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陈芊芊莫名其妙的看了裴恒一眼，再次肯定，这人绝对脑子有病。
我堂堂花垣城三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眼皮子这么浅？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裴恒，故意道：“我怕我夫君看到这家乡的水果，在这异国他乡，思念家人。”
果然，裴恒的脸色僵了一僵，半晌才道：“是我思虑不周了，韩少君孤身一人呆在花垣，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陈芊芊吃了口橘子，心中暗忖，那倒没有，他想着花垣的龙骨，不好受才有鬼。
不过这话，陈芊芊是不会对着讨厌的裴恒说的，她将水果吃了大半，心满意足，端茶送客。
韩烁无声地走了。
他虽然确定陈芊芊喜欢自己，但不能确定陈芊芊是否只喜欢自己，还是见一个爱一个？
想到刚刚陈芊芊说怕自己思念家人，韩烁心中有一丝甜蜜，可她也与裴恒独处一室，有说有笑。
情爱之事果然极其复杂，比攻城略地都难上不少。
有些失魂落魄的韩烁，被梓锐看到了。梓锐看到，那说明陈芊芊必定会知道。
相比裴恒，梓锐倒更喜欢韩少君：“想当初三公主那么小，一会胳膊一会腿，摔断了好几次，他裴司学有来看过吗？”
“韩少君刚刚满脸黯然，定是伤心失落，吃醋了！”
陈芊芊回想起潜伏在玄虎城的暗卫送回来的密报，满纸写着韩烁的事迹。
那层层叠叠的密信之中溢出的，有韩烁的心狠手辣，杀伐果决，心性坚忍，心机谋算，有一千个韩烁，却没有一个韩烁，有伤心失落这样片刻软弱的情绪。
韩烁当真会因为自己跟裴恒独处一室，而不开心吗？
陈芊芊疑惑，她对韩烁的情绪还是很关注的。便宜夫妻也是夫妻，她对韩烁抱着精诚合作的态度，自然不会去想什么齐人之福。
陈芊芊沉吟片刻，道：“暗卫不是搞到了韩烁的生辰八字了么，就在后面几天，你去准备准备，本公主给他过个生辰宴。”
暗卫能探听到韩烁的生辰八字，但是探听不到韩烁鞋码的大小呀。
陈芊芊思忖片刻，翻了窗。
好巧不巧，她翻箱倒柜之时，韩烁进来了。更巧不巧的，柜子里似乎掉出来一个竹筒，也不知是不是韩烁跟手下人传信用的。
韩烁盯着陈芊芊，道：“三公主这是怀疑韩某与玄虎勾结，互通信件？”
有没有勾结，你心里没点数啊？陈芊芊心中吐槽。不过她也没想在韩烁这个老虎头上拔胡须，因而干笑道：“我说是竹筒先动的手，你能信吗？”
韩烁冷笑：“三公主说笑了。”
陈芊芊道：“不跟你玩了，我今天是来办正事的。你把眼睛闭上。”
韩烁挑了挑眉，倒也听话，闭上了眼睛。
原本想着也许还会费一番口舌的陈芊芊，愣了一愣，这么听话？
不过她很快就回了神，直接动手掐，阿不，量上了韩烁的脖子。
她的手轻轻碰在韩烁脖子上，触感细腻柔软，韩烁耳朵根都红了，她，她这是想抱自己的脖子？
韩烁的心砰砰跳起来，还没跳几下，他突然感觉陈芊芊的两只手，贴紧了自己的脖子。
呃，这个动作，怎么感觉，怎么像掐脖子的姿势。
韩烁心中的旖旎顿时散去，他睁开眼来，直视陈芊芊：“韩某近日可是哪里惹怒了三公主，惹公主不悦，公主要除之而后快？”
陈芊芊有些茫然：“不是啊，我就量量而已，量量而已。”
韩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神情晦涩不明，低声喃喃：“我倒是希望你是来杀我的。”
若你先对我动了杀心，我也许就能狠下心来杀了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举棋不定，犹豫不决，软弱地半点不像我自己。
怎么扯到杀不杀了？莫非哪里刺激到了韩烁，他又对自己动了杀心？
陈芊芊装傻充愣：“你说什么？”
韩烁道：“我现在无心与你玩闹。”语气严肃，神情冷凝。
陈芊芊小心翼翼地试探：“韩少君，我觉得你这两天心情不太好，不会是因为…我吧？”
韩烁看着眼前的陈芊芊，心中有些挫败，否认道：“不是。”
陈芊芊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看她这副模样，韩烁胸闷气堵，干脆转过身去，走了开。
陈芊芊站在后面，摸了摸下巴，胸围跟腰围怎么量啊？
有了！抱一抱吧！韩烁这厮，皮相真的没得挑，自己堂堂大好女儿，反正又不吃亏！
说干就干，陈芊芊冲韩烁跑了过去。听见她急匆匆的脚步声，韩烁转过身来，恰好让她撞入怀中。
她身上有着浓郁却清冷的香气，与她热烈如火的明媚红衣明明完全不搭，却是她独有的标记。
据说这是花垣独有的丹渺菩提香，城主只赏赐了三公主一人独享。
