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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袒护

秦三夫人匆匆过来,拦下秦三老爷,偷偷使了个眼色,再看向秦恒启的时候带着和颜悦色:“老爷也是见着凛儿被抬回来,一下子给吓着了,语气才这么不好,启儿莫要放在心上。”

“对了,外头有一对夫妻扛着棺木在大门口,说是要见启儿,棺木里听闻放着的是启儿身边死去的小厮青衣。总归主仆一场,启儿要出去瞧瞧吗?”

她身后跟着几个粗壮婆子,似是秦恒启要是不想出去,也会抬着他去。

秦恒启似笑非笑看了过去:“既然三婶婶这边关心侄儿身边的小厮,那就一起去看看。”

他搭着燕一的手慢吞吞走出大门,门外一对年迈的夫妻在棺木前哭天抢地,就要哭得晕厥过去一样,面色惨白,身上的衣物又破破烂烂的。

秦恒启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帘,掩住眸底的厌恶和不耐。

见几人出来,那对夫妻跪在棺木前哭道:“青衣进府多年,伺候得也算精心,如今为了救下亲少爷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就是丢下我们两夫妻孤苦伶仃的,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啊。”

两人哭得厉害,秦三夫人叹道:“天下父母心,这人家实在艰难,难道启儿就没散点银钱给他们安置吗?”

跟着伺候多年的小厮为了救他而死,秦恒启不但没出钱安置,还让小厮的爹娘跑到府邸前哭诉,远远围观的人私下嘀咕,这位从出生起就盲眼的秦家少爷怕是个心肠冷的。

贺仪珺迷了路,绕了一圈才找到快哭出来的金银和珠宝,两个丫鬟一人抓住她的一边胳膊,就怕人又丢了,一面劝着她回府,就见贺仪珺私下张望道:“那边人好多,不知道有什么热闹。”

金银苦苦劝道:“那边路上住的都是勋贵,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要是惹着哪位贵人就不好了。”

贺仪珺瞥了她一眼,自己还怕没能给亲爹惹麻烦,自然说什么都要去看热闹。

金银和珠宝只好跟着贺仪珺,免得把人跟丢了。

贺仪珺一眼就看到站在中间被人指指点点的秦恒启,只觉得跟这位秦公子实在太有缘分,前头在酒楼他被欺负不说,如今回家去居然在大门口又被人指指点点的,简直太可怜了。

她迈开腿就要上前,被金银一把拽住,小声解释道:“那是武安侯府,站在最前头的是大房的秦少爷。旁边是三房的老爷和夫人,这家事姑娘不好掺和。”

“既然是长辈,居然还欺负一个盲眼的小辈。”贺仪珺的声音不小,被前头不少人听见,尤其三房的夫妻听见不由眉头一皱。

“是谁?有话不好好说,躲在后头算什么?”

秦三夫人这话不客气,还以为对方会闭嘴,谁知道贺仪珺居然大咧咧就走上前去:“夫人说得对,有话就好好说,怎么一个长辈还指责一个盲眼的小辈,这不是欺负人吗?而且这对夫妻特意穿得破破烂烂还跑到别人家大门口来哭穷,双手却连个茧子都没有,比我过得还好。”

摆明就是秦三夫人压根没弄清楚事情,直接就认定错的是秦恒启,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贺仪珺这话没说得直白,周围的人却都不是瞎的,刚才听着这对夫妻哭诉,加上秦三夫人一副认为秦恒启对身边下人冷酷无情的样子误导了他们。

这会儿那对夫妻要把双手藏起来,却是晚了。

贺仪珺大大方方展开自己的双手:“我是过惯日子的人,虽说不算苦,却要亲力亲为,掌心还有两三个茧子,这对夫妻能给大家看看上面有几个茧子,还是白白嫩嫩的?”

那么白嫩的样子,别说在家里做活计,恐怕身边还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呢!

周围的人之前对秦恒启指指点点,如今换成这对夫妻了。

秦三夫人皱眉:“这位姑娘是谁,是启儿认识的人吗?”

这是打算把贺仪珺归到秦恒启的熟人身上,这是帮着他说话了吧?

“我姓贺,若是这位夫人觉得跟秦公子见过一面算是认识的话,那就算认识吧。”

见一面算熟悉,那秦恒启的熟人多了去。

秦三夫人上下打量着贺仪珺,心里头琢磨京城里有哪个贺家能如此嚣张。

但是看贺仪珺掌心的茧子,她又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仿佛真的只是经过想要打抱不平。

“我是谁不重要,这对夫妻分明就是来讹人的,秦公子要是答应了,给个十两八两他们肯定不满意,不给个一百两估计今儿是不会走了。”

贺仪珺这话叫周围的人倒抽一口气,一百两都能买几十个小厮了,真敢开口吗?

