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梦魇
“从此以后,王子和白雪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宁晚晚合上启蒙童话书,她抬头看向时晨,发现他已经睡熟了,但一只手却仍然握着她的手不撒。
她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把自己的手拿出来,然后给他盖好被子,坐在旁边拄着下巴看着他的睡颜。
这分明就是个小孩儿嘛,竟然还要听她讲故事才肯睡,不过这张脸还真是妖孽,任何一个人看了都忍不住会心动吧。
宁晚晚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然后拿起童话书继续看下一篇故事。
今天讲的是白雪公主,明天讲灰姑娘怎么样。
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时晨在睡午觉,她就在他床头看童话。午后的暖风从窗外吹进来,撩动着她额间的碎发,时光拉长影子,不知过了多久,宁晚晚的眼皮开始打架,渐渐睡着了。
她是被时晨的梦话吵醒的。
“救命……哥哥……爸爸……妈妈……不要……快住手……快停手……快停手”
“时晨,你怎么了?”
宁晚晚听见时晨的呓语立刻醒了过来,他好像还在梦中,说话语气急促,额头上溢出密匝的汗珠,身上的神经似乎全都绷紧了一般,有些恐怖渗人。
她试图把他摇醒,但却没有用,他好像完全陷进了那个梦里,不管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时晨,时晨,我是宁晚晚,你快醒过来”
“不要……快住手……快停手……快停手”
时晨头顶的汗越来越多,宁晚晚见情势不对,赶紧跑出卧室去找林颂。林颂很快赶过来,用药物让时晨稳定下来。
宁晚晚用毛巾给时晨擦了擦头上的汗,林颂收起注射器,眉头紧锁,说:“情况不太好。”
“他刚才是怎么了”
林颂看了她一眼,问:“阿晨刚才喊的是什么?”
“说什么‘爸爸’、‘妈妈’、‘快住手’之类的,他说的断断续续,我也没听明白。”
林颂点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这是他每次梦中发病都会喊的,他这是又梦到以前的事了。”
宁晚晚双唇轻抿,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时总提醒过我,关于父母的话题是别墅的禁忌,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是因为提了一嘴妈妈,时晨就发病了险些掐死自己。林医生,我冒昧问一句,时晨会精神不好,是不是和他父母有关?”
答案显而易见,她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不过究竟他的父母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他受了那么大刺激,这一点她还真的想不通。
她是在十岁的时候遇到时晨的,也就是十四年前。那个时候,她偷跑出去玩儿,偶然看到一个小男孩儿站在湖边,就在他即将跳下去的瞬间,她突然抱住他的腰把他拉了回来,这才救了他一命。
当时时晨也只有十岁,能让一个十岁的孩子轻生,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林颂沉默不语,他站在原地思索着什么,又扭头看了正在熟睡的时晨一眼,说:“你猜的没错,阿晨的父母的确是他的致病因,不过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好说,毕竟这是时家的私事,没有时景的允许,我也不能说。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不是一定非得知道,这是时家的事,我一个外人当然不能多这份好奇心。”
宁晚晚赶紧住了嘴,虽然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毕竟没那个资格知道那么私密的事。林颂也没再说什么,对她点了点头。
到黄昏的时候,时晨依旧没有醒过来,但时景来了,他到时晨的房间看了看他,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然后又去找了林颂。
宁晚晚一直守在时晨身边,她可是看得真真切切,时景眉间那朵阴云自从进来这间卧室就没消下去。
这种时候她在时景面前不敢说什么,只想做个小透明。时景也根本当她不存在,自从进屋来就没舍得看她一眼。
时景离开去找林颂之后,宁晚晚长呼了一口气,在霸道总裁面前她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人家眼里只有亲弟弟,还真是个绝世好哥哥。
话说时总今年都三十二岁了,为什么还不结婚?难道是怕时晨受委屈……以这个弟控的恶劣程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时晨那个隐形的小恶魔,谁能欺负得了他,以小雅和佟妍妍的惨痛经历为证,这家伙的报复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宁晚晚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结果没到十分钟,霸道总裁又回来了这个房间,让她吃惊的是,这回霸道总裁是来找她的。
她战战兢兢地被叫了出去,好像当年被班主任提到办公室的心情。
“时总,您找我什么事?”