韩烁心跳漏了一拍，紧接着是猛烈急剧的跳动。
“我想着要杀她，她却如此天真无邪，对我投怀送抱！”
陈芊芊得到了想要的尺寸，极快地抽身离开：“行了，没事了，忙吧！”
徒留韩烁双手半举在空中，良久回不过神来。
这一晚，不知是否风寒露重，韩烁的心疾带动了咳嗽，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气促不匀，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好过一些。
每每这样的时刻，韩烁都忍不住自嘲。
什么翩翩佳公子，什么如玉君子，都不过是那些人说着哄自己这将死之人高兴罢了。
有哪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像自己这般脸色苍白，疾病缠身？动不动就要捶胸，又哪里来的风度可言？
这时，他袖中的毒药恰好掉了出来。他握紧了瓷瓶，攥得指节泛白，心中仍然下不了决心。
韩烁站起身来，去赴陈芊芊的花园夜宴。
花园之中，不见陈芊芊，倒是满满摆了一大桌食材，正中摆放着锅子，却被东西隔开，一汤红，一汤白。
韩烁绕着桌子走了一圈，不知道陈芊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目光落在一个盒子上，盒子上面写着三个字“打开它。”
他心中突然愉悦起来，一边嘴上说着：我才不稀罕呢，一边快速将盒子打了开来。
盒子里是一件月牙色白袍，用金线绣满了丹渺菩提花，花团锦簇热烈，像陈芊芊这个人给人的印象一般。
韩烁不由自主拿起衣服比了比，恰到好处。他回想起前几日陈芊芊来到自己房中翻箱倒柜，和她试图掐自己脖子，原来真是自己误会她了。
“生辰快乐。”身后传来清脆娇俏的女声，是陈芊芊。
陈芊芊踏着月色一步步走来，走到韩烁身边，也走到韩烁心中。
陈芊芊扬起明媚的笑容，再次说道：“生辰快乐。”
韩烁看着她晶亮的眼眸，耳边一时间只剩自己重如擂鼓的心跳声。半晌之后，他才轻轻问道：“你如何得知今日是我的生辰？”
陈芊芊道：“我不光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我还知道你喜欢黑色，不喜欢下雨天，不喜欢吃姜。”
韩烁心中，响起一声幸福的叹息声。
幸福，是因着陈芊芊的用心，叹息，是因为陈芊芊暗探到了自己诸多秘密，而自己却没有半分怒意，只有窃喜她对自己这般在意的心花怒放。
韩烁语气无奈而又宠溺：“你还知道什么呀？”
陈芊芊示意韩烁坐下。
她今晚，抱着十二分的诚意而来，想要跟韩烁开诚布公。
能不能谈成，她还不知道，但总归要试试不是？
陈芊芊认真地看着韩烁，道：“我还知道，自你出生以来，玄虎城上上下下，都说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无人可望你项背。可却偏偏在你十四岁那年，被诊出患有心疾，大夫们都说你活不过二十岁生辰。自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性情大变。”
设身处地，陈芊芊蓦然有些心酸：“一个知道自己死期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每天都像是在倒数。”
如果是自己，自己会怎么样呢？陈芊芊一边设想，一边回忆着密信中的内容，慢慢道：“你怨上天不公，你恨无力改变，你想活着。所以只要能够治愈心疾，什么事你都肯做。”
韩烁沉默不语，竭力忍住自己的情绪。
陈芊芊竟然这样懂自己，她果然是在藏拙。可此刻藏不藏拙什么的，全然不重要了。
她这样了解自己，可会…厌恶自己？
下一瞬，只听陈芊芊说道：“韩烁，你要相信，你定会被治好的。你的路，还很长，很好，绝不会在二十岁戛然而止。”
陈芊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语气真诚的将自己都感动了，她觉得自己眼眶泛热。她眨了眨眼，将一点点的泪意逼了回去。
韩烁自嘲一笑，心思深沉如他，却在这一晚，这一刻，对陈芊芊敞开心扉，说一些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语：“所有人在得知我活不过二十岁的时候，都劝我想开些，仿佛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居然相信我还有救。”
说到这里，他笑容咧得大了些，陈芊芊却看出几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