她看着还跪着的夫妻轻轻一叹:“看你们可怜的样子,秦公子未必不愿意给这一百两。”

“真的吗?”老妇人想都不想就反问一句,刚开口就知道坏事了。

周围人哄笑起来,这对老夫妻果然是来讹人的,一听一百两立刻就不哭了。

老妇人凶巴巴地道:“难道不应该吗?我们儿子养这么大不容易,秦少爷的性命还不值这一百两?”

秦恒启一直沉默,他很好奇贺仪珺怎么总是会在恰好的时候出现,实在很难不怀疑她的意图。

然而她每次来都替自己解围,这次也不例外。

原本秦恒启看在青衣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人死了也就不再追究,可惜他这对爹娘摆明是被人指使来闹事。

他不爱解释,不等于就喜欢被人无辜泼脏水到身上来。

要是传出去,自己的名声是彻底坏了,再怎么解释怕也没什么人愿意相信。

“这事我原本不想说的,看在人死为大的份上,只是你们咄咄逼人,我就不得不说出真相。青衣私下伙同山贼,泄露了我的行踪,险些害死我,若非有另外一个小厮拼死相救,如今在棺木里躺着的人就是我了。”

秦恒启这话一出,那对老夫妻傻眼了,矢口否认道:“这不可能!青衣对秦少爷忠心耿耿,绝不会私通山贼!秦少爷不愿意给钱就算了,怎能泼脏水到一个死人身上!”

他们就算心下怀疑此事是真的,也决心咬牙不肯认,反正青衣都死了,死无对证,秦恒启拿不出证据来就是污蔑一个死人!

贺仪珺有些担心地看向秦恒启,要真拿不出证据来,一个死人可不会重新开口,到时候情况只会比如今更糟糕了。

秦恒启沉默下来,秦三夫人顿时开口打圆场道:“青衣都去了,此事不好争论,不如各自退一步,启儿出钱把人下葬,祭奠得风风光光的。”

贺仪珺忍不住挑眉道:“要这小厮真是伙同山贼想要秦公子的性命,公子还得出钱葬了这么个白眼狼,岂不是以怨报德?秦公子嘴上不说,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大家来评评理?”

秦三夫人不悦:“这是咱们家事,还轮不到贺姑娘来评理。”

“我就是有话说话,还请这位夫人担待些。我就是见不得这些事,最爱路见不平出言相助。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如果有人想要夫人的性命,最后却自个死了,夫人是不是也会出钱好好安葬对方,还得哭一场表示难过?”

若是秦三夫人敢点头,贺仪珺就让人记下来。回头这位夫人责罚身边的下人,秦恒启也能反过来指责她。

秦三夫人僵住,自然明白她不能点头,对贺仪珺越发厌恶了。

这姑娘家赶又赶不走,劝又劝不动,一副就是要多管闲事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没教养!

偏偏她伶牙利嘴的,每次都反驳得秦三夫人无话可说,心里别提多气了。

“……我能证明,青衣想要刺死少爷,是我夺了匕首刺回去的。”青铜被一个高大的小厮扶着出来,捂着胸口脸色惨白,一看就是重伤未愈的样子。

青铜看着眼珠子乱转想要逃走的那对老夫妻,不由冷笑道:“若非我挡着,青衣怕是要得手了。他伙同山贼对少爷下手,肯定得了不少好处,必然还在家里。”

贺仪珺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恍若奇怪地问道:“那就报官啊?秦公子可别心软,觉得青衣在身边多年是情分,没把此事说出来是想给死人留个体面,可惜还是有人不依不饶的,只能秉公办事了。”

秦恒启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惊讶。

他早就在这对老夫妻到门前来哭的时候,让秦三偷偷去报官了。

这姑娘倒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儿,还给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要是秦恒启刚出来,二话不说就报官,加上秦三夫人那些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个手下不留情之人,对身边伺候多年的人都如此冷血。

如今倒好,被贺仪珺这么一说,他倒是变成有情有义之人了。

官差来得很快,一边来锁人,一边又派去老夫妻的院子里搜罗出千两之巨。

两人自从青衣当上秦恒启的贴身小厮后就再没干活,还被武安侯十分仁慈地放了良籍,却没个正经行当,家中却有丫鬟婆子伺候,还有如此多的银钱是从哪里来?

秦恒启就算有赏赐,也绝不会给这么多,说明青衣很可能偷偷对他的月钱伸手了,而且时日还不短,甚至伙同山贼收下银钱叛主也有了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