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觐见

在电视了看过无数遍古时皇上上朝的情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上得那金銮殿，光想一想，婉春兴奋不已。

八爷看了眼已经不知道挪了多少次屁股的婉春，说道：“别害怕，还有我呢。”

婉春瞪了八爷一眼。

这八爷，为何总是把她的心思想歪，她这那里是害怕啊，她分明是激动好吗。

平民百姓，无招不得入大殿。

在殿门外等了一个时辰，等得婉春都开始打瞌睡了.

“婉春姑娘是吗?“一个传话太监问.

婉春立即清醒了:“是的.“

“皇上招你进殿.“

“公公请带路.“

像是参观什么著名景点似的，一路上婉春东张西望的.

传话太监忍不住提醒一句:“姑娘还是不要左右张望了，进了大殿要一直低头，皇上什么时候叫你起身你方才可以抬头.“

婉春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在游览故宫，是真的要见皇上，赶紧低下头:“多谢公公提醒.“

一殿堂的文武大臣，左右分开，中间空出一条空道，婉春低着头走进去.

似乎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婉春稍稍歪头，瞥见了八爷，八爷也正看着婉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八爷对婉春微微一笑，好像在对她说别紧张.

婉春很随意地回一笑，那样子分明在说，我才不紧张呢.

用余光瞥着，离那皇座还好远，传话太监就停住了，婉春也跟着停住了.

那太监见婉春直愣在那里，小声地咳嗽了一声.

婉春这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心甘情愿的跪了下来.

“奴婢婉春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婉春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

做得有模有样的，八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平身吧。”皇上的语气还算随和。

婉春站了起来，终于可以抬头了，谁知一眼就看见四爷在盯着自己，那眼神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婉春心里一跳，立马转过脸，避开四爷的目光.

拿起口罩，皇上问道：“婉春，朕问你，你是如何想出口罩这个主意的。”

婉春心里一阵得意，就猜到你回问这个问题，幸亏她早有准备.

只听婉春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是在梦中想到的。”

做梦?这也太能扯了吧，不止是皇上，满朝文武大臣都一脸惊色，八爷更是又惊又恐的，这个婉儿，千叮咛万嘱咐，她还是敢信口胡说。

婉春倒是不慌不忙，接着解释道：“奴婢见贝勒爷日夜为瘟疫之事操心，也是终日忧心不已，总想着要是能帮贝勒爷做点什么就好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奴婢就做了梦，梦中仙子教奴婢如何做口罩，又告诉奴婢，有了此物，瘟疫就能得到控制。”

梦中想到的很奇怪吗?

笛卡尔的解析几何，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世上伟大的发明发现，好多都是在梦中获得的灵感.

神灵鬼怪之事，最是玄妙，婉春这个解释勉强还能接受，但还是有点糊弄人，八爷赶紧上前补救：“这是上天见皇上勤政爱民，不愿将灾难降临我大清百万子民，故此托梦给婉春，这是天佑大清，天佑皇上。”

很快，就有人跟着附和:“天佑大清，天佑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佑大清，天佑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金銮殿的群臣都纷纷附和。

婉春忍不住撇了撇嘴，什么狗屁天佑大清，这也太扯淡了，这马屁拍得也太过火了。

更让婉春觉得不满的是，皇上满脸笑容，一看就很享受这个马屁。

八爷还说他不喜欢阿玉奉承，我看他喜欢得狠呢。

见婉春没有跟着附和，还一脸的不高兴，皇上便问：“婉春，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八爷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婉春抬头，直视皇上，不卑不亢地说道：“皇上您功过千秋，可是，若只因为奴婢梦中想出口罩这个主意便说是天佑大清，天佑皇上，未免太过勉强，奴婢不敢苟同。”

皇上的脸色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那依你看，如何才能说得上是天佑朕的大清。”

“皇上，您是一代明君，相信您也不相信神灵鬼怪之事。大清是亿万子民的大清，您是万民之尊，大清不需要上天来保佑，大清只需要皇上您的护佑，皇上若能爱民如子，心系万民之生计，那大清自会永保万年。”

婉春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她吐词清晰，且字字铿锵有力，诺大的金銮殿只听到她的一片慷慨激昂。

众人没有一个人再开口，八爷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婉春的这几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八爷摸不清这些话对皇上而言是否顺耳，所以，他只能垂首而立，不敢妄动。

“哈哈哈。。。”皇上忽然大笑：“好，好，说得好，巾帼不让须眉，你一个女子有这般见识又有这般胆识，实在难得。那朕问你，你如实回答，在你眼里，朕算不算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八爷的心越跳越快，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皇上，”婉春字正腔圆地道来：“您除鳌拜，平三藩，收复台湾，掌控蒙古，有不世之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千古大帝，这是不争的事实。可若说您爱民如子，多少有些奉承的味道。平民百姓最是知道，战争是最残酷的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场胜仗背后都是无数的皑皑白骨。在连绵数年的战争中，有多少父母失去儿子，有多少妻子失去丈夫，又有多少孩子失去父亲。更不要说，为了筹备战事，要增加赋税，施加在平常百姓身上的负担是多么沉重。”

蹦的一声，八爷似乎听到了什么断裂的声音。。

谁人不知除鳌拜，平三藩，收复台湾是皇上最引以为傲的几件功德，是众大臣奉承皇上最常用的谈资，而现在，婉儿居然在群臣面前对皇上平生最得意之事加以评判，就算皇上再宽宏大量，也不可能容忍这番说辞。

婉春在那边只顾着一吐为快，却没注意到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啪的一声，皇上一掌打在了龙椅上：“大胆刁奴，出言不逊，竟敢对朕妄加评判，朕的功过是非岂容你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子任意置喙。”

