觉。我要想独立生活，必须让你离开，自己去尝试一下。”

江以姗听出周宏轩字里行间中的坚决，也不愿对这个话题，进行过多的交流。她看着周宏轩进入到画室里面，稍感安心的转身，往餐厅的方向走去，查看周宏轩剩余饭菜的分量。

当江以姗看到周宏轩剩下大部分饭菜，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神，再次充满了担忧。她微皱眉头，把餐盘端到厨房里面，让阿姨处理剩饭剩菜，准备离开时，听到阿姨表露出的微词。她立即转身，为周宏轩辩解：“阿姨，不是您的手艺不好，是宏轩这段时间，忙着作画，确实食欲不佳。您多多体谅，不要往心里去。”

阿姨连连摆手道：“江护士，这话说得，让旁人听了，以为我这个打工的不讲理。我只是，对宏轩浪费粮食的行为，感到不满意。我是农民出身，家中祖祖辈辈，都种田种地，习惯了节约。方才那些话语，倒是，让你见笑了，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不要告诉宏轩。我这份工作，真的来之不易，我还想干几年，为我儿子挣一些，娶媳妇的彩礼钱。”

江以姗看出阿姨的实诚，笑着说道：“您放心，我向来，不喜欢多嘴。我走以后，还要麻烦您多多照看宏轩，毕竟，您在这里工作的时间，比我要长。”

阿姨非常舒心，嘴角扬笑的开口：“你没来之前，宏轩脾气古怪，真的很难伺候。原本，我也打算辞职的，在一次无意中，看到宏轩倒在二楼的走廊里面，因为无法起身，而哭泣。当时，我就心软了，想着他和我儿子年龄差不多，却沦为残疾人，换做谁都受不了。后来，我就不想走了，想要尽全力做好工作，也期盼着看到宏轩振作起来。你来之后，看着宏轩一天天的开朗起来，我也安心许多。”

江以姗心中动容，诚恳的说道：“阿姨，您心胸宽容，老天爷都看在眼里，您儿子以后，可以娶一个好女孩，好好的孝敬您。”

“嗨！什么孝顺，不孝顺的，我没那个指望，只盼着他比我过好一点，就行了。”阿姨红光满面的挥挥手，示意江以姗上去找周宏轩。

江以姗没有多言，对着阿姨点头示意，就离开厨房，去往二楼的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