“宁小姐,我听林颂和兰兰说,最近阿晨心情很不错,状态也很好,谢谢你。”
“不不不,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时景摇摇头,罕见地露出一抹浅笑,他说:“是你的功劳,你完全不知道阿晨之前是什么样子,在你来之前,他几乎每天都会发病,失控,他笑得比我还少,整个人跟一个木偶人似的。”
“……”宁晚晚有些吃惊,虽然她知道时晨之前的状态会不太好,但从来没想过会像时景描述的那样,这和这些天和她在一起的时晨完全是两种状态。
在她眼里,他有时候是小恶魔,有时候是小天使,最主要的是——他只要看见她就会笑,像个小傻子似的。
时景接着说:“他真的变了很多,比我想象中好了太多。你果然就是他等了十四年的药,比林颂那个江湖郎中强多了。”
宁晚晚:“……”
林医生听到这话会不会气得晕过去?
宁晚晚干笑一声,说:“没有没有,我和林医生相比还差十万八千里呢,比如说今天时晨梦呓,如果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提到梦呓,时景的表情僵了一下,他嘴角放平,叹了一口气,说:“阿晨会变成这样,还要拜我们那个混蛋父亲所赐。”
宁晚晚立刻捂住耳朵,“时总,您别说了,我怕我知道得太多,会被带走。”
“放心,没人带你走,这件事让你知道,或许对阿晨有好处。”
宁晚晚的手放下来,心怦怦地跳,她觉得即将有一颗炸弹在她面前爆开,还伪装成一颗瓜。
“宁小姐,在来这个别墅之前,你关于我和阿晨了解多少?”
“不多,就只知道外界传闻的那么星星点点。您在十八岁的时候没了父母,带着十岁的弟弟独自生活,半工半读,后来创立了晨景科技,就这些而已。”
时景点点头,“我高三一直住在学校。记得那天是个晴天,天上连一片云彩都没有,我在教室里和其他同学一起学习,然后班主任突然找我出去,告诉我我家里出事了。
“我赶到了医院,看到阿晨一个人蹲在急诊室门口,他浑身筛糠似的猛抖,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那满眼的血丝,我还以为他得了什么急性病,他当时口里就一直念叨着‘爸爸’、‘快停手’这种话。
“急诊室的等灭了,我们的妈妈抢救无效宣布死亡。”时景看向宁晚晚,问:“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宁晚晚眨了眨眼睛,消化了一下时景说过的话,她的瞳孔突然放大,瞬间有一种晕眩感,让她险些没站住倒在地上。
她扶住楼梯扶手,颤抖着双唇说:“难、难道是……”
“我的父亲做生意失败破产了,他那天心情不好,又胡乱猜疑妈妈跟别的男人有牵扯,一怒之下,他就掐住她的脖子……阿晨当时就在旁边,他目睹了整个过程,不管他怎么哀求、做什么都没用,直到妈妈断了气。”
时景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说:“后来,我们那个混账父亲被判了死刑,本来法院有考虑阿晨还小,我也才高三刚成年,有给他减刑的打算,但阿晨不同意,他那时候虽然像个木偶似的被打击到几乎没了生气,但却依然很坚定地告诉我:他不想让父亲活着。”
宁晚晚死死地抓着楼梯扶手,心里像有一根针似不停地刺痛最柔软的那个角落。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这才是时晨致病的原因,他当年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时景和时晨不一样,他当时已经成年了,而且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这件事,但时晨是亲眼目睹了整个经过,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掐死了自己的妈妈,当时他只有十岁,心智还未成熟,让他看到这么泯灭人伦天性的一幕,也难怪他的精神状态会变成那样。
还有的,应该就是对自己弱小的痛恨吧,恨自己的力量太过渺小,不能在那个时候救妈妈。
“宁小姐,我虽然告诉了你这件事,但请你不要说出去,也不要在阿晨面前提,拜托了。”
“您放心吧,我用我的小命发誓绝对不乱说。”
宁晚晚是对时景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这件事,她会永远烂在肚子里,除非……时晨他自己愿意真正敞开心扉的那一天。