婉春不服，脖子一挺：“皇上，是您要奴婢如实回答，奴婢不过凭心而论。”

皇上猛地站了起来：“还敢狡辩，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拉出去，廷杖五十。”

婉春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奴婢犯了何罪，皇上要责罚我。”

心里一急，婉春连称呼什么都顾不上了。

皇上哼了一声：“当众顶撞朕，藐视皇权就是你最大的罪过。”

婉春站在那里，连磕头谢恩都不愿意。

一滴汗顺着婉春的鬓角滑下，悬在了下巴处，她很害怕很紧张，可是她更是不服。

婉春冷冷地盯着皇上，哼，什么千古大帝，狗屁，也不过是个爱听人拍马屁不容人说得半点一点的狂妄自大的一个人，这种人，她宁死不跪。

一时间，金銮殿一片安静，空气似乎被定住了，气氛像是被拉到极致的一根弦，紧张得不行。

八爷知道自己若再不出来，婉春的性命怕是难保。

扑通一声，八爷跪在婉春旁边：“皇上息怒，都是儿臣的错，平日对她管教不严，让她看了些杂书，她才胡言乱语不知所谓。皇上若罚，请罚儿臣吧。”

趁人不注意，八爷跪下的时候使劲扯了一下婉春的衣服，婉春被那力道一带，也跪了下来。

皇上一向欣赏但又痛恨倔强之人，将这种人征服，很有成就感，看着一直硬挺着的婉春下跪了，他的怒火消了不少。

哼，这个目无尊长的女子，不让她见识见识皇家的威严，她就不懂何为敬畏。

皇上正在思考怎么惩罚这个如此硬气的女子，四爷此时站出来：“皇阿玛圣明，这婉春毕竟有功，若是因为她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您就加以处罚，那以后就无人敢进言了。皇上您一向是宽宏大量的，相信您不会和一个小女子计较的。”

四爷的话提醒了皇上，也给了皇上一个台阶下，是啊，是自己让人实话实说的，自己面子却又过不去了，传出去了，多少有损他明君的名声.

“婉春，看在两位阿哥为你求情的份上，朕今日且不罚你，不过这顿板子朕替你记下了，以后若你再敢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来，朕绝不轻饶。”

八爷立刻磕头谢恩：“多谢皇上开恩。”

婉春也被拉着磕了头。

看着八爷，皇上接着说：“八阿哥，这的确是你管教不严，罚你一年的俸禄，这个婉春你带回去，严加管教，让她好好学学什么是三从四德。”

八爷又磕头领旨，趁着空挡，八爷看了四爷一眼，此刻，四爷正看着婉春，那眼神，意味不明.

八爷心里一阵不舒服，这四爷，为何要替婉儿求情?

此起彼伏的，一场晋见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坐在马车里，婉春的嘴巴紧紧地绷着，一脸的不高兴。

八爷本来还想问问四爷的事，看婉春那表情，就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叹了一口气，八爷反而劝慰婉春：“那是皇上，是九五之尊，对他，我们只能俯首听命。”

婉春一抬眼，一脸的不平：“你这次明明立了大功，只因为动用了一些布料，皇上心里不悦便抹去了你的功劳。我也有功，只不过因为说了一两句不中听的话，他便要杀我。难道这亿万黎民的荣辱生死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八爷看着婉春：“这就是皇权。”

“所以我才说皇权是一个荒谬的存在，它只不过是皇上掠夺天下的财富和美女的一个幌子。什么爱民如子，狗屁千秋功德，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让自己更爽罢了。”

八爷听婉春又说这种话，惊得一瞪眼，怒吼道：“婉儿，以后这些话千万说不得。”

婉春看了八爷一眼，哼得一扭头，不理他了。

八爷无奈，坐到她身边，好言好语地解释：“今天的情景你也见了，对你的那番言辞，皇上已经大发雷霆了。若让别人再听到你说那么大逆不道的话，你的脑袋都可就保不住了。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可这不是你习惯的时代，这是大清朝，你身在贝勒府，一个不小心随便乱说话搞不好把自己的小命就搭进去了。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你婉春不也一向是能屈能伸的吗？”

说到这，八爷忽然想起刚开始婉春乖乖罚跪的样子，他当时还以为她真是个温顺的呢，直到看到她和毛氏拿着两根木棍对峙，他才真正了解她的性情。

她，其实是一只桀骜不驯的野猫。

八爷说的有道理，婉春明白，可她心里就是有股气，憋着特别难受，扭着头，她还是不理八爷。

见婉春这么倔，八爷无奈：“好了，别气了，人说父债子偿，不如你打我几下，消消气。”

八爷可是皇子啊，平时一本正经的，居然说这样的话，噗嗤一声，婉春一低头，捂着嘴笑了，心里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

八爷也笑了，本以为会是多么桀骜不驯呢，没想到一句话就哄好了。

又向婉春身边挪了挪，八爷抬手揽住了婉春的肩，头一歪，就用自己的大额头顶住了婉春的鬓角。

婉春也不挣扎，就那么乖顺地靠着八爷。

车子颠了一下，两人被颠开了，八爷正犹豫要不要再凑过去，婉春一低头，靠在了八爷的肩膀上。

婉春心里明白，今日，若不是八爷，她怕是就要被活活打死了.当时，他肯定是担心害怕极了，竟愿意自己替她受罚。

一想到八爷当时担心的样子，婉春心里更感动了，用鬓角蹭了蹭八爷的肩膀.

八爷的下颌被婉春的头发蹭得发痒，可他一点没有不高兴，而是心里嘿嘿笑了两声.

这个婉儿，不倔的时候，还